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人心向背
皇城一戰,中原王珥界主、西北王咒世主各自出了西門和北門,兩方面不約而同的撤軍百裏,但并沒有回封地。雅狄王留在皇城,下令什島廣誅調來了東南二十萬人馬進了京城,看似三方鼎力的局勢暫時穩定下來,然而沒有一方有下一步動作。
東南軍在城中嚴格巡查,百姓雖然依舊能過日子,卻是人人自危。皇城內外貼滿告示,一些漠北人打扮的商旅盡數被抓,曾經跟珥界主有關系有走動的一些官員也被滿門抄斬,城門緊閉。再無昔年京城繁華。如是日子,過了大概一個多月。
楓岫負手走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一羽灰白色的小鴿子飛到他近前,被他伸手接住了,楓岫取下鴿子腳上的紙條展開看了看,不由眉頭微蹙,紙條上的字跡十分秀氣,簡簡單單的寫了幾個字:“無衣師尹已将元別身份告知雅狄王心腹。”楓岫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收了紙條換了個方向,直奔雅狄王府,雅狄王并沒有住到皇城裏去,依舊在外面的王府中,每日議事。
楓岫到的時候,正聽到正廳一個茶杯碎在地上的聲音,“衡王遺孤,玄覺啊玄覺,本王竟然不知道,這麽多年你看似忠心耿耿,卻在身邊養了這麽個隐患!”
楓岫進了正廳,看到太宮玄覺躬身站着,“王爺明鑒,元別那孩子雖然是衡王的,但自幼養在臣身邊,并不曾知道這些事情,他絕不會對王爺構成威脅的。”
“說得輕巧,衡王再怎麽說也是王室正統繼承人,留着衡王的兒子在身邊,誰知道玄覺大人你不是另有算盤?又或者,等吾王事敗,你手上還有這麽一顆棋子,也未可知啊。”說話的是雅狄王手下的另一位謀士什島夷參,他語帶譏諷看着玄覺。
“臣絕無二心。”玄覺皺眉道。
“你雖沒有這等心思,但你又怎麽知道,你養大的孩子沒有?”雅狄王冷哼一聲,他并沒有順着什島夷參的話去懷疑玄覺,而是扶了一把跟了自己多年的人,“本王得到的消息是,元別早已清楚自己身份,甚至還意圖找天子報仇,這樣一個人留在你身邊,難保哪天知道了當年真相,不對本王下手。”
“王爺……”玄覺頓覺扣在自己腕上的手緊了三分,“就算元別他知道真相,臣也保證他不會針對王爺,臣……”
“你如何保證?那孩子今年多大,十七歲?就當你現在能保證,再過十年,二十年,你能保證他一輩子都能安安穩穩的做你的學生?”雅狄王冷哼一聲,“玄覺,本王只相信死人,你跟了本王這麽多年,應當最為清楚。”
玄覺怔了怔,突然雙膝跪倒,“王爺三思,元別實實在在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他找天子報仇一事還有待求證,王爺……”
什島夷參冷笑一聲,“王爺,玄覺大人到底養了元別十七年,想來是舍不得吧。看來在效忠王爺與個人感情間,玄覺大人已經有了選擇,不如這個元別,就讓我派人去殺了,也省去您和玄覺大人在此争執。”
“忠心和情感?”雅狄王看着跪在地上的玄覺,突然陰冷的哼了一聲,“如果本王一定要玄覺大人選一樣呢?”他單膝點地,一把扯起玄覺一只手,強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玄覺看着雅狄王,良久,終于是無奈的閉上了眼睛,“臣……知道怎麽做了。”
“很好。”雅狄王放開了玄覺的手,“你與本王是從小一同長大的情分,這麽多年,你始終在暗處為本王出謀劃策,如今東南的勢力,也多要感謝于你。”
玄覺苦笑,“臣做這麽多事,可以換元別一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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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過後,待将來本王一統天下,定許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雅狄王沒有回答,只是站起身看了看楓岫,“天子遺诏的事情,可有眉目?”
楓岫看着玄覺從地上爬起來,低着頭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這才轉回身對雅狄王道:“問過所有的宮人,那日晚上,似乎只有邪玉明妃宮裏有些異常,因此我懷疑,這事兒,大概是咒世主的人幹的。”
“哦?但是如今漠北軍只是在北城外百裏駐紮,并沒有其他動靜。”雅狄王眯起眼睛看着楓岫,“本王聽說,你與珥界主手下的無衣,還有漠北那個小侯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王爺與衡王同樣是一起長大的,如今怎麽樣呢?”楓岫從容一笑,“漠北軍沒有動靜,大概只能說明了一件事,那傳位诏書上寫的,并非是咒世主的名字。是以他們至今按兵不動。”
“可有良策?”雅狄王聽楓岫的話,倒沒有再加為難。
“王爺也說了我與小侯爺是故人,如果楓岫出面,或可一談,也許能說服他交出傳位诏書,将這天下與王爺一時平分,待除了珥界主,再想辦法對付西北軍,也未嘗不可啊。”楓岫對答淡然。
“也好,不如你就帶什島夷參一同前去,本王知道怡情館內似還有當年太常卿府上的一些親族女子,你回京後常去探望,本王已經囑咐人對她們多加照顧了。”雅狄王笑着說。
“王爺多慮了,楓岫三年跟着王爺,定然不會一去不返。”楓岫笑着拱手告辭。雅狄王對什島夷參使了個眼色,什島夷參随後跟上。
……
中原王珥界主的十五萬人馬駐紮城西,無衣把玩着手裏一根木簪子,殢無傷的營帳就在另一面,然而那日殢無傷接了珥界主回來之後,兩人竟是一面沒再見。安營紮寨,用兵布防,殢無傷坐鎮中央安排的井井有條,珥界主大喜過望,直接許了殢無傷大将軍兼三軍統帥之位。然而無衣并沒有主動過去找他,殢無傷也一直沒有來過,誰也說不清對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師尹,漠北小侯爺來訪。”撒手慈悲一挑帳簾,柔和的陽光照進來,“只帶了一個近身親随。”
“還真是藝高人膽大。”無衣笑了一聲,“快請進來吧。”
拂櫻确實只帶了無執相一人,撒手慈悲很快帶了人進來,無衣擡頭,看他已然是換了一身皮甲,并不沉重,頭上一抹暗金色皮帶鑲着白色翡翠的皮帶子,長發吊着馬尾,卻像漠北人一樣習慣的編了幾個小辮子,墨綠色的衣袍被皮甲勒住,看着細腰乍背,腰後面別着一把黑鞘短刀,那把陌刀并沒有随身。
“這身打扮,到是合了你小侯爺的身份。”無衣笑了,“當年你總是介懷出身卑微,如今卻已經是王侯将相了,可見世事無償。”
“世事再變,終抵不過人心。”拂櫻哼了一聲,揮手讓無執相退了下去,又看了看撒手慈悲,“這少年人你也退下吧,我與你們師尹有些話想單獨聊聊。”他毫不客氣的對撒手慈悲說,後者愣了一下,轉頭看無衣。
無衣對撒手慈悲點點頭,“去泡一壺上好的楓露茶,桂花糕,核桃酥。”撒手慈悲只得依言去了,不一會兒,茶點端上來,拂櫻就那麽坐在椅子上看着。無衣笑道,“也不知道你這些年口味變沒變,原來這些東西楓岫總是随身帶着,就怕你走到哪裏開口說餓。”
“漠北沒這些東西。這次回來京城,倒也沒機會去回味一下。”拂櫻看着瑩潤的桂花糕,眼睛裏閃過一抹很溫柔的神色,不過很快便被他眨眼間隐去了,“我這次來,原也不是要找你敘舊的,那一日你讓殢無傷傳信于我,豈曰無衣,與子同仇?”
“不錯。我有意與你聯手,先除去雅狄王,不知道小侯爺意下如何?”無衣笑着落座。
“我王本也有意先除強敵,只是……我如何信你不會轉頭再去找楓岫?”拂櫻看着無衣,“雅狄王同樣戰力雄厚,對珥界主來說,現在無論與誰合作,都好過獨抗強敵。”
無衣笑容收在唇邊,拂櫻對答強勢,反應之快在他意料之外,眼前這人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半點心思都沒有的少年人,一言一行,盡是計算,“元別身份我已讓人透給雅狄王,讓他不信任玄覺,已是我方采取的第一步。另外麽,我與雅狄王有點私人恩怨。”
“你妹妹即鹿的事情,我知道了。”拂櫻點了點頭,他這麽一開口無衣便明白了,就因為有即鹿死在雅狄王手上這一層關系,拂櫻才決定相信了自己的一張字條,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出現在此。
“既然小侯爺都已經知道了,不知道對除去這個共同的敵人,有什麽想法嗎?”無衣思索片刻問道。
拂櫻從懷裏摸出一卷明黃色的東西來直接扔在了無衣面前,無衣伸手拿起來展開一看,不由驚道,“天子遺诏!”
那明黃色的絹布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傳位于東南雅狄王。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