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炒肉

雖然說擡飯的人回報的情況不錯, 連珞珞還是沒有完全松下來，等到申末，也沒有聽到什麽吃壞肚子的事情發生, 她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氣。

在等的這段時間裏, 她也找了人來了解了一下自己來之前發生的事情。衆人你一言我一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了。

聽到自己居然是被錢進想法子調走的這件事, 連珞珞還有些驚訝：她本以為是學子們老愛來自己這邊吃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了所以把自己派去的，原來還有這一茬。說實在的, 給學子們做飯輕松多了，畢竟只有三十多個人, 他們的口味愛好什麽的都很清楚了, 多輕松啊。可現在，這可是好幾千人的飯。

甄重遠的兵是分別駐紮在東南西北各處的，北邊直接連接着大昭各處，一馬平川, 若是有什麽，這裏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所以他兩三日各處巡視一圈之外, 日常他領着鄭大哥他們都坐鎮在北邊營地, 也就是連珞珞他們在的營地。這邊往東十裏地外，都有大軍駐紮, 每個營地都有單獨的夥房。連珞珞只用管這裏駐紮的五千人的夥食就好。

但這可是五千人啊，她之前搗鼓五百人的主食都覺得夠嗆。

連珞珞用晌午的法子安排衆人把晚飯做了出來，連飯也顧不上吃, 拿起一根蒸好的玉米, 邊啃邊看錢進留下來的帳本冊子之類。

她看了一晚上的帳本和花名冊, 總算是有了些頭緒, 快四更了才睡下, 五更不到又爬了起來：她得早早起來把早飯單子拟出來。

早上的這頓可以說是最簡單的，一般都是稀飯饅頭。稀飯倒是容易，主要是饅頭。自打得知錢進就是折在一個沒蒸熟的饅頭上後，連珞珞對于和面這件事是慎之又慎，一邊自己動手和，一邊嚴格監督。

等到饅頭出鍋，她試了好幾鍋的，都沒有問題這才讓人擡走。一松下來，衆人的肚子此起彼伏地叫了起來。連珞珞本想着馬上開會，見着衆人眼巴巴的模樣，大手一揮：“先吃飯。”

衆人歡呼着去端了早飯過來。早飯他們不會單獨做，都會多做一點兒。今天的饅頭裏面摻了玉米面，鮮黃的澤色一看就讓人胃口大增。咬下一口，滿滿的嫩玉米香。饅頭開心得眼睛都閉上了：“這個饅頭真好吃。”

這孩子真不愧叫饅頭，鐘情于各種饅頭。連珞珞将鹹鴨蛋在桌上敲了一下，剝起了殼。

這批鹹鴨蛋還是到了這裏後買的，錢進一直沒舍得拿出來給人吃。今早連珞珞全部翻出來，煮熟後每個将士一個。剝開蛋殼，一股鹹香撲鼻而來。手掰開蛋，橙色晶亮的油從蛋黃中汩汩流出，那明亮的色澤讓人垂涎欲滴。咬一口，再喝一口綠豆熬制的稀飯，簡直是人間美味。

更別提還有連珞珞專門讓他們炒制的鹹菜，将各色蔬菜汆燙過後切成的絲拌的三絲，那鮮嫩，讓人舌頭都要掉了。就連一個師傅才虛歲七歲的小童，都吃了半個再半個的半個饅頭，這才依依不舍地丢下了筷子。

吃飽之後，前面的碗碟這些也都回來了。早飯這一頓沒什麽油，衆人收拾了三刻鐘不到，就全部搞定了，這會兒才剛辰正一刻。

事情忙完了，會該開了。連珞珞拿起賬本和紙筆坐在了上頭，饅頭坐在她的身後。她現在已經能認得很多字了，連珞珞讓她做一個簡要的記錄。一個方便自己查漏補缺，另一個也讓饅頭多多練習下寫字。

第一件事，連珞珞就給大家算了一筆賬。她想得很清楚，廚房裏最大的問題是浪費，飯菜做少了那肯定要挨挂落，大家都往多裏做，吃不完都倒進泔水裏了。橫豎夥房要錢要東西，上頭是從來不會不批的。這可是關系到将士們會不會餓肚子啊，摳誰都不能摳吃的。平日裏多丢一棵菜一兩米看着不多，可加起來就多了。

連珞珞簡單直接，将一共多少人，一頓飯一個人能吃多少米多少菜列了出來，兩者一乘就得了總數。負責算賬的人一頓撥算盤，得出了同樣的數，不禁用佩服的目光看向連珞珞：管事幸虧是管事，否則自己這飯碗就端不成了。

得出這個數後，連珞珞在這個數字上上浮了大約百分之五，讓大家就按着這個數做，這樣能保證他們自己的飯，以及萬一有人飯量大想要多吃的部分。她還專門把盛米的勺子拿出來盛了一勺，當着衆人的面一稱，差不多是半斤。衆人就明白大概的數了，也算是定下來了基調。

米面确定下來後，接下來就是肉蛋。肉很簡單，一個人一頓算二兩肉。不吃肉的那日就按照一個人一個蛋來。肉的份量大概上浮百分之十，而蛋上浮百分之二十，畢竟還有各種澆頭之類的需要用蛋。至于蔬菜這些，就不好去硬性規定了，連珞珞只能要求盡量節約。

搞定了基本量，連珞珞下一步就是告訴大家準備搞副業——養殖。肉既然貴，泔水既然多，正好養豬養雞養鴨。這一點她還需要往上請示，如果批下來，到時候大家輪換着來就是了。

然後她重申了一下夥房的規矩，早中晚飯前幾點到崗，每日裏如何輪換等等，以及明确了獎罰之類的零零總總的事宜。等到開完，又該準備晌午飯了。

連珞珞專門設了一個監督崗。如果北營今天負責做主食，那麽監督崗就會是其他三個營的，人都是她來排的，是誰不定。果然這樣施行了兩天之後，每日的用量起碼下降了三成，而将士們并沒有一點兒不滿，大家也比之前輕松了許多。最開始因為要數量的怨言自然而然就消失了，逐漸習慣了這個做法。

“将軍，用飯了。”這日傍晚，甄重遠巡視各處回來進了主帳後自己休息的小帳篷，剛沐浴完出來，方淨就提着一個食盒進來了。

這會兒正是最熱的時候，甄重遠一時半會兒也不出去，就穿着中衣，披散着頭發，坐在案前打開了食盒。

切成塊的青椒和紅色的辣椒絲相得益彰，大片大片的肉片夾雜其中。夾起一塊肉片吃上一口，肉裏飽含着辣椒的辣，火候正好，肉不老不硬，層次十分豐富而開胃。

甄重遠吃完了一塊，擡頭問：“這道菜叫什麽？”

“這道菜叫小炒肉，今兒個将士們都可喜歡了。”方淨笑着道，“下面一層是炒竹筍，裏頭還加了一些菜一起炒呢，特別下飯。”

筍裏加了菜一起炒？甄重遠的腦海裏瞬間閃過那一盤炒春筍。腦海裏還在回憶，手已經快過大腦打開了那食盒。

映入眼簾的的确是筍片，卻不是春筍，而是大竹子的那種筍片。跟它一起炒的除了腌菜，還有一些青椒塊。他夾起一塊嘗了嘗，雖然很美味，但是腌菜的味道和之前吃到的那個完全不一樣。

某個雨夜，火光朦朦中，她捧着那盤筍片的樣子還在眼前。甄重遠垂下眼簾，慢條斯理地将那一塊筍片吃完，放下了筷子：“方淨。”

“屬下在。”方淨立刻抱拳聽令。

“你明日帶人去城裏看看，有沒有一位大約十五六歲的姑……”他頓了一下，想起她一直在自己面前以男子自居，估計也不會恢複女裝，“少年，獨自開了一間飯館或是食肆。”

“喏，屬下遵命。”方淨雖然對甄重遠這個吩咐有點兒疑惑，卻從不質疑，只會去做。

甄重遠的目光定格在燭火上：“若是找到了，先不要打草驚蛇，回來禀報我即可。行了，我這裏暫時沒事，你也去吃飯吧。”

方淨答應着退下了，開始為明天這個不同尋常的任務糾結起來了。這蕭城的飯館食肆，可不算少啊。

帳子裏重新安靜了下來。耳邊還回蕩着她的聲音：“甄重遠，待得你高中之日，一定要從蕭城經過。到時候我的飯店肯定開張了，我給你接風洗塵，做一桌好吃的慶賀一番！”

自己受了那麽重的傷，她都幫自己處理傷口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為什麽認為自己是個趕考學子的。若是真的找到了，他是不是還得換身衣裳去赴這個約呢？甄重遠啞然失笑，重新拿起筷子，繼續吃起了飯。

不得不說，自打鄭大哥他們換了新管事，将士們的反響都非常不錯，他自己吃着也是十分不錯的。今天早上秦易還在說，說是夥房這幾日的賬目比之前少了許多，還提出了要養些禽畜，他們批了。這本是小事，他也不理，但是這吃的也沒見少啊。甄重遠眸色一深：興許将那錢進弄去打鐵還是輕了，他等會兒要好好瞧瞧賬本。

甄重遠如是想着，剛擱下筷子，就聽見外頭吵吵起來了。他眉頭一皺，站起身來，披上外裳就往外頭去了。

方淨方清并不在門口，門口只有今日新調過來的一個士兵。瞧見甄重遠出來，他正要行禮，甄重遠一擺手，皺着眉道：“你随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