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個人
後來我想，我願意支付任何代價，換取我們那些過去。
走過雪山，在狂風呼嘯的時候躲在山洞裏烤火，看着外面狂舞的雪花，和大家交流着白天遇到的那些惡魔。德魯伊和一只巨大的熊成了朋友，它為我們找來了充足的食物，那陣子德魯伊都抱着他的熊睡覺。喬伊斯冷哼了一聲“無知的人類”，然後開始表情溫柔地和他的骷髅交流感情……
“你不覺得作為一個骷髅，它的話太多了麽？”刺客難得和我吐了個槽。
我看着那個白色的骷髅嘴一張一合發出嗒嗒嗒的聲音，然後我搖頭，嘴角抽搐着說道，“我不認為它是在說話。”
“你太失禮了，芙蘭。”喬伊斯很認真地和我說，“我的骷髅朋友還想和你深入交流一下感情。”
喬伊斯重重地說出“深入”這個詭異的形容詞，與此同時那個白色的骷髅嘎吱嘎吱轉過頭看着我，張大嘴無聲地微笑。
“喂！”我猛地站起身舉起法杖想打一下喬伊斯，卻不小心打到了德魯伊的腦袋。
德魯伊慘叫一聲抱住了腦袋，和一旁的白熊滾到了一起，畫面之香豔慘不忍睹。
經過雪山後我們去了南方的沼澤地，兩年的時間裏我們的腳步踏遍了這片大陸，堵上了近十處的時空裂縫，我們逐漸成為傳說中的人。并肩戰鬥，受傷，流血，也有過分歧，但最後我們還是一路同行了下去，并且毫無保留地信任彼此。
除了聖騎士外的三人大概都知道我愛他這件事，我并不清楚聖騎士本人知不知道，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但在外同行的這些日子裏愛情和同伴之間的感情已沒有多大的區別，我們只知道我們都可以為彼此而死。
德魯伊白狼其實是個挺開朗的人，平時也風趣幽默。他有着黑色的如夜空一般深邃的眼睛，那雙眼睛似乎可以洞察一切。
他對一切生命是發自內心的熱愛，他說他非常喜歡純粹的東西。他也說他喜歡我的火焰法術，因為我的火焰是明亮而純粹的火焰，具有毀滅一切的偉大力量。而創造往往是從毀滅開始的。德魯伊笑着這樣說道。
所以其實白狼也是一個很純粹的人，他的感情熱烈而極端，他的戰鬥方式也是奔放到瘋狂的。聖騎士曾勸過他不必這樣，他笑着說道，如果不這樣活着的話，還不如去死。雖然白狼依舊是笑着說的，但我們能看出他話語是多麽的認真。
“不過，在此之前，芙蘭，”他笑眯眯地湊近我對我說道，“我的提議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什麽提議？”我茫然問道。
“孩子……”
他後面的話語淹沒在我向他發射的連環閃電裏。
然後是死靈法師喬伊斯。關于我們童年的記憶我已幾乎淡忘，只記得他當時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而不像現在一樣極其的惡劣。他和灰如出一轍的博學，平時雖然以諷刺的态度在說一些事情，但我知道他只是在表達他別扭的關心而已。他的頭發是白色的，眼睛是墨綠色的，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會以為是黑色，但在陽光下，他的眼睛的确是深綠色的。只不過他盡量不讓自己暴露在陽光下就是了。
我問過他他和灰究竟怎樣的不同，他說灰提升的是靈魂，現在的灰已經可以直接和亡靈對話了，而且灰的雙眼可以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東西。灰并不會戰鬥的法術，但是他可以殺死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就好像人類沒有專門學習和螞蟻如何戰鬥，但是還可以輕松地殺死很多只螞蟻一樣。
“螞蟻？這也太誇張了吧。”德魯伊感到有些不贊同。
“對于芙蘭來說可能是這樣的，”喬伊斯帶着惡意地笑這樣說道，“比如，老師想要發自內心的讓芙蘭死去，他只需要抱有這種想法，然後對芙蘭說句類似于去死的話，芙蘭就會立刻死掉。類似于詛咒，言靈。”
“什麽嘛！”我氣沖沖地向他揮了揮拳頭，“為什麽拿我舉例子！”
喬伊斯眨了眨眼轉移了話題：“我的話，本質來說和元素法師差不多，只不過我是死靈系的。我學的只是戰鬥，而不是境界。”
“為什麽呢？”我問道，“走這條路的話就到達不了聖魔導了吧。”
“我和老師不一樣，老師是無欲無求的。”喬伊斯的聲音突然淡了下來，“但我是個貪婪的人，想要的太多。”
交談到這裏就終止了，夜已深，我們開始輪流值班，睡覺。
在我和喬伊斯交班的時候，他拽着我的衣領将我拉到一旁的樹林裏，我掙紮了一下沒有掙開，也便由着他去了，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
“芙蘭。”他用細長蒼白的手指撫摸着我的臉頰，眼睛在黑暗中看起來完全是黑色的，“你欠我一條命。”
“嗯。”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提這個。
“你還記得多年前我對你說過的話麽？”他又說道。
我遲疑了一下，說，“記得，可是路德維希……”
“聖騎士。”喬伊斯冷笑了一聲，“他再怎樣不同，終究還是個聖騎士。”
“所以呢？”我有些生氣地打開他的手問道。
他的手懸在半空，然後他嘴角勾起個莫名的笑，“我說過的芙蘭，我是個貪婪的人。”
我皺着眉轉身離開，然後身後傳來喬伊斯的大笑聲，帶着瘋狂的意味。
這似乎只是個插曲，在這之後的喬伊斯對我與平常還是一樣。但我知道有什麽東西已經不一樣了，所以我在盡量避免和他的獨處，有的時候甚至在他和刺客之間選擇和刺客搭話。喬伊斯似乎不以為意，但他莫名微笑的時候越來越多。
然後是刺客鴉。鴉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如果不需要說話的時候他絕對不多說一句話，但其實和他相處起來很自在。平時他看起來就和個普通人一樣，普通到不起眼的地步。但當他出手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完全不同，鋒銳，冷冽，無情，如同一把刀一般，直插入對手最致命的地方，給予死亡一擊。
在問起他為何也踏上了這條危險的道路時，他想了很久，才說，“大概因為同伴在這裏吧。”
有的時候鴉的想法是出乎意料的簡單。
最後是路德維希。作為聖騎士的他是我們當之無愧的隊長，心思缜密，面面俱到，戰鬥力超群，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他做的都非常的好。同時，他是複雜而又純粹的男人。作為聖騎士他具有一切聖騎士該有的精神，堅貞，勇敢，自尊，博愛，但一切發揮到極致後所導致的是他那種偉大到冷酷的精神。
他的信仰堅定，即便是這片大陸上的頂尖人類告訴他他的信仰意味着什麽的時候，他還能夠毫不猶豫地說，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無私無畏，他曾用身體為喬伊斯用擋過一支箭，即使昨天喬伊斯還側面抨擊了他的神祗。他強大勇敢，無數次他爆發的聖火将向我們攻擊的不死生物們掃蕩一空，解除了我們的危機；無數次，他徹夜開啓着抵抗元素的光環，以應對随時可能來臨的危機。就連最苛刻的喬伊斯也不得不承認，沒有聖騎士，我們根本走不到這一步。
然而這就是我愛上的人。
我有些苦笑着這樣想。
愛也許不是追随，但我現在只能這樣追逐着他的腳步，變強，同行，一路向前。
後來我想，我願意支付任何代價，換取我們那些過去。
那些過去的他們，那些我們共同經歷的歲月。
因為不久後，一切都不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