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禦天五龍

北山盟約之後,珥界主轉戰北嶺以西,以暮陽城為都城,雖然與咒世主簽訂的盟約是雙方互不侵犯,但能否搞的定西側山河,還要憑本事。

無衣坐在殢無傷的房間裏,軍務繁忙的将軍頭也不擡,“界主封你大将軍之位,是希望你能出戰禦天五龍,一舉拿下淮南王的地方,你為何拒絕?”不緊不慢的态度看似渾不在意,目光卻片刻不離那正在忙碌的人。

“我不喜征戰。”殢無傷哼了一聲,“與誰相争都好,到最後最為痛苦的,是百姓。”

“你是覺得,淮南一片祥和,沒必要興起戰亂,對吧。”無衣嘆了口氣,“無傷,你可還記得,十年前你問我為何翻動朝局,我曾許你,山河永耀。”

“原來你還記得十年前。”殢無傷皺了皺眉頭從一堆軍報中擡起頭,“那我問你,如今戰火四起,又哪裏來的山河永耀?”

“若沒有天下一統,又怎能見此景?”無衣看着殢無傷黑亮的清眸,“我知道你聽到雅狄王臨死遺言,說即鹿不過我手上工具,心裏不舒服,但是不管我怎樣做,初心未改。”

“所以你不解釋?”殢無傷看着無衣,“對即鹿的死,你就沒一句解釋與我聽?你當真……”

“我解釋,你會相信?”無衣忍不住嘆了口氣,“何況如今逝者已矣,若不繼續,莫說即鹿,就連那些為天下局勢而死的人,也全都白死了。”

殢無傷沒說話,其實只要無衣說一句他便相信,不管別人說的再天花亂墜,無衣一句解釋就可以了。然而面前人偏偏避而不談,這算是默許?

無衣看殢無傷一語不發,只當他仍舊是生氣,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從袖中摸出一個荷包遞過去,“即鹿出嫁前,親手繡的,說是送給你。無傷,如果你也不幫我,那我也不知道山河永耀四個字,要如何實現。”殢無傷沒有接,無衣放下荷包轉身去了,便如此吧,畢竟這個人天性如此,沒必要強扭。

殢無傷看着無衣的背影皺着眉頭依舊是不說話,天下為局,無衣是翻覆棋局的手,即鹿也好,一羽賜命也好,撒手慈悲也好,還有他殢無傷也好,都不過是無衣手上的一枚棋子罷了,既然是棋子……倒也罷了,“吃了晚飯,你與我一同去見界主,幾家諸侯之中,中原王兵力最弱,下一步不只是對戰禦天五龍那麽簡單。”在無衣踏出房間之前,殢無傷終于開口。

無衣怔了怔,他回過頭,正看見殢無傷将那個小荷包珍惜的放在懷中,“你要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如果此戰我勝了,三年五年也好,十年二十年也好,我務必要見到你口中的盛世江山。”

……

淮南邊境一座小城,有一個中年人漫步上了城樓,将一份戰報遞給城頭上的紅袍将軍,“無極,長公子來信了。”

紅袍将軍接過書信,信封上寫着:弟刀無極臺啓,書信展開,三頁紙算不上厚,但也寫了不少字,刀無極就這麽看着,看完之後冷哼一聲将信揉成了團,“父王病重,大哥信上說,如今天下局勢正亂,讓我安心守在此處,以免被人趁虛而入。老師,你說他到底是讓我安心守在此處,還是怕我回去了會影響他繼承王位?”

“長公子性情直率,斷不是那種人。”中年人手撚須髯搖了搖頭,“我聽聞珥界主與咒世主于北山定盟,約定互不侵擾,以北嶺玉香山為界,如果說局勢正亂,大概是珥界主的人往咱們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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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刀無極冷哼一聲,“玉刀爵,你是我老師,我尊重你,但你也不用替他說話了,我們這麽多年兄弟,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再清楚不過。那些別人眼裏的性情率直,不拘小節,不過是他的手段罷了。”

玉刀爵沒說話,嘆了口氣。

靜默了片刻,刀無極又問,“最近還有什麽消息嗎?”

“有,北山之盟後,咒世主的兩個義子帶着一萬陌刀營,三萬重甲騎兵,四萬人繞過江南王的地界,直奔東南,雅狄王殘部被他們三個月之內收了個八九,如今西北軍絕不容小視。”玉刀爵說。

“我知道咒世主有一個義子,北山定盟之後封了凱旋侯,另一位倒是沒聽說過,可知道姓名?”刀無極負手看着漆黑的夜色,微微眯起眼睛。

“守護侯迦陵。”玉刀爵聲音沒有半點波瀾。

“有意思。”刀無極點點,“果然亂世出英雄。老師還是繼續招兵買馬吧,待時機成熟,天下名将的角逐榜上,未必有他醉飲黃龍,但一定有我刀無極。”

……

淮南城內。

醉飲黃龍皺着眉頭嘆了口氣,笑劍鈍看着大哥一臉無奈,“大哥,你別愁了,阿猋是放不下玉傾歡姑娘才走的,并不是置我們兄弟幾人不顧,何況不是還有我和漠刀在這裏。”

“我倒不在乎這個……”醉飲黃龍又嘆了口氣,眉頭快擰成了一個疙瘩,“老五跟玉傾歡姑娘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父王雖然不同意他倆的婚事,可我心裏是贊成的,這次他跟着人姑娘走了,我沒什麽可奇怪的。我比較在意的是老四和禦不凡。”

“他倆怎麽了?禦不凡不是下個月就要調去邊城跟着他父親和二哥一起嗎?”笑劍鈍愣了一下,“絕塵和禦不凡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的親兄弟一樣,有什麽好擔心的?”

醉飲黃龍皺着眉頭看了笑劍鈍一眼,“就是因為太好了。”他用手撐着額頭伸手從桌案上拿起一本書來翻了兩頁,第三次長嘆一聲又放下了,“當年我與尚風悅的事情被父王知道,那時候父王年輕,打了我兩次病了一場也就罷了,如今老五跟着玉傾歡姑娘離家出走,父王已經氣得吐血卧床,如今……”

“大哥是說……絕塵和禦不凡……”笑劍鈍臉色變了變,“大哥是看出什麽了?”

“不是看出……是聽見了。昨天晚上我想去找老四聊一聊最近一些事情,結果在門外聽見他倆在……”醉飲黃龍一臉尴尬,說到最後也說不下去了,幹脆把一張大臉扣在了桌子上,“老三你說說,父王要是知道了,會不會一口氣就……唔……”醉飲黃龍話沒說完,笑劍鈍突然往他嘴裏塞了一塊放在一邊的茶點。

外面有人推門而入,“長公子,江南王的信。”

“絕塵的事情暫時先瞞着父王吧,眼下我們大敵當前,二哥變成駐守多年,心思莫測的,大哥還是在軍務上多操些心,也能讓父王少一些擔憂。”笑劍鈍站起身來,“至于阿猋那邊,我也會讓江湖上的朋友多多照看。大哥看信吧,我先告辭了。”他說着轉身便走。

醉飲黃龍看見信稍微精神了點,笑劍鈍走到門口,突然聽醉飲黃龍說了一句,“淮南王的繼承人,你比我合适。”

笑劍鈍愣了一下,應了一句:“大哥說笑了。”便出去了。

醉飲黃龍十分無奈,尚風悅的字跡工整幹淨,讓他舒心不少,展信看,上面零零碎碎都是些小事,信上內容頗多,包括春天醉飲黃龍過去時救下的那只小狗前不久生了一窩,很是活潑;王府裏齊嬸兒家的小兒子取了六福叔的閨女;六福叔的腿用了上次醉飲黃龍帶過來的藥好多了,前幾天陰冷下雨竟然沒有再疼;三年前釀下的酒開了封,酒不錯,可惜沒人對飲……

這樣的瑣事鋪了滿滿六頁小楷,醉飲黃龍忍不住勾起唇角,那些煩心事好像都已經不在了。尚風悅在信的末尾提到了兩句天下大勢,說現在戰亂,見面恐怕遙遙無期,但願百姓安好,那樣誰是天子,就不那麽重要了。

說的是啊……這天下姓什麽,和想好好過日子的人又有什麽關系呢?醉飲黃龍挑挑眉,将書信疊好放進書案上的一個木盒裏,珍視的蓋上了。

……

漠北軍此刻在東南王的封地上倒是暢行無阻,主帥凱旋侯穩坐正中議事,看似十分認真,諸事決斷毫不猶豫,結果這邊議事結束,守護侯迦陵領着一衆往外一走帳裏就剩他一人的時候,拂櫻直接從椅子上滑坐在了地上,楓岫從屏風後面轉出來看着他笑,“累壞了?”

“哼……”拂櫻從鼻子裏哼出一個氣音來,理都不打算理楓岫。

“想不到令島赫赫一個文官,用兵到十分厲害。”楓岫笑着看着拂櫻,慢悠悠的走過去将地上的人扶起來,拂櫻掙紮着坐到椅子上,楓岫看了看地圖,“不過雖然苦戰,好在是贏了,接下來東南的殘部倒不用你們操心了。”

“狗頭軍師。”拂櫻瞪了楓岫一眼,盯着桌子上的沙盤默默的出神,結果眼前一黑,楓岫以手中羽扇遮住了他眼睛。

“別看了,你都多少天沒合眼了,這會兒沒事兒,你去睡會兒。”楓岫嘆了口氣,“這些天你手底下這幫人方經大戰,也需要休息,外面有什麽事我再叫你。”

“行啊。”拂櫻看着楓岫笑,“你去給本侯鋪床,我喝口茶就過去。”

“別說鋪床,暖床也行。”楓岫哈哈笑起來,轉身進了裏帳,自從軍營裏多了個他,無執相他們就很少冒然進來了。等他整理好床鋪從裏面出來,拂櫻趴在沙盤上睡的不省人事,楓岫怔了怔,走過去伸手将人抱起來進了裏間放在床上,一只很小的袖箭“嗖”的一聲從軍帳的窗口飛入,楓岫毫不驚訝一把接了,袖箭上一張小小的紙條。紙條上白紙黑字:無衣策反刀無極,禦天五龍內亂。

楓岫微眯起眼睛冷哼一聲,輕柔的給拂櫻蓋好了被子,那張紙條在蠟燭上燒了個幹淨。楓岫并沒有留意,原本睡得很沉的拂櫻睫毛動了一下,半張開眼看他燒紙條的動作,在他轉回身之前重新又合上了眼,看似并沒有被驚動分毫。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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