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運籌帷幄
無衣目光落在明黃色的遺诏下方,那方印玺似乎有點奇怪,仔細看,連同那卷明黃色的絹布也有點問題,拂櫻見他欲言又止,直接開口,“別看了,這東西是我讓人仿的,真的在王爺那裏。”
“哈。”無衣頗覺無奈,他是知道拂櫻早不是當初那個沒心機的少年,但這心思也太多了點,“所以你有什麽打算?”他将那個假遺诏放在桌子上,擡頭看拂櫻。
“向你要兩個人。”拂櫻靠在椅背上,“殢無傷,還有你手底下一個叫一羽賜命的少年,聽說他兩年前開弓射箭的本事在京城就已經沒有對手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羽兒确實箭法過人。”無衣點點頭,“說出你的計劃,單單是兩個人,你想幹什麽?”
拂櫻站起身走到無衣面前,伸手将那卷假诏書拿起來,一手拿了無衣書案上的筆蘸了墨水在書案上寫下:擒賊擒王。
一個布置周密的計劃在無衣眼前展開,拂櫻一點點說着,無衣就那樣聽着,至最後,一張紙上各處布置已然畫滿,拂櫻擲筆到那張紙上,墨點濺了滿紙,“就是如此,兵行險着,若成,這三分的天下便是我王與珥界主比肩而立,從此青史,雅狄王也不過是個名字罷了。”
“如果敗……”無衣皺了皺眉頭。
“那我與殢無傷同葬京城,你的小徒弟我大概也沒法還給你了。不過幾條命罷了。”拂櫻看着無衣,“怎麽?怕殢無傷死?”
“自然是怕。”無衣苦笑,“不過,你方才所說計劃,我到有些想法。”他說着将面上一層紙團了扔進火盆,執筆重新蘸了墨水,低聲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拂櫻背着手看,待他說完冷哼一聲道:“如此一來,一旦失敗,可就是連你和殢無傷的命盡數搭進去,珥界主離了你們兩個,可還行?”
“這天下能人衆多,界主手下也不是只有一個無衣。”無衣笑道。
拂櫻看着他,半晌無奈的搖搖頭,“真不知道你是怕他一個人死了太孤單,還是另有打算,無衣,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我不過是想親手為妹妹報仇罷了。”無衣笑了笑,“要說看不懂,我倒想問問你,昔年對這些爾虞我詐從來正眼也不瞧的拂櫻,是如何成為如今這般運籌帷幄的小侯爺的?”
拂櫻看他,眼睛裏似有一絲絲驚訝,“你這麽問倒讓我意外了,我以為我此番做法也許楓岫殢無傷未必能懂,但你定然心裏有數。”他搖搖頭長嘆一聲,“自古一将功成萬骨枯,君王為日月自當高高在上,那些背後的算計權謀,所負罵名,總要有人來擔。無衣,你雖是一介文士,我征戰沙場,然而你我所行之事,應當并無差別才是。”
無衣怔了怔,拂櫻已經起身告辭了,帳簾撩起又落下,只留下他一個人對着那張第三人再也看不懂的紙張,撒手慈悲見拂櫻與無執相離去,又等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的撩起帳簾往裏看了看,就見無衣突然露出一個很古怪的笑來,“哈哈哈哈……”輕輕的笑聲,文人纖長白皙的手自書案上卷起那張紙,撕了個粉粉碎扔進旁邊的炭盆,“撒兒,随我去見殢無傷。”燒了那張紙,無衣擡頭對上撒手慈悲的眼睛,說的淡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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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楓岫走在長街之上,什島夷參不緊不慢的跟着,但實際上他已經快崩潰了,雅狄王讓他跟着楓岫的用意,原本在于監視他與西北小侯爺會面,沒想到楓岫出了東南王府,先是去醉仙樓要了四個菜一個湯,悠哉游哉的吃了飯,又跑到吉祥茶館去喝茶聽書,接着走了一趟怡情館,見了一個相好的姑娘送了一卷新寫的青樓詞曲,接着又跑到賣文房四寶的地方跟老板閑聊了一個多時辰,結果天都快黑了,這人就這麽不緊不慢的晃在沒多少人的長街上。
什島夷參終于忍不住了,“楓岫公子,你到底什麽時候去見西北小侯爺?”
“楓岫何時說過自己今天要去見人?”楓岫回過頭看他,眼裏含笑。
什島夷參愣了一下,“你不是答應了王爺去與西北小侯爺一談?”
“是答應了沒錯,但并沒有說今兒要去。”楓岫聳聳肩,“我得到消息,小侯爺今日不在軍中,因此打算明兒一早再出城,原來大人一路跟着我,是為了這件事。”
“你……”什島夷參險些岔氣,合着自己看他吃吃喝喝在這傻等了一下午,“既然這樣,我明兒一早去找你。”
“哎,大人等等。”楓岫一把拉住什島夷參的手,“楓岫雖然不去見小侯爺,到有另一件事需要大人。”
“什麽事說!”什島夷參不耐煩的說。
“去太學,大人不妨跟我來。”楓岫笑着說完,轉過身繼續不緊不慢的朝着太學去了,什島夷參狐疑的看了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猶豫了一下跟上去。
太學裏,寂靜的學堂空蕩蕩的,楓岫拖着不會武功的什島夷參縱身到了後院,後院只有一間屋子亮着燈,裏面隐隐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楓岫放開拎着什島夷參後脖領的手,在房間後面站定,什島夷參剛要說話,楓岫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大人在此,與楓岫一同做個見證,太宮究竟對王爺是什麽心思,今晚可知。”将聲音壓低到只有兩人能聽見,楓岫一笑。
什島夷參恍然大悟,雅狄王既然逼着玄覺殺了元別,那楓岫帶他來此,就是為了親自看看玄覺究竟會如何做,雖然雅狄王也必然在暗處留了眼線,但如果能親眼看着向來孤傲的玄覺痛苦,也不失為一件樂事了,且還可以拿去邀功。
房間內,元別正在跟玄覺交談,“想不到……告訴你這一切的,竟然是無衣。”玄覺一聲嘆息,“果然還是該防着些他。”
“太宮放心,元別知道,殺我父親的人是天子和雅狄王,與太宮無關。”元別少年清朗的聲音帶着堅定,“報仇的事情,我也絕不會連累太宮的。”
“若是我說……要你放棄仇恨,遠走高飛,你可願意?”玄覺看着少年的眉眼,十七年,十七年看着這個孩子從一個嬰兒長大成人,看着他如今已經與當年衡王一般不二的樣貌,也是……一般不二的倔強。
“元別不走。”元別皺着眉頭搖了搖頭,“我知道太宮輔佐雅狄王,自然有太宮的道理,但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什島夷參偷偷的在床上弄了個洞出來向裏看,楓岫聽見玄覺一聲嘆息,“元別,既是如此,我也不再管你,只希望你……別怪我。”瓷器碰撞的聲音,是茶入茶杯的水聲。
“元別怎麽會怪太宮呢。”少年人接過玄覺遞過來的茶,慢慢的喝了一口低着頭輕笑,“其實元別對太宮,一直……”茶杯落在地上,元別滿眼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面前的人,五髒六腑的一陣劇痛讓少年人的話并沒有說完,他張了張口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整個人仿佛突然濕了所有力氣,就那樣軟倒下去。
玄覺接住他的身子輕聲道,“睡吧……像你小時候那樣,睡着了,就再也不疼了……”
楓岫手中的扇子半掩住唇角,閉上眼靠在窗上,過了很長時間,什島夷參都有點站不住了,突然他伸手推了推楓岫,楓岫就聽見屋中人動了,他一把拉了什島夷參的領子縱身到了房頂,就見玄覺橫抱着元別從屋中出來,快速出了後門,楓岫拉着什島夷參一路跟着,見玄覺到了後山上,将少年人的身體放入一口早已準備好的棺木之中,随後,拖着棺木到了一處地方就地掩埋。
這一切做完,東方已經露出了一點白,玄覺埋完了最後一點土,最後看了一眼新成的墳墓,這才轉身離去。
什島夷參長出了口氣,“看樣子他雖然是不舍得,到底也沒有背叛王爺。”
“用不用把屍體挖出來,切了元別的頭去請功?”楓岫一笑問道。
“呃……不必了吧。”什島夷參愣了一下,“王爺眼線應該也都看着呢,還是……留個全屍吧。”
“也好。”楓岫笑着點點頭,“我們也走吧,天快亮了,還要準備準備去西北軍那裏跟小侯爺談談,不如,我請大人吃個早飯?”
什島夷參氣不打一出來,楓岫昨天下午一路吃吃喝喝可是從來沒管自己,當下決定應下這個要求,“這個時辰,哪裏有吃飯的地方?”
“城北門外有個小攤子,老板賣的野菜馄饨別有一番滋味,楓岫少年時在京城,有個朋友特別喜歡,不如委屈大人一下吧。”楓岫笑着說。
什島夷參哼了一聲,雖然看不上,不過他幾頓沒吃,馄饨就馄饨好了。于是跟了楓岫一路去了。
天光漸漸亮了,太學後山上,兩道黑衣人影探頭探腦的從新墳後面走了出來,“楓岫公子當真料事如神,連埋人的地方都算的清清楚楚。”
“都走了吧。”另一個人左右看看。
“走了走了,快點把這孩子挖出來吧,毒藥雖然是假的,這埋得時間長了可就憋死了。”這邊兩個人動作迅速的刨了墳墓,将元別從裏面抱出來,少年雙目緊閉,呼吸确實穩的。兩個人動作迅速的将元別衣服扒下來,又從旁邊拖出一具屍體來,将衣服裹上去,“雅狄王府那麽多人,少了個打雜的應該也不會看出來吧。”
“啧,趕緊扔下去,只要這個月沒人動這座墳,一個月後誰還認得出來這裏面躺的是誰。”
陽光升起,重新掩蓋的墳墓看不出來半點痕跡,太學後山,依舊無人。
……
西北軍營,拂櫻照例是晨起操練,一頭汗的剛從臺上下來,就見無執相匆匆跑了過來,“大哥,你那個叫楓岫的朋友,帶着個叫什島夷參的人在營門口,指名要見你。”
“哦?”拂櫻轉頭看無執相,先是驚訝了一下,随後又突然笑了,“讓他在那等着吧,我吃了飯再去見。”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