第28章 不見君還灌口昔日兄弟火焚身

“沒有了，就我們”說着數起來“一、二、三、四、五，五個人，星兒沒有看到其它人啊”然後也轉頭看着神廟，疑惑道“這兩位叔叔好奇怪”。稚嫩的聲音敲擊着衆人的心靈，是焦急擔憂還是其它情緒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到底是人，還是——

神廟中，楊戬正要走進正殿大門，嘯天犬勸阻道：“主人，您真的要救他們啊？”

“你在這裏等着就是了。”楊戬依舊淡淡的語氣，聽不出一絲情緒變化。剛才在進到這院中救人的時候，楊戬已經用神識察看過周圍，除了這院子中央的幾個人倒沒有其它的凡人被困在這所院子裏，不過卻發現這廟中的正殿裏似乎有四個神仙。楊戬首先确定其中一人居然是哪吒，其次是梅山老三、梅山老五，還有一個居然是一年前折辱過自己的那個積雷山山神。楊戬倒不是對這個山神過目不忘，而是除了玉鼎真人他是第一個受過自己跪拜的人，連自己的父母生前都不曾真正受過自己的跪拜，何況一個小小的山神，印象怎會不深刻？其它人且不說，讓楊戬想不通的是，哪吒怎麽會被自己的三昧真火所困？

事情還要從楊戬為哪吒擋了天雷劫說起。在翠屏山上，因哪吒害楊戬受傷，玉鼎真人雖不曾當着楊戬的面将哪吒立斃劍下，但就那袍袖一揮間，也至少使了五層功力。哪吒飛出好遠口吐鮮血也不知自己落在何處便昏迷了過去。後來大概是在兩天以後吧，哪吒突然覺得自己渾身冰涼，好像被人用冷水狠狠地澆了一下，哪吒猛地睜開眼睛，他吓了一跳，因為眼前正是不久前遇上的那頭怪物，哪吒自知不敵，便又閉上了眼睛，一副想吃就吃吧的架式。那怪獸從鼻孔中“哼”了一聲就離他遠遠地道：“想不想拿回你的兵器！”

哪吒一時沒反應過來，然後他睜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問道：“你不殺我？還願意還我兵器？”見對面的龐然大物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哪吒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瞪着對方道：“哼，你會有那個好心？”

“跟你一起的那個叫沉香？”

“你問這個幹什麽？要殺便殺何必廢話！”

“哼，不知所謂！太乙真人的徒弟還真是狂妄啊！”

“你認識我師父？”哪吒開始對眼前的怪物有點好奇。

“我叫貔貅”說着面前巨獸幻化成一身高八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此人濃眉大眼，頭發束在一頂灰色玉冠裏，錦衣玉帶上花紋繁複，渾身珠光寶氣，微笑着面對哪吒道：“我在天上負責着巡視工作，阻止妖魔鬼怪、瘟疫疾病擾亂天庭。這幾日天庭可不怎麽太平，你卻在這裏呼呼大睡是何道理？”

“你你你，你是神獸？”

“我當然是神獸！虧得你們也是天庭大将，居然神魔不分！尤其是那個叫沉香的小子，居然敢稱呼我為‘魔物’，如果再讓我碰上，我一定要吃了他！”說着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哪吒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也想不明白對方跟自己說了這麽多到底有什麽意圖。貔貅見哪吒不說話，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心中更加不快，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順便揚了揚手，朝着背後的哪吒扔過來三樣東西：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槍。頭也不回地道：“還給你。以後記得帶眼識人。否則再好的法寶也是跟錯了主人！”

“你站住！你說你是神獸，那為什麽我在天上沒見過你？”哪吒接過火尖槍指着貔貅警惕地問道。

“我不歸玉帝管！靈珠子你要記住，天外還有天。比玉帝地位高的大神有的是！”說着化成巨獸直沖霄漢。

哪吒聽說天庭這幾日不太平，便一路駕着風火輪沒精打采地朝天庭而來。一路上觸目驚心，到處都是廢虛一片，這倒是讓哪吒恢複了幾分精神。哪吒遠遠地就看到靈霄寶殿中王母正在訓斥李靖。沒想到一腳踏進去就覺得氣氛壓抑得可怕，擡頭看時竟是玉鼎真人的斬仙劍已經朝着王母劈了過去，哪吒也沒多想，随手抛出了混天绫，但王母的一雙腿還是廢了。随即斬仙劍指向了呆坐在禦座上的玉帝，哪吒拼死上前擋在玉帝前面。玉帝千恩萬謝，但哪吒心裏清楚，其實是自己想找個解脫罷了。但斬仙劍只是将他拍倒一旁。玉鼎真人臨走時的那句話讓他意識到自己連死的資格都沒有。楊戬二哥，你為什麽要幫我擋那天劫，該死的人是我，是我啊！哪吒使盡全身的力氣爬了起來，眼前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看着那些和李靖站在一起的文武大臣，他看見他們的嘴角在動，在往上翹，是嘲笑的弧度，他們依舊是在看戲，以前是看楊戬的戲，現在是在看自己的戲。哪吒不想再面對這些醜陋的嘴臉，他踉踉跄跄地出了南天門，不知道該去哪裏，該在哪裏落腳，只是昏昏沉沉地往前飛，腦袋好難受，胸口也悶得難受，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裏面快要把腦袋脹破了，卻又永遠破不了。哪吒自己也不知道在雲中飛了多久，他終于支撐不住了，意識開始模糊，任由身體從九萬裏高空直線下落，口中還在呢喃：“楊戬二哥，玉樹碎的時候你也是這個速度吧，或者更快，哪吒終于知道你當時的感受。原來真的很冷，每一絲空氣都像利箭一樣割得人好難受。楊戬二哥，為什麽你從來都不覺得痛呢？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哪吒突然想起貔貅的話：“以後記得帶眼識人。否則再好的法寶也是跟錯了主人！”“跟錯了主人！”“錯了錯了錯了錯了錯了……”

要說這梅山兄弟是怎麽發現哪吒的呢？巧得很，哪吒落地的地方就在灌江口境內。自從真相大白之後，梅山兄弟就回到了灌江口，他們相信楊戬終有一天是會回來的，到時候再跪在他面前請罪。只是沒想到，常年在灌江口守廟的梅山老三和老五一見到老大他們二話不說舉起手中兵刃就朝着他們殺過來。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楊戬自從上天做了司法天神後懲辦了不少違反天規的神仙，人人都說司法天神楊戬如何的鐵面無絲，冷酷無情，但作為自個兒的兄弟，無論楊戬做什麽都應該相信他支持他。雖然這兩三年裏也有不少傳言說二郎真君對自己的外甥如何如何地殘忍，但威震三界的戰神居然抓不住一個法力低微的毛孩子誰信啊！當年孫悟空吃了那麽多的蟠桃仙丹，但在與二郎神楊戬的交戰中也沒見這猴子占到什麽便宜，反而一個勁地逃跑！就孫悟空教出的半調子徒弟，才練了那麽幾年就能打敗楊戬？誰信啊！劉沉香一個沖動就打翻了十八層地獄放跑了數十萬惡鬼，就這種腦門一熱就上房揭瓦的小屁孩，就算真有什麽上古天神，誰敢把那麽威力無窮的開天斧交給他啊！他要是一時興起，哪一天真把天捅個窟窿，難道還真要女娲娘娘再來一次煉石補青天啊！關鍵是有那麽多七彩神石專門等着給他補窟窿嗎？

咦！話題扯遠了，咱們回歸正題！雖說梅山老三和老五對老大他們恨得牙根直癢癢，但畢竟是做了幾千年的兄弟啊，還真是下不去那個狠手。于是兩人狠狠地瞪了老大他們一眼道：“你們不走，我們走！”說着駕雲朝梅山方向而去。

自從梅山老三和老五走了之後，梅山老大就帶着其它三位兄弟整日裏喝酒打獵就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今天是他們回到灌江口後第一次打獵的日子。林中，四個醉漢貓着腰小心翼翼等待着獵物的出現，聽村民們說這附近有一頭熊精。老大、老二、老四躲在一處灌木叢中煞有介事地警惕着，老六卻直直地站在他們後面不遠處，手裏牽着一匹高頭大馬，馬頭上有一個尖尖的角，馬的毛色為罕見的銀白色，整體看上去線條流暢，神韻十足氣勢如虹，絕非一般的凡馬可比。只見梅山老六看着前面的三位兄長無耐地苦笑一聲，摸着馬鬃毛自言自語道：“二爺，你說今天能抓到獵物嗎？”【說到這，蘭蘭不得不咆哮一下，死老六，你怎麽能用銀合來代替俺家英明神武滴2gg，你太過份啦！我踢死你！！！！】

老六的話音沒落，就聽到從頭頂方向傳來一陣破風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嘛玩意？然後老六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忙大叫道：“啊！不好！”說着那東西已經朝着這邊落了下來。老六趕緊死命抱住馬脖子，企圖用身體擋住什麽。腦袋卻好奇地想要看清楚那東西是個什麽玩意。只見先是一杆銀槍掉了下來，砸到了老二的腳後跟，然後是一個圈子掉了下來，堪堪把梅山老四套個正着，最後是兩個帶火的輪子還有一個人一起掉了下來，在地上砸了個不小的坑，随後一塊紅綢子把幾人蓋在了下面。頓時紅綢子下面一片混亂，越是撕扯紅布裹得越是結實。梅山老六護着馬在旁邊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布下面的人呼喚才醒過神來。經過這一番鬧騰四人的酒也醒了大半，好不容易把紅布扯下，正要摩拳擦掌卻發現紅布下的人居然是不久前才在天庭分手的哪吒。

兄弟四人把仍舊昏迷的哪吒帶回了神廟。沒過多久哪吒就睜開了眼睛，只是眼神渙散，沒有一點兒平時的靈動機警。問他什麽他也不說，對四人不理不睬，仿佛聽不見似的。不知過了多久，哪吒終于有了反應，因為他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混雜着令人作嘔的東西被燒焦的味道，多年的好戰本能，驅使他機械地向廟門外走去。只見院子裏有四具被雷電劈得面目全非的屍體，老三和老五跪在大門口悲痛萬分，大概是看到灌江口這邊的異常便過來看看，沒想到剛剛來到，就看到兄弟們的屍體。梅山老五已經哭得直不起腰來，老三帶着哭腔雙手捶地哀恸不已口中痛呼：“報應啊，報應啊啊啊”

哪吒對眼前的一幕無動于衷，他只是喃喃道：“為什麽我還活着”，然後機械地回轉身走回裏面去了。不一會殿內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梅山老三和老五看着這大火五味雜陳，他們“噌”地站起身正要擡腳向廟中走去。忽然身後的大門被人猛地推開一條縫，然後一個身體倒了進來，看到梅山老三和老五便有氣無力地抓住他們的衣襟，像是後面有人追似的懇求道“救我，救我！”

梅山老三道：“你是何人，為何來到此處？”

那人仍舊抓着兩人衣襟不放道：“小人是積雷山山神，不知為何，三日前小人正在自家洞府閉關，天上突然來人無緣無故就罷免了小人的山神職務，把小人趕出了積雷山。今日本是小人壽辰，幾個好友把小人邀了去說是賀壽，沒想到他們卻趁小人喝醉之時把小人綁了起來，還把周邊的山神土地都招了來，說是奉了三山正神炳靈公的命令要讨伐我的罪過。小人自問做事光明磊落，卻不知如何得罪了那炳靈公，小人實在冤枉啊！”

老三與老五對視一眼，雖然他們二人常年在此守廟不曾跟随楊戬左右，但嘯天犬下凡辦差的時候時常會在此歇腳，所以關于楊戬在積雷山受衆人圍攻失去法力，并被積雷山一小小山神羞辱之事，他們兩個倒是聽嘯天犬酒醉時咬牙切齒地說過幾句。嘯天犬還揚言要是再遇上這個山神一定要将之生吞活剝方能解氣！老三帶着意味不明的笑開口道：“你可知此間是何處？”

“小人不知，還請兩位大仙賜教”那山神似乎已經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松開了扯着二人衣襟的手。

“灌江口二郎真君道場！你瞎了狗眼竟不識門匾上鬥大的金字嗎？”說着梅山老五面露猙獰。

“什麽？！”說實話，剛才好不容易趁他們不備從虎口裏脫險，又被許多山神土地追殺，所以一路如喪家之犬，慌不擇路，哪裏還顧得上看什麽門匾。現在他終于意識到為什麽這會兒那些追他的人影都不見了蹤影，原來是根本就不敢進來。想到此，他的心如堕冰窟，下意識地想要奪門而逃。

“想走”梅山老三一把抓住山神衣領，說話間老五的大刀已經架在了山神的脖子上。

點了那山神幾處要穴，使其不能土遁逃走，亦不能說話亂動。梅山老三扛着人同老五一起向着熊熊大火中的正殿走去。卻沒發現身後地上四具屍體已然不見了。待他們來到大殿，将那山神扔到香案旁，與殿中的哪吒相視一笑，在爽朗又帶着幾分憤慨的笑聲中，大火漫延至整座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