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喬伊斯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難以平靜下自己的思緒。
更多時候我試圖去想什麽，但大腦裏一片空白。我企圖讓自己思考一些東西，什麽東西都可以，信仰，堕落，愛，沉淪，哪怕是痛苦的事也好，但是我做不到。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仿佛是行屍走肉一般，即便不是，但也接近那種狀态了。我覺得會忽然有一天，我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會本能地，麻木地——那個時候已經不叫麻木了，做一些事情。
比如現在，魔王複活了喬伊斯。
我看着喬伊斯，他還是白色的頭發，我記得他眼睛是墨綠色的，但現在看起來像純黑的。所以我湊了過去，離他離得很近很近，直到我發現我并沒有記錯，他的眼睛确實是墨綠色的。
我為此略帶驕傲地笑了起來。
我知道也許我是該感到高興的，我夢中曾無數次模拟過我們重新見面的場景，各種設想都存在過，唯獨沒有現在正在發生的。
沒有興奮，沒有開心，我只是在為我還記得他眼睛是墨綠色的而感到驕傲。
喬伊斯也看着我，魔王說複活者的身心都已被黑暗所浸染，他們會明白我究竟幹了什麽。
我們的距離還是很緊，喬伊斯的手到了我的腦後，然後将我按向他。大概是一個吻，但是沒有熾熱的吐息沒有纏綿的眼神，什麽都沒有，我們的呼吸還是冰冷的，他的眼神裏有狂熱，但是不是針對我。
他放開了我，墨綠色的眼睛裏燃燒着一些熾熱的東西。
“真是難以想象，芙蘭，你居然會這樣選擇。”
——不，他們其實并不明白。
我知道喬伊斯想到了什麽，也許是我們現在身處的處境這樣的事實，但這對于我并非事實。
我突然感覺眼前這個男人好陌生，我發現我現在除了知道他叫喬伊斯，是灰的徒弟，我的同伴以外，其他什麽都不知道，都忘掉了。
心底裏有個聲音說，這樣就夠了。除此之外，你還要知道什麽呢？
知道這些，就夠了。
當我從紛亂的思緒中掙紮出來的時候喬伊斯已經不在洞穴中了，我走出長長的山洞隧道，然後我看到了喬伊斯。
他站在遠處高高的屍體堆上，目光冷漠。他墨綠色的眼睛好像在發光，他高舉着那把我們曾經從古墓裏得到的死靈法師的法杖，不知何處來的大風灌滿了他的衣袍。他的表情是那種嘲諷的笑意，身上散發着強盛的黑暗氣息。
就好像教會聖典裏對地獄降臨的惡魔相關描述的插圖一般。
我看着他，我突然意識到他是喬伊斯，我的同伴，他現在回來了，我不再是一個人。
“喬伊斯。”在重見後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低下頭看着我，目光還是冷漠的。然後我伸出手對他說，“歡迎回來。”
喬伊斯的目光似乎柔軟了不少，然後他似乎是輕笑了一下，“你還和以前一樣天真，我的芙蘭。”
那一刻我覺得我找回了從前的我，那時候我确實天真地以為我們可以回到從前。
“我好想你。”
我揚起臉望着他，我感覺自己眼睛濕了，我已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你知道嗎，芙蘭。”
喬伊斯的法杖上散發出駭人的紅光，也映照在他的側臉上，他的表情因此模糊不清。
“如果你死了，我不會讓任何人複活你。”
他腳下的屍體在一寸寸化為飛灰，詭異而可怕，但卻有着奇異的美感。
他緩緩向我走來，然後捏住我的下巴說道：
“我會把你的亡靈禁锢起來，成為我永久的奴隸。”
不知為何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流淚，然後他慢慢地說道，“我覺得，如果你死了不會想再活過來的。而且你現在，與其有自己的靈魂還不如沒有任何思想。”
我看着他的唇一張一合，我不想再讓他說下去了。他總是能夠洞穿一切，說出人內心深處最隐秘的想法。
有些東西，不應該被說出來。
我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我已經太久沒有這樣同人這樣接觸過了，越是觸摸，越是感受到他的生命，我越是興奮得厲害。
“已經徹底堕落了麽，芙蘭……”
我聽到喬伊斯在我耳畔親吻着低語。
而我的眼睛已然迷蒙，我只想從他身上獲得更多更多的東西，刺激，疼痛，快感，或者是其他什麽，只要讓我覺得我還活着就好。
“那就盡情釋放你的黑暗吧。”
恍惚間我聽到喬伊斯這樣說道。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感受到了久違的渾身酸痛，自從和黑暗同化後我就幾乎沒有這樣的時候。
我從地上坐起來，然後看到前面坐着的喬伊斯，他的黑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還露出了大片蒼白的皮膚。我才注意到我的衣服是随意地搭在身上的，随着坐起的動作滑了下來。
喬伊斯用一種懶洋洋的腔調說道，“堕落之後你連身材都變好了啊。”
我有些木然地将衣服胡亂套在身上，聽到他那句話後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承蒙誇獎。”
“你看起來對我意見頗大？”喬伊斯挑眉說道，“別告訴我堕落了這麽久後你都沒和其他男人做過。”
我抿着唇沒說話。
“那看起來是有喽。”喬伊斯勾起了唇角，在他要說出更加頑劣的話之前，我打斷了他的話，“是一個聖騎士。”
“哦？”喬伊斯饒有興趣地發出一個音節。
“我在□□時喊了路德維希的名字。”我看着他說道。
“哦，這還真是……”喬伊斯想了一會兒終于找到個詞，“精彩絕倫。”
“我也覺得。”我看着他，然後對着他笑，我不知道我的笑看起來是怎樣的，大概是很糟糕吧，因為喬伊斯突然收斂起所有的笑意了。“所以，我現在是徹徹底底的堕落了，喬伊斯。”
喬伊斯就這樣看了我一會兒，然後他把我拉到了懷裏，輕輕撫摸着我的頭發。
過了很久，他終于說了他一開始就該和我說的話。
“芙蘭，我回來了，你不是一個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