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涼白開
身為擁有着不能說的秘密, 還是兩個秘密的女穿越者,連珞珞極注重隐私,從不進別人的帳篷, 除了饅頭和今晚白風那十萬火急的事情, 平日裏也不會讓別人進自己帳篷。到這軍營這麽久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別人帳篷。
剛才在外面看到帳篷比主帳小很多, 可是走進來她就發現,這帳篷比她的可大了一半, 裏頭還有櫃子桌椅板凳,還有待客區。不像她的, 直到升了管事才有了一個小櫃子, 還是拿來放賬本子的,她的衣裳還是鎖在箱子裏的。
最讓連珞珞眼紅的,是角落支起的一個大木架子。要是她房間裏有一個,也不必要她每天晚上都要拉起幾根麻繩來曬衣裳了, 尤其是來月事的時候用的月事帶,還有貼身衣物。偶爾晚上她和饅頭起來, 都像是在做地下工作一樣, 低頭彎腰小心翼翼。
甄重遠一進來就瞧見連珞珞一直看着才搬來的兵器架方向。他擡眼一看,瞄到屏風後面隐隐透出的還沒收拾的浴桶和屏風上面搭着的髒衣裳, 輕咳了一聲:“那個,随便坐。”
連珞珞驀地回過神來,這才想起自己來的主要目的, 耳後一熱, 依言坐下, 不禁有些懊惱:好不容易他鄉遇故知, 人家列為四大幸事之一, 自己居然在這裏研究別人的衣架子,真是不務正業。
見她坐下了,甄重遠特意拿了一把椅子,繞遠路走到了她遠離兵器架的左手邊坐下,這樣她就不會往右邊看,也就不會看到自己的髒衣裳了。甄重遠坐下的時候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氣。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正襟危坐着,臉上表情都十分嚴肅,沒有人留意到帳子裏驟然出現的沉默。
今天趕着看那份軍報,就沒有立刻收拾,誰知道竟然被她看到了。果然以後還是要馬上整理幹淨。甄重遠只覺得一股熱意爬上耳尖兒,嗓子略微有些幹,手無意識地摸上了旁邊的茶壺。手剛碰到壺身,那冰涼的觸感立刻給他的大腦降了些溫:“你要喝點兒什麽?”
“啊?我不渴,随意就行。”連珞珞連忙擺手,“不必泡茶,白水就行。”看到甄重遠要起身的樣子,福至心靈:“涼白開就行。”
甄重遠聽她如此說,又坐下來,給她倒了一杯涼白開,推到了她的面前。
“多謝!”連珞珞捧起茶杯,低頭喝了一口,覺得應當要說點兒什麽。但是如果這是茶還能自然地贊美兩句茶,這白水總不能說真解渴吧,自己剛剛還說了不渴。她又低下頭去喝了一口水,眼角餘光掃了一圈,掃過牆角書櫃時,她腦海裏忽然閃過四大幸事的另外一件,擡起頭來問道:“那個,你進京趕考,可如何了?”
甄重遠剛喝了一口水,聞言差點兒嗆到:他還以為她會懷疑自己身份,沒想到她還是那麽堅定地認為自己是趕考學子。順着她的話繼續說下去當然是最簡單蒙混過關的方式,一句沒考上就能解答。但是,軍營裏這麽多人,今晚那些人不知道自己身份,但明天後天呢?萬一下回就露餡兒了呢?還不如自己這會兒就告訴她真相。甄重遠如是想着,放下水杯。
甄重遠這邊在思索,卻沒想到在連珞珞的眼裏完全變成了另一種解讀。連珞珞看到甄重遠猶豫的樣子,腦海裏閃過了之前聽到的那個消息,暗暗埋怨自己怎麽就提了這麽一個話題。得說點兒什麽找補回來才是。她放下杯子,一本正經地看着他:“沒事的,今年是特殊原因。誰能想到那個主考官會卷入這些事情呢。沒關系的,往後還有機會。你這麽有毅力,一定能夠高中的!”說到最後,她還笑着對他握了握拳頭,以示鼓勵!
……看來自己是必須要說出真相了,她越跑越偏了。不過,說也不能一步到位吓到她。甄重遠斟酌着開了口:“其實,從山洞走了之後,我沒去京城。”
連珞珞的笑容頓了一瞬,哈哈幹笑了兩聲:“啊哈哈這樣啊,原來你沒去京城啊?”她尴尬地用手摸了摸鼻子,忽然臉色一變:“什麽,你沒去京城?那你難道是那個時候就被抓了過來?你當時可還受着傷呢!他們居然連一個受傷的文弱書生都不放過,毀了你的夢還不顧你的身體,這群禽獸!”說到最後,她氣憤地一捶桌子,震得杯壺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甄禽獸頭子重遠忽然覺得背後一陣涼風吹過,忽然無法開口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他正如此想着,忽然又是砰的一聲脆響,胳膊上一沉。他轉頭,正對上連珞珞義憤填膺的雙眼。
連珞珞一雙眼瞪得圓溜溜的,拍拍他的胳膊,一臉正氣:“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逃出去的。城忽然被陷落,朝廷一定會派人來的,說不定等兩天就來了。到時候我掩護你離開,你記得把臉抹黑點兒,別讓他們認出你。”
甄重遠覺得今晚可能不宜再講關于自己身份,不過他還是想要挽回一下将軍的名譽:“其實,将軍對下面的人挺好的。”
“你還幫他說話。”連珞珞一臉義憤填膺,“要是真的好,他怎麽可能派人把我們都抓到這裏來?我們說好的夢,怎麽能都毀在這群人的手中?”
……自己怎麽就不好了?自己什麽時候亂抓人了?甄重遠覺得自己的膝蓋有些疼,準确抓取到了她話裏的重點:“你說都,你是被抓過來的?”
連珞珞一臉痛心疾首地點點頭:“是啊,一群人直接闖到我家裏,不光把我和我的徒弟抓來了,連我的米面糧油,才買的菜都沒放過,一一都搜刮幹淨了。你說說,這種将軍能叫好嗎?”
她是這樣來到軍營裏的?甄重遠眸色微微一沉:“我記得,将軍入城後控制了府衙和官兵後,專門下令不準驚擾百姓,怎麽會有人來抓你呢?”
連珞珞說得嘴都有些幹了,将剩下的半杯水一飲而盡:“我也覺得奇怪啊。來了之後錢管事,就是之前管我們的人還說什麽看好我,不要讓他失望。後面我觀察了一下,夥房裏有好幾個人都是新來的,大家來的時候狀态都不是太好,對自己的來歷也是諱莫如深。你說說,這難道不奇怪嗎?”
“的确有些奇怪。”甄重遠一路行過來,一半的夥房是知道夥房的人手不夠的,但是他下的令是讓吩咐請幾位師傅過來,最重要的是自願且有工錢那種。他決定再幫自己說點兒話:“将軍既然都下令不得擾民了,又怎麽會下令去抓廚師呢?這多半是下頭的人陽奉陰違。”
連珞珞一雙大眼睛裏滿是不贊同:“要是上頭的人沒下令,下頭的人自己做主?再說,當時可不只是一個人來抓的我,可是還有兵呢。”
“調了兵來抓你?”甄重遠眸色又加深了些許。
連珞珞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那可不,一隊兵先闖進我家裏,綁了我徒弟,等我回來後把我一起綁了過來。我徒弟被吓得兩天晚上都沒睡着,半夜都做噩夢。你說說,沒有上頭的人下令,夥房的人能調得動兵嗎?”
甄重遠本來打算扭轉下自己的形象,卻得到了這個意料之外的消息,點了點頭:“是有些奇怪。”這件事他記得是交給秦易去做的,那小子就是如此禦下的嗎?這還是他親自下令的事情,那些沒有到自己這裏的事情,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如此自作主張的,還有多少?這樣的情形,到時候還沒等來援軍,就先被某些人鑽了空子,先跟朝廷的人裏應外合了。
連珞珞又喝了一杯水,嗓子沒那麽幹了,這才發現旁邊坐着的人沉默了下來。她擡頭見到甄重遠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覺得自己是不是說得有些太誇張了,清了清嗓子:“其實也沒有那麽差啦,至少這裏不用擔心吃穿。之前那個欺負人的管事也被革職了,那個看不慣我的廚師也被一齊發落了,現在夥房我掌事,比之前好了許多。”
“怎麽還有人欺負你,看不慣你?”甄重遠聽見她的話回過神來,聽到最後一句,剛好一些的臉色又沉了下去。
連珞珞簡單說了一下魏師傅看不慣自己,得了賞錢進整自己,把自己調走去府學那邊做飯的事情。
甄重遠聽得很認真。這些事情他聽鄭大哥就彙報了一句,說是夥房管事不足以勝任,他換了一個。他本來以為是小事,然而聽連珞珞一說,他的臉色又沉了下去:他的手下,不光能綁人,還能随意調人走。這本事忒大了,興許哪一天醒來,自己這個将軍被他們換到了大昭的牢裏也未嘗不可能。
連珞珞本想三兩句簡單說完,誰知她說一句,甄重遠問一句,追根究底地那種問法。這一番講,可就講了兩盞茶的時間,把她這段時日被欺負白眼的事情問得清清楚楚。
甄重遠聽到連珞珞見将軍的時候,眉心微微一跳,眼裏帶着些微驚訝:“上回那個做麻婆豆腐的師傅就是你?”
連珞珞一臉自豪地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笑容:“麻婆豆腐你也吃了嗎?怎麽樣,好吃嗎?”
對上她微笑的眼睛,甄重遠心裏微微一動,移開了眼睛:“好吃。那日你來見了将軍,可見到了嗎?”
“見到了啊。”
甄重遠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借着端水掩蓋自己眼底閃過的慌亂:“是,是嗎?什麽樣的?”他怎麽記得自己那日沒見到她。
“好幾個呢。”連珞珞回想了一下,“那個大将軍的話,我還沒到他就先走了,畢竟我這種小啰啰也沒什麽可見的。那幾個小将軍還不錯,還給了我兩錠鼓勵銀子,跟大将軍不一樣。”
……實際出了錢還沒得好的大将軍甄重遠今天心裏很塞。
作者有話說:
甄重遠的膝蓋插滿了箭,表示今天不想吃飯,所以标題沒有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