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櫻荔不哭了,也不鬧了,像尊木偶似的任素梅擺弄。

素梅将櫻荔長如瀑布的黑發盤起,顧行之走到素梅身旁,遞給素梅一根玉質的玲珑剔透的簪子。

素梅微微一怔,接過簪子,別在櫻荔的頭上。

鏡子裏的姑娘雖然着男裝,卻難掩其清秀容貌,顧行之将窗子打開,陽光照射進來,櫻荔頭上的玉簪閃閃發亮,可在顧行之眼裏,多漂亮的首飾珠寶都及不上女孩的光華。

他定睛看了一會兒,嘴角含笑,那笑容有幾分欣慰、也有幾分酸楚、更多的是他自己都無法用語言道明的情緒。

櫻荔半垂着眸子,長長的睫毛被眼淚打濕,在陽光下微微煽動着,就像蝴蝶的翅膀。

這副畫面一直镌刻在顧行之的記憶中,就像這個姑娘一直停留在他的生命中一樣。

“啧?”

素梅發出聲音,秀氣的眉毛蹙起來。

顧行之問,“怎麽?”

素梅抓住櫻荔的手腕,将中指和無名指搭在櫻荔的脈搏上,問道,“櫻荔姑娘,你最近身子可有不适?”

櫻荔搖搖頭,“我很好。”

素梅沒再說什麽,顧行之又問了一遍,“怎麽了?”

素梅道,“沒什麽。”

顧行之送櫻荔回去,他一直走在櫻荔身後,永遠保持着三步的距離,不過這次櫻荔無心再等他,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鞋子合腳麽。”顧行之問她。

櫻荔的感官漸漸蘇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那雙不合腳的鞋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換掉了,現在腳上的這一雙很合适。

她轉過身,對顧行之道,“顧大人,謝謝你。”

顧行之将視線別過去,“謝什麽?”

“所有的事。”櫻荔平靜的說,“不管怎麽說,謝謝你帶季大哥來見我。”

“櫻——”

“其實季大哥從來沒說過他喜歡我,當年我們認識的時候,他也沒說過。是我自己朋友太少,也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喜歡他,他從來沒對我承諾過什麽……”櫻荔有些遺憾的說,“其實他沒錯,可是我還把他趕走了,都是我不好,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都這麽不歡而散,都是我搞砸了。”

“不是。”顧行之道,“不是你的錯,都是他的錯。”

櫻荔忽然笑了,她伸手搗了顧行之一拳,“你怎麽了,怎麽還安慰起人來了,你放心,我做了皇後,一定不會短了你的好處。”

顧行之:“……”

櫻荔道,“逗你的。”

夕陽如血,遠遠懸挂在天邊,竹林深處一男一女的身影被拉的斜長。

這時,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跑過來,顧行之下意識把櫻荔藏在身後。

那侍衛慌慌張張的,似乎是有什麽緊要的事,“顧大人,可算找到你了。”

顧行之眼皮一跳,櫻荔也緊張的不得了,難道皇帝發現了顧行之帶自己出來見外男麽?

“皇上召您過去呢!”這侍衛是顧行之買通的人,專門給他放風的。

顧行之問,“只召我一個?”

那侍衛道,“聽說是因為那個被抓到的女刺客提到了您,皇上叫您過去問話。”

顧行之不知為何,反而松了口氣,可櫻荔卻更緊張了,“為什麽會提到顧大人?”

那侍衛這才發現顧行之身後藏了個小太監,他猶豫着要不要說,見顧行之點頭方道,“卑職聽說,那個女刺客是已故大理寺少卿裴度之女,她向皇上揭發您……”

聽到裴度的名字,顧行之的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複正常,問,“揭發我什麽?”

“說您殘害忠良,還說您曾經寫過反詩……”

“知道了,這就過去。”顧行之回頭吩咐櫻荔,“我們分開回去。”

櫻荔問,“不會有事吧?”

顧行之很古怪的看着她,旋即笑着道,“你不用管我的事。”說罷,便吩咐這侍衛尋個恰當的時機帶櫻荔回去。

顧行之走後,櫻荔又問那侍衛,“顧大人真的不會有事麽?”

那侍衛不知道櫻荔的身份,還真以為她是個太監,便道,“這個不好說,備不住。”

櫻荔一臉焦色。

櫻荔回去之後在門口等着,等了半個多時辰才見衆人從屋裏出來,顧行之昂首闊步的迎面走來,見了櫻荔,腳下便打了個轉兒,下山離開了。

緊随其後的是三五個侍衛押送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那女人一身緊身衣,顯出曼妙婀娜的曲線,雖然嘴角挂了血,但依然能看出這是個很有風姿的女人。

她的眼神透着狠戾,從櫻荔身邊路過時,還狠狠剜了櫻荔一眼。

薛無常是最後走出來的,櫻荔走過去指着女人問他,“義父,那個人是誰?”

薛無常本不想和櫻荔說這些事的,但是難得見櫻荔關心這些事情,便耐心道,“裴少卿的女兒裴嘉,想不到那個老家夥的女兒竟然這麽有血性,倒真是出乎咱家意料。”

“那……顧大人沒事吧?”

薛無常哈哈一笑,“裴嘉再有主意也是匹野馬,顧行之是頭狡猾的狼,你說這野馬再猛能鬥的過狼嗎?”

櫻荔不喜歡薛無常這個比喻,但是聽到顧行之沒事,她整顆心倒安定下來。

薛無常接着道,“荔兒,看見裴嘉這下場了麽,義父告訴你,以卵擊石這種事千萬不能做。要是有一天義父也像裴度一樣,你可得記住,自己保命要緊,可別像裴嘉這樣犯傻,好不容易逃出去還為了虛名、報仇趕回來送死。”

“義父,你別這麽說。”櫻荔聽薛無常這麽說有些害怕。

“義父這是教你。義父以前沒法親自手把手教你,好不容易把你接來京城,可你這就要嫁人,義父有很多東西還沒告訴你。”薛無常道,“荔兒,義父叫你做皇後不光是為了自己,要是有一天義父成為衆矢之的,你可千萬別為義父說話,義父有權有勢,義父就護着你,義父大勢已去,義父也絕不拖累你。”

櫻荔今天經歷了太多,本來已經精疲力盡,這個時候聽見薛無常這麽說,心裏更是揪成一團。她和薛無常産生了摩擦,甚至無數次想過違背薛無常的意志,就在中午,她還想和季游一走了之,可是現在想想,她這一走,把義父棄置何處?義父是她唯一的親人,待她這般好,将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她卻只想着自己……

“義父,我錯了,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

錦衣衛大獄內。

今早剛下了一場雨,地底下往上都竄着濕寒氣,裴嘉劈了一方幹淨的地界,一動不動的坐着,就像一尊雕像一樣。

巡守的獄吏路過時都對她指指點點,因為這個人是個女人,诏獄還沒關過女人,這可真是件新鮮事。

而且,這女人關進來這兩天表現的無比淡定,仿佛接下來迎接她的不是嚴審和酷刑。

“這女人長的不錯,瞧那大胸、大屁股,真用刑的話,我還真舍不得打。”

“屁!你看那女人那寧死不屈那樣子,人家是寧願死也不願意被你cao!”

“滾你巴子的!”

那兩個獄吏說說笑笑,粗俗鄙陋的調笑聲回蕩在長長的诏獄甬道中,正在這時,一個獄吏忽然止住了笑,拍拍另一個人的肩膀,示意他向後看。

那人看身後吓了一跳,連忙躬身作揖,“顧大人,顧大人!”

顧行之冷着臉,那兩個獄吏吓的說不出話來,顧大人脾氣不好,他們生怕自己的污言穢語侮辱了顧行之的耳朵,便自覺的抽自己的嘴巴。

顧行之沒叫停,還道,“狠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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