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寫〕
第九章
次日,太後一覺醒來便得知了娜青中毒的消息。
皇帝尚未立後,太後便是後宮之主。這禦前女官勾心鬥角差點鬧出人命,太後決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皇帝上了朝無暇他顧,太後便親自審問那個叫做櫻荔的女官和那個叫做來福的太監。
“晚間風寒,奴才看櫻荔可憐,便讓廚房的人給櫻荔熬了一碗參湯送過去,本來就是要給櫻荔喝的,誰知道陰差陽錯的被娜青喝了,這事情奴才萬死難辭其咎,只是櫻荔是無辜的啊,她也是受害者,還請太後娘娘網開一面。”來福是薛無常的得力助手,仗着這一層關系,來福便在太後面前無所畏懼,眼下保住櫻荔才是當務之急,所以那來福壯了膽子,拼命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雖然來福竭力維護櫻荔是有自己的考量,可是櫻荔并不知道來福心中的真實想法,她只是很感動,在這樣大禍臨頭的關口還有人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為了保她平安。
人間自有真情在啊!
其實娜青的性命并無大礙,那碗參湯摻了漆樹的汁液,喝者會變成啞巴,但不會危及性命。如果這毒真的是對着櫻荔下的,那麽這又是何人所為?
櫻荔這個名字太後聽娜青提起過,先前沒在意,直到出了事,她才開始重新審視這個新來的女官。在審問櫻荔和來福之前,她曾叫冬菇和梓旭等人來問話,這才知道不知不覺中皇帝身邊竟然多了這麽個玩意兒。
太後想審視這個女官的臉,“擡起頭來。”
櫻荔聞言,慢慢的将臉對着太後的視線,同時也打量起這個氣度雍華的婦人。
櫻荔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鵝蛋臉形,細眉潤鼻,一雙鳳目神光豔麗,令人不敢逼視。而太後看到櫻荔卻是微微一怔,但很快恢複正常,她看向來福,“這櫻荔是你引進宮中的?”
櫻荔的真正來頭并不為人所知,大家都以為櫻荔是來福的親戚所以才得以來福的多加看顧,來福也從未否認過這一點。櫻荔的身份應該不應該坦白那要問薛掌印的意思,既然薛掌印從未提及,那來福也不好多言。
“回禀太後娘娘,櫻荔是正經的良家子出身,奴才看她機靈巧慧便将她調到禦前。”
“機靈巧慧?”太後冷笑道,“所以才讓皇上五迷三道的?這女官犯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據哀家所知,她來禦前第一天就沖撞了皇上,昨日又尋釁滋事,這樣的禍患留在皇上身邊幹什麽?來福,你這太監總管如果不想做了可以直說,哀家有的是地方安排給你。”
櫻荔不怕被人罵,就是受不了別人冤枉她,“奴婢性子沖動,闖了不少禍事,這點我認了,可是太後說奴婢勾引皇上就是冤枉我了。”
在太後面前以“我”相稱本就是大不敬,如今還敢出言頂撞,太後抄起一個茶盞砸過來,剛好碎在櫻荔面前,精致的瓷器碎成了幾片,茶水浸濕了櫻荔膝蓋上的布料。
太後怒道,“哪來的野丫頭!誰教你的規矩!”
太後這便要發作,身邊的老嬷嬷已經撸起袖子要上前打人,來福吓的趴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求情,這本來臉上就挂了彩,太後跟前的人手黑,這打兩個巴掌估計就要破相了。
櫻荔仰着臉,怒氣沖沖的瞪着逼近她的人,她的拳頭緊攥,随時做好撂倒這幾個老嬷嬷的準備,可這個時候,殿門外走進來一人,櫻荔還沒看清楚他是誰,就見他一腳把那兩個老嬷嬷踹倒在地上。
薛無常用鞋子撥弄開櫻荔面前的碎瓷片,溫柔的将她扶起來,低聲對她道,“不用怕,義父給你撐腰,你先下去吧?”
櫻荔看看怒不可遏的太後,又看看悠閑自在的義父,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但是她已經習慣事事聽從薛無常的命令,最後還真的和薛無常點點頭,這就要躬身退出殿門。
“你敢走!”太後出奇的憤怒,她完全沒想到薛無常會為一個宮女出頭,這在以前是完全沒發生過的事,而且,這薛無常也不用人禀報,把她的清寧宮當成自家宅邸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着一衆宮人的面就敢讓自己下不來臺。
薛無常掃了跪在地上的來福一眼,那來福會意忙站起來帶着櫻荔退下了。
“你這是要反了麽!”太後指着薛無常的鼻子怒不可遏。
薛無常倒是心情很好的樣子,對殿內的其他宮人道,“都退下吧。”
“你們敢?”
太後固然高高在上,可是宮人們卻更認同薛無常這個不是主子的主子,只有方箬站在原地沒有動,薛無常看向她,方姑姑心裏也吓的發顫。
太後怒歸怒,還是知道自己的地位,她很無奈,這麽多年自己身邊只有方箬一個人是忠于自己的,她更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讓方箬為難,最後也只好嘆息道,“方箬,你也退下。”
薛無常這才滿意的笑笑。
太後揚起手就要給薛無常來一巴掌,被薛無常眼疾手快的轄制住,無奈的問她,“和一個小丫頭置氣,你至于麽,論年歲,她都能當你女兒了。”
這話裏有話,倒不像是勸她原諒櫻荔的無禮,反而是怕她吃醋似的。
太後的臉染了緋紅,因為脂粉塗的太厚,所以并不顯眼。她向來是敏感皮膚,生氣會臉紅,激動會臉紅,害羞會臉紅,就連凍着、熱着也會臉紅。後來她意識到這樣不成,便拼命往臉上蓋脂粉,在這樣皎潔的面容上亂來真是畫蛇添足。
“你什麽意思?那丫頭是你帶進宮的?”太後氣的把臉別過去。
薛無常笑着看她,他身子站的筆直,若不是穿着特定的服侍,誰也想不到這麽器宇軒昂的人竟然是個無根的太監。“別動氣,那是我的義女。”
“你幾時多出個義女來?”太後可沒聽說過這事,不禁冷笑道,“別是你的相好,瞄準了想放在身邊當對食罷!”
這話就算是普通人說都不大合适,更何況從當朝太後的嘴裏說出來,薛無常心裏有些歡喜,除了她那個兒子,總還有事情能觸動到她的。
“沒進宮前撿的孩子,一直在宮外養着,你也知道,我曾經最愛管閑事。”薛無常今日慈眉善目,還有些姿态放低故意來哄哄太後的意思。
是啊,他曾經最愛管閑事,還經常被人稱作大善人。以前在泉州,他還是個衣食無憂的少爺,那個時候他最常做的事就是施粥救人,那一帶的乞丐都說他是個大善人,将來定能得個福報。
福報就算了吧,一生平安富足、家宅和樂就足以。
只可惜……
誰能想到大善人有朝一日會成了吸食人血的黑白無常呢。
太後被來福騙了,可是來福背後是薛無常,她又敢說什麽呢?太後斂住心神,道:“我不管你有幾個義女義子,你把她送到皇上身邊來是什麽意思?皇上少年心性,身邊應該多些穩重牢靠的人,這樣的人才能提點他、規勸他入正途。”
“你這麽正派,你兒子都沒能入了正途。”薛無常不以為然,“你不覺得櫻荔的性子和皇上合得來麽?你的兒子,你比我了解,他喜歡什麽,讨厭什麽,你還不知道?櫻荔若是不讨他心意,他能親自把櫻荔從教習女官那帶回來?”
他什麽都知道,雖然沒有露面,可是一直在背後默默地關注着櫻荔。
“薛無常,我告訴你,別把鬼主意打到我兒子身上來!”太後恨恨的警告。
“你兒子?”薛無常就像聽到了個什麽笑話,無奈的搖搖頭,算是投降,“好,好,你兒子,我想叫櫻荔做你兒子的皇後。我們年輕時有遺憾,如今叫你兒子和我女兒配成一對,豈不是一件妙事?我早就想帶櫻荔來見你,但是近日實在朝政繁忙,脫不開身,我也就沒空管這些事情。你不是一直嫌皇上貪玩麽,早點叫他成家,收收他的性子,說不定就好了呢!”
太後冷笑一聲,“你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我聽不出來麽?我看你巴不得皇帝一輩子懵懂無知,一輩子在你的布控之下,你會盼着他快些成長?別狗拿耗子假慈悲了罷!薛無常,你也就說得好聽!”
薛無常這下急了,“你這是又要逼我翻臉?吵吵吵,吵了十年,還沒完沒了?”
太後從手上摘下碧青色的玉镯子,往地上狠狠一擲,“你活着一天,咱們就都不得安生!”
“那你當初怎麽不殺了我?想當初先帝還在位時,你有的是機會告發我。”薛無常冷笑一聲,“當時你心慈手軟,現在來不及了!既然你要撕破臉,我也不瞞你,如果我死于非命,那你的秘密、你兒子的秘密第二天就會被公諸于衆,到時候我看你這個太後還能不能高枕無憂!”
薛無常說着,便上前攬住太後的腰,粗魯的将她貼向自己,兩個人靠的極盡,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薛無常一字一頓道,“咱們兩個的賬永遠算不清,不管是我活着還是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