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試探

沒糾結于心底消失的情緒，甄重遠盯着那碗粥陷入了沉思：如果她真是姑娘，一個姑娘會翻/牆，還會在野外搭救一個陌生男子嗎？

旁邊，連珞珞看着他一直盯着那碗粥，忽然一拍腦袋：“瞧我，看到你醒了都忘了正事了。這碗粥快涼了，你快點吃吧。“說話間，她舀起一勺遞到了他的嘴邊。

剛那個是男是女的疑惑還在他腦袋盤旋，如今見到這一幕，他略有些不自在地避開那勺粥，松開她的手，用力撐起身子：“有勞。我自己吃吧。”

話還沒說完，他的背後一陣劇痛襲來。

“別動！”連珞珞連忙将碗放到了旁邊，扶住了他的胳膊，“你背後受了很重的傷，我給你上過藥，你還不能起來。“

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飄入鼻中，似是新雨過後草木身上的清香味，讓人精神一凜。甄重遠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下意識地收回自己的手。

連珞珞倒是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扶着他又趴下去：“我看看你的傷。”

“別！”甄重遠話剛出口，就感覺到自己背後陡然一輕。他一低頭，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整個上半身都沒有穿衣裳，剛才那些衣裳只是蓋在他身上的。如果是平時和屬下兵士們一道，這場景是習慣了的。但如今這人可能是個姑娘，一股說不出的情緒騰上心頭：她也太大膽了。

“還好，繃帶上面沒見有血滲出來，應該沒有崩開傷口。 “連珞珞顧着他的傷，沒有聽清楚，“你剛說什麽？”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甄重遠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下亂糟糟的心頭：“沒什麽，我說我自己吃就好。”

連珞珞不解其他，反正自己也餓得肚子咕咕叫了，也不再堅持，将那碗粥放到了他的面前：“好，那你慢慢的，別扯到了背上的傷。我也沒有多的金瘡藥了。“

雖然說是不幫忙，但是連珞珞給自己盛粥的時候，眼角餘光一直落在他那邊。見他喝下第一勺，并沒有牽扯到傷口，這才松了口氣，轉頭去包袱裏拿筷子。

就在她轉頭的時候，她隐隐聽見了一聲低低的多謝。她的動作一頓，下意識轉回頭來，卻見甄重遠正将勺子從嘴邊拿開，喉結上下動了一下，吃得十分專心的模樣。

莫非是幻聽？連珞珞不由懷疑起了自己。她當然也可以問一問，但是想着問別人你是不是說過謝謝這句話怎麽想怎麽奇怪，萬一真的是幻聽呢，這樣人家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邀功呢？

算了，糾結這個幹啥，先填飽肚子吧。連珞珞喝了一口粥，不禁懷念起了自己在傳承宴前腌的那壇子小蘿蔔。全是一溜拇指大的胭脂蘿蔔，咬一口，咔噠一聲脆響，裏面的酸味頓時迸發開來，還帶着微微的辣，将所有的油膩一掃而光。光是想想，就想要流口水了。

察覺到身邊的人全身心都集中在了那碗粥上，甄重遠心裏稍稍松了一口氣，輕輕嘶了一口氣。剛才不知怎的冒出了那麽一句話，還好他反應快，馬上将勺子又重新塞回了嘴裏，還不小心牽動了一絲背上的肌肉。當面道謝的确不是他的風格，不過她既然救了自己，這份人情他一定會還的。

不過，若是和他心裏的打算相背……甄重遠的眸子冷了下來，盯着面前的粥碗：希望她最好不要是那些人一夥的。

山洞裏陡地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柴火偶然啪的爆一下，然後就沒了動靜。

大半鍋粥被兩人分得幹幹淨淨。确切地說，連珞珞吃了兩碗，剩下的都給了甄重遠。連珞珞收回碗的時候，還問了一句：“我還有一根粽子，你還要吃點嗎？”

甄重遠腹中已經有七八分飽了，大約是肚子裏有東西了，思緒也清醒了不少。如今對上她的視線，再想起她剛才那小口小口吃飯的模樣，基本上已經确定了她是個女子。雖然還是有些不習慣，但是沒有之前那麽別扭了：“這些足夠了。”

連珞珞想想他還受着傷，吃太多也不好，也就沒再問了，端起鍋碗瓢盆這些走到了山洞口。

外頭又開始下雨了。雖然沒有之前大，但是連綿不斷。她在山洞口就着雨水先将東西洗幹淨了，又端了一鍋水回來燒。

回來的時候她看到甄重遠正在整理他那個布袋子，也沒有多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拿柴撥火。待到水開，她就将所有的碗筷勺子都丢進去煮了好一會兒，這才将它們拿出來晾到一旁，重新又接了一鍋水回來燒。

這回是真的沒有什麽事了，連珞珞擡頭見甄重遠還在整理，不由好奇問了一句：“你是個書生吧？背了這麽多書，是上京趕考吧？“

什麽？甄重遠從布袋子裏擡起頭，忽然想起自己途中為了躲避那些人，在成衣店随意買了兩件衣裳。這回進山林的時候，他穿的就是一套儒衫，估計她就這樣認錯了吧。甄重遠語焉不詳：“差不多吧。”

“我看你受傷這麽重，你該不會也是昨晚遇到了那夥劫匪？“連珞珞撥了撥柴火，火光映在她的臉頰上，越發顯得兩只眼睛明亮亮的。

劫匪？算起來，那批人埋伏在半途，也算得上劫匪吧。他也沒想到那些人知道自己暴露了，居然能夠夥同西域人布下這樣的局等着他。這手筆，怕是他的那位三哥親自到了才能有的。甄重遠攥着一本賬本，眸中見冷，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

這一聲聽上去倒像是應聲。襯着火光，連珞珞也看不太清他的眸色，只見他手中緊緊攥着書本，感嘆這人得多愛讀書啊，重傷醒來後馬上就去看自己的書了。有這種精神，他上京趕考肯定能考中的，說不定還是個狀元。想到這裏，連珞珞端起了旁邊的竹筒，沖着他鄭重地一舉：“那我就在這裏祝你萬事如意，金榜題名。”

活了十八年都沒有考過科舉的甄重遠看着連珞珞将水一飲而盡，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