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邊霞雲翻滾, 餘晖層層浸染,秋意漸濃。

祁瑾秋抱着小兔子,心情愉悅地等着身旁人接電話。兩人站在樹道旁, 行人稀少,她目光含笑地望着紀沄眠的側臉, 在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怔時,她眼角的笑意逐漸消散。

白色的手機被不斷攥緊,紀沄眠直接挂斷了電話。她呼吸略重, 顯然有着明顯的情緒波動。

一輛孩童款的自行車駛過, 出神間,祁瑾秋又将紀沄眠往裏帶了些,她沒有去牽她的手,只是右手虛握成拳抵在她的肩膀旁,極具分寸地攬過了她。

草坪裏擺着一張石椅, 祁瑾秋并沒有着急問她發生了什麽, 而是第一時間以轉移注意力的方式, 安撫她的情緒:“去石椅坐會?”

聞言,紀沄眠才擡起腦袋, 那兩片花瓣似的紅唇微微抿起:“嗯。”

石椅朝向江面,能以最佳的視角将江景盡覽。

兩人坐下,其間始終保持着一個拳頭大小的距離。祁瑾秋将小兔子放下,任由它撲進紀沄眠懷裏。溫和的晚風吹拂起嫩綠色的衣角, 察覺到身旁人情緒明顯緩和了些, 祁瑾秋才狀似不經意地說:“這公園挺漂亮, 就是剛建起來, 綠化程度還有點低。”

紀沄眠附和點頭。

“剛剛發生了什麽?”繞了個彎, 她才徐徐道, “你看起來很不開心。”

紀沄眠一僵,随即搖頭:“沒、沒什麽。”

“你前不久才說,朋友比陌生人更親近。”波浪卷發微微飄揚,祁瑾秋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道目光。

黏濕、陰暗、厭憎。

那道目光裏包含着諸如此類的濃厚負面情緒,alpha的直覺讓祁瑾秋瞥向了身後。寬闊平坦的路道上,入目除了在花圃旁玩耍的小孩兒,便沒見到其他人了。

她微眯起狹長的眸子,視線又繞了圈,一一巡視過,确定真的沒人,才驀地撇過臉。

紀沄眠并沒有發覺她的異常,她垂着眸子望蜷縮成一團的小兔子,眸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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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被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旁的小女孩打破,她紮着兩個馬尾辮,葡萄般的大眼睛水盈盈地望着紀沄眠,手裏還拽着一個氣球。

“烏拉拉卡..”她的大眼睛裏滿是驚嘆,以至于手裏的氣球飛了都不知道,“好漂釀哦。”

祁瑾秋最先注意到她,第一反應便是去看紀沄眠懷裏的小兔子,瞧見兔兔安然無事,沒有任何情緒轉變,她才松了口氣。

“你看烏拉拉卡,氣球都飛了。”緊跟在小女孩身後的大人上前一步抱起她,清秀的臉龐挂着笑,“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烏拉拉卡是一部動畫片裏的公主,小丸子很喜歡,她應該是把你認成她了。”

紀沄眠搖頭:“沒關系。”

“媽媽,烏拉拉卡。”小女孩咬住指尖,粉撲撲的臉頰上明亮的大眼睛眨啊眨,“你可以跟、丸子回家嘛?”

祁瑾秋悶笑了聲,心想這個人類幼崽還挺可愛。

“不行。”紀沄眠情緒淡淡,姝妍精致的側顏像極了住在冰雪城堡裏的公主。

“好、好哦。”小女孩也不生氣,只是将臉埋進母親的頸肩裏,全然不在意被拒絕了。

“走啦,你媽咪在那邊等我們回家呢。”

“走叭!”臨別前,小女孩還轉過身悄咪咪地偷瞄紀沄眠,“烏拉拉卡,揮揮。”

人類幼崽的語言豐富多彩,紀沄眠也很認真地回了句:“再見。”

小女孩依依不舍地走了。

毛絨絨的雪白團子翻身蹦跶進祁瑾秋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後便困倦地睡了過去。

兩人安靜地坐了會,吹着江風賞着江景。

過了會,草坪上的游客逐漸散場,江風愈發清冽,祁瑾秋掏出手機望了眼天氣預報,要下雨了。

“待會六點有雨。”她道。

紀沄眠顯然有些心不在焉:“那我們先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祁瑾秋抱着小兔子起身,“是靈江路那邊嗎?”

紀沄眠想了想,第一次沒拒絕:“嗯,耘橘府二棟801。”她有些不好意思,“麻煩了,謝謝。”

“一點都不麻煩。”祁瑾秋頓了下,拉長語調故意道,“烏拉拉卡公主。”

紀沄眠無端臉熱。

啓程往返時是下班高峰,路上堵得厲害。

與焦急着回家的兩腳獸不同,小兔子正睡得正香,那一小截尾巴尖在充滿安全感的空氣裏,放松地袒露在外,就像雪花連成了線。

車輛又堵在了繞道路口,祁瑾秋望向副駕駛座上的Omega,正想問她要不要喝水,就猝不及防地瞥見了她的睡顏。

如睡美人般的琉璃娃娃閉着眼睫,手指垂放在腿上,模樣特別乖。

祁瑾秋的腦中立馬有了下幅畫的靈感,她默不作聲地将空調溫度調高了些,接着放慢車速,緩緩駛離岔路口。

車廂內很安靜,祁瑾秋回想着兩人解開誤會後發生的事情,腦海中有關紀沄眠的記憶越發清晰,以至于她的視線不自禁地想黏在紀沄眠身上。

察覺到不對勁,路過空曠的巷口時,她将車輛停在了路邊。

靜谧的車廂仿佛泛起了股若有似無的清香,祁瑾秋脖頸後的腺體略略鼓起,沿角如針芒刺入般忽然癢了起來,她連忙捂住了阻隔貼。

怎麽...回事?

是她的易感期快來了嗎?

她打開車門下了車,正準備打電話給司機,那股異樣的感覺卻驟然消失了,一切仿佛都只是她的錯覺。

卷翹的長發掩過細腰,她面色淡淡地站在車外,如守護着寶石的巨龍般攀附在殿堂上。

如果真的是易感期,那根本不會這麽簡單又輕易地消散,而是會越發猛烈,就像海浪裏的狂潮,掀起萬丈驚濤,足以摧毀一切。這麽想着,她打消了這個猜測。

在車輛外等了一會兒,她才重新打開車門上車。

巷口的右角,銀白色STY揚長而去時,滿是泥濘的牆角露出了一個鞋印。

抵達耘橘府時,紀沄眠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不知何時醒過來的溫軟棉花團子窩在她的腿間,小腦袋在她的懷裏拱來拱去,祁瑾秋剛想出聲制止,睡美人俨然已經醒了。

紀沄眠眨了眨眼睛,露出難得的茫然神情,眸光動人。

“醒了?”祁瑾秋聲音含笑,細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嗓音潤如潺潺泉水,“到耘橘府了,我不能人臉識別也沒有門卡,門衛不??x?放我進。”

紀沄眠還有些懵,神情分外柔軟:“這麽快嗎?”

“不算快了,路上很堵車。”

紀沄眠後知後覺羞紅了耳朵,說話開始磕絆:“不好意思、下次、我不會這樣了。”

聞言,祁瑾秋差點噗嗤笑出聲來。

高嶺之花這麽好欺負的嗎?她想。

“沒關系,外面下雨了,我送你上去吧。”

紀沄眠還想說些什麽,就聽到祁瑾秋低沉悅耳的嗓音響起:“車裏只有一把傘。”

她默默掏出居民住房卡,在感應器滴了下,瑩白的玉指很快便被雨水打濕了。

祁瑾秋細致地給她遞紙巾。

“謝謝。”紀沄眠擦幹淨裹挾着寒意的雨珠,很認真地說,“謝謝你送我回來,還謝謝你撐我過去。”

“不客氣。”祁瑾秋饒有深意地提醒,“朋友間不用說謝。”

紀沄眠覺得這跟自己在書上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樣,書上說人類社會曾經是禮儀之邦,無論是工作中的社交,還是生活裏的交往,她們都極為注重“禮儀”。

可她沒有反駁,因為書上也闡述過,交往之初不能一味地反駁、指責她人,不然會大減印象分。

小區的停車場建在另一方位,距離紀沄眠住的那棟樓有兩百多米的距離,秋雨纏綿,沒過一會就下大了,與車窗輕擦而過,雨絲彙聚成了水痕。

祁瑾秋推開車門,撐着傘走到副駕駛座,先是為紀沄眠打開車門,接着才微微欠身,用寬大的黑傘遮住她。

小兔子安靜地縮在紀沄眠的懷裏,毛發被晚風拂過時,像極了一團棉花雲。

兩人間的距離在大雨中逐漸消弭,祁瑾秋能清晰地聞見,紀沄眠身上那股幹淨好聞的淡香,像初春的雪和暮秋的花。她不露聲色地拉開了一點兒距離,又将傘面往紀沄眠那邊移了移,同時也時刻注意着她的步伐,故意放慢腳步配合她的速度,以避免兩人淋濕。

冒着大雨繞過數百米的距離,才終于将紀沄眠成功送達二棟。

望着傘下高挑明豔的alpha,紀沄眠秉持着禮尚往來的人類規則,聲音很輕地問:“祁瑾秋,你要留下來吃晚飯嗎?”

說完,她先撇開了視線,心虛地攥着衣角。

不知從何時起,沉默似乎變得總是格外漫長,潮濕昏暗的空間裏,祁瑾秋仍然能瞧清紀沄眠眼下的淚痣。

有那麽一瞬間、她很想伸手去觸碰那顆惑人的淚痣,她想暈開它,看看它究竟能洇出什麽顏色。

這個想法在雨聲中悄然滋生,又在雨聲中無形消弭。

祁瑾秋溫聲解釋道:“我姐晚上回來,家裏提前準備了聚會不方便推,下次再過來好嗎?”

紀沄眠點頭。

她覺得祁瑾秋其實可以不用解釋那麽多,因為她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跟朋友生氣。但聽到祁瑾秋的解釋,她發覺自己似乎…又有點兒開心。

她沒有循着這股情緒往下深想,徑直将懷裏的小兔子還給了眼前人:“明天見。”

這是她新學的告別方式。

“快上去吧。”祁瑾秋抱住軟乎乎的小兔子,“明天見。”

紀沄眠沒再多言,按下電梯樓層就走了。

見她安全上了樓,祁瑾秋才邁步離開。傘面掩住了她的全部身形,瓢潑大雨中,她瞧見一個穿着黑色外套,卡其色牛仔褲的女人,撐着一把格外醒目的嫩綠色雨傘走了過來。

兩人的傘擦面而過時,祁瑾秋覺得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格外讓人不舒服。

就像蜿蜒在荒漠裏的毒蛇,發起攻勢,吐出了蛇信子。

雨很大,祁瑾秋并沒有探究的興致,因此便沒再注意,快步抱着小兔子走過直行道。路過高樓牆角的繞道時,她不經意地瞥見,那個女人也進了二棟,緊接着,她按下了亮起的樓層數目,那個位置似乎也是八層左右。

嘈雜的雨聲撞擊着祁瑾秋的思維,她邁着步子繼續往前走,距離停車場只有五十米時,腦海中白光驟閃,她停在了原地。

下一瞬,黑傘從指骨明晰的手中掉落在地,她神情倏變,轉身朝二棟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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