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首輔大人在诏獄探監時暈倒,如今已經被薛無常派人送回了府,皇帝聽此消息派太醫院聖手前去診治,得來的消息是:焦慎中風了。
最可憐的還是焦夫人,兒子還在诏獄那種惡臭*的地方關着,不知道會遭受什麽酷刑,每每想起她就會心如刀割,她本就生性懦弱,自己是個無甚主意的人,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丈夫身上,可是如今丈夫癱倒在床上,行不能動、口不能言,相當于半個廢人,那誰來替她兒子上下打點?
焦夫人沒了依仗,病急投醫之下竟然親自上門找始作俑者——薛無常。
薛無常自然不會見這樣一個無知婦人,他打着扇子躺在院裏的逍遙椅上曬太陽,元管家來報:“焦夫人如今跪在府門外,她說……您不見她,她就長跪不起……”
“那就讓她跪着吧!”薛無常眯着眼睛道。
焦夫人從晌午跪到入夜,一副差不多被掏空了的身子搖搖欲墜,随時都可能倒下,元管家憐她慈母之心有些不忍,派人給她送了點吃的,可是她堅決不吃,強撐着一股力氣等待薛無常的面見。
一更的梆子敲響了,元管家最後勸了她一次:“我說焦夫人,您求薛掌印也沒用吶,別說貴公子,就算是首輔大人也脫不了關系,這是貪墨的大罪,薛掌印勢必要秉公辦理的。”
焦夫人不為所動,元管家心一橫,關上了薛府朱紅色的大鐵門。
焦夫人低垂着視線,盯着眼前用紙包着的饅頭,腹中饑餓,可是怎麽也下不去手。
這時候,視線中出現了一雙黑緞面紋金線的靴子,順着靴子往上看,是個披着玄色鬥篷的年輕人,年輕人蹲了下來,一雙漂亮而深邃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甚是清明。
焦夫人嘴唇幹涸,張了張嘴,沒出聲來。
年輕人端起地上那碗水,送到焦夫人嘴邊,小心翼翼為她喝了下去。然後開口道,“焦夫人,恕晚輩直言,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挽回,何苦再做這無用功?”
焦夫人開始流淚,“我……我總不能扔下兒子不管,他從小就被他爹寵壞了,雖然性子莽撞,可是他……他沒有壞心……他是被陷害的……”
“焦夫人,焦首輔貪墨與否您是最清楚的,焦公子是焦首輔貪墨一案的重要證人,誰也不可能把他放走。”眼見着焦夫人兩眼發直,一副随時要倒下的樣子,年輕人緩和了聲氣,“您信得過晚輩,晚輩可保令公子性命無虞,不過吃些苦頭是必須的,焦府遲早被清算,晚輩勸您早作打算。街頭停了一輛馬車,馬車上一應物什俱全,您上了馬車,車夫會帶您出城前往西北,那邊天高海闊,您還能開始新的生活。如果您信得過晚輩,您便即刻啓程,早日到指定地點等待和令公子團聚。”
焦夫人沒想到事情就這樣有了轉機,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她如今只要她的兒子,焦慎的死活她從來就不在乎了,“年輕人,你為什麽要幫我們?”
年輕人彎彎唇,安撫性的一笑,“信得過晚輩就什麽都不要問。”
年輕人的笑容讓焦夫人有一剎那的恍惚,“你……你是白淺的什麽人?”
年輕人将焦夫人扶起來,攙着她朝馬車走去,直到把焦夫人送上馬車,在車簾子落下來的最後一刻,年輕人微笑道,“焦夫人,白淺早就死了,白淺的後人也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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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櫻荔是在一陣嘈雜的喧嘩中驚醒的。
“走水了!走水了!”
櫻荔坐了起來,發現梓旭也是一臉茫然,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觑,然後迅速穿戴整齊跑了出去。
隔着重重殿宇,前方火光連天,映的夜幕灼紅一片。
“那是養心殿的方向啊!”梓旭驚呼道,“今日是冬菇當值,不會出了什麽事吧?”
櫻荔拉起梓旭的手便往火光處跑,氣喘籲籲地跑到養心殿,這才發現養心殿已成了一片火海。
“冬菇呢?冬菇在哪?”二三十個小太監一人提着一個水桶混亂的滅火,還有一些人懵懂未覺,站在外圍看着,櫻荔四處搜尋冬菇的身影,但是也沒被她找到人,她有些急了,攔住指揮救火的來福,“公公,看見冬菇了沒有?”
來福哪裏還有空管冬菇,今夜也是他值夜,那養心殿是皇帝辦公的地方,裏頭積壓了不少折子,這是關乎民生大計的事,這下子一把火燒成了灰燼,他脫不了幹系啊!他一拍大腿道,“我的小姑奶奶,別問冬菇了,這火這麽大,那丫頭準是偷懶打瞌睡了,幸好萬歲爺沒在裏頭,要不……”
櫻荔急了,“看樣子冬菇還在裏面呢?”
來福不答,櫻荔就要往裏沖,忽然被一股力道迅猛的拉了回來,眼前是皇帝的臉,火光下顯得異常清俊,他含笑道,“你幹什麽去,朕在這兒呢!”
櫻荔心想,這人臉皮可真厚,我可不是去救你的。
皇帝一拍腦門,“這下子可都成了灰了!”說完自己就望着養心殿直樂,還對櫻荔贊嘆道,“你瞧瞧,這景色是不是難得一見?”
“轟”的一聲,房梁徹底倒塌,櫻荔捂着眼,眼淚忍不住留下來。
皇帝側頭問她,“你哭什麽呢?”
“冬菇……冬菇怕是不成了……”櫻荔雖然和冬菇交情一般,可一個大活人說出意外就出意外,她心善,歷事又少,承受不住任何突如其來的變故。
皇帝看着蹲下來捂着臉的櫻荔,有些疑惑,有些不解。
至于養心殿是怎麽走水的,誰也查不出真相,但是出了這麽大事總得有人負責,來福就是那倒黴鬼,被皇帝從禦前貶到了十二局,這懲罰還算輕的了,全都是看在薛無常的面子上。
薛無常也很惱火,因為焦慎的賬本是焦慎貪墨最有力的證據,他剛把賬本送到禦前,就這麽被一把火燒沒了!
薛無常懷疑有人從中作祟,最有可能的是楊武,可是楊武是個聰明人,犯不着去為了一個氣數已盡的老臣冒險,所以薛無常的憤怒無處發洩,只能賴在來福的身上。
櫻荔就知道薛無常不會善了,所以去求薛無常放了來福,薛無常正在和顧行之議事,臉色也很不好看,櫻荔強打精神,終于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