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德魯伊一族

鉛灰色的蒼穹上堆積着幹涸的雲片，那蒼茫的風席卷了戰後的荒原，鮮血染紅的大地，斷裂的兵器，那是一種無可比拟的荒涼。

“芙蘭。”

白狼背對着我看着天空。

“完成這個任務後你還有什麽事麽？”

“沒有了。”

我搖了搖頭 說道。

“那陪我去一個地方吧。”白狼說道。

“好。”我颔首，并沒有問他要去哪裏。

他帶我去了德魯伊一族的聚集地，那是斯考斯格林的北部的森林深處，在那裏我們受到了熱烈的歡迎——當然，是用魔法和武器的歡迎。

“我小時候常在這裏玩。”他用着溫柔而充滿懷念的聲音說着，而他身邊的猛毒藤蔓和巨熊、狼靈在為我們開辟出一條血的道路。

“這裏很美。”我看着周圍說道，黑色的火焰環繞着我，企圖向我發動攻擊的植物和動物都化為了灰燼。

白狼看起來一直很淡然，其實我不知道他為何要帶我來這裏。

當我們被幾個德魯伊圍住的時候，白狼突然對我笑了，他露出了狼牙似得尖利犬齒，然後說，“芙蘭，你害怕嗎？”

“不害怕。”我搖了搖頭說，這些沒什麽好怕的，我連最可怕的惡魔都面對過了。

“可是，我很害怕。”白狼看着彎着腰低低咆哮的德魯伊們，對我說道，但是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我愣了一下，然後問出了我一直想問的問題：“那你來這裏是想做什麽？”

“殺了德魯伊之靈。”

白狼的聲音還在我耳邊，但他的人卻不在了。他在那一瞬間化身為狼人，靈活地穿梭在那幾個德魯伊之間，然後突兀地又撤了回來。他的一系列行動就仿佛是一陣風一樣，來去自如。

對面的德魯伊身上紛紛帶了傷痕，一只德魯伊已經倒下了。

“為什麽……”我輕輕地問道。

“因為在接受黑暗後我才發現。”白狼在進入德魯伊森林後第一次笑了，盡管是獰笑，“我想幹掉德魯伊之靈很久了。”

這真是個瘋狂的決定。不過我決定和他一起瘋狂，在不考慮任何後果的情況下。

後來我們居然真的一路殺入了德魯伊學院Túr Dúlra裏，然後德魯伊之靈出現在橡樹Glór-an-Fháidha下。

德魯伊之靈和普通的德魯伊的外貌似乎沒有什麽不同，我還以為會是一團能量體呢。

“父親……”白狼輕輕呢喃了一句，然後發動了攻擊。

我這才明白過來，德魯伊之靈的外貌和作為祭品的白狼的父親的外貌相同。

白狼專注地和德魯伊之靈戰在了一起，而我只好為他抵擋着四面八方襲來的植物和動物。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白狼長長的狼嚎聲，他舔着自己爪子上的鮮血，腳下踩着的就是德魯伊之靈——也就是擁有他父親外貌的屍體。

而我已經快頂不住了。

白狼卻開始念冗長的言靈，周圍的德魯伊聽到後進攻得更加瘋狂了，我不得不透支法力，為白狼護航。

德魯伊之靈化作閃亮亮的碎片，融入了白狼體內。

周圍的德魯伊們忽然間紛紛發出了野獸的嚎叫，我覺得他們在那一刻似乎要瘋掉了。

德魯伊之靈，被白狼吞噬了。

白狼也發出了那種嚎叫，然後他說了我們初見時的那句話，“森林，是德魯伊的主場。”

白狼身後巨大而可怕的猛毒藤蔓拔地而起，狂舞着如長鞭一般的分支。

然後他擡起頭，表情冷酷地說出了第一次他未說完的話語。

“而森林裏，強者為尊。”

然後我見識到了現在的白狼究竟有多強。

在我們終于擺脫了德魯伊一族最後的追蹤已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了，那是個陰雨天，我的法力已嚴重透支，而白狼也顯得無精打采的。

我們坐在一棵巨大的樹下休息，白狼突然悶悶地說道，“在地獄還沒侵入人間的時候，如果按照陣營劃分，德魯伊和死靈法師都是守序的。”

“兩族不是敵對關系嗎？”我問道。

“嗯，因為都是守序者，所以才……”白狼聳了聳肩，沒有繼續說。

我似乎明白了什麽。

“所以你才想殺德魯伊之靈？”

白狼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地說，“不知道。”然後他撫摸着自己的狼靈說道，“反正就是想那樣幹了。”

我沒有繼續問，只是安靜地聽着雨水打在泥土上的聲音。

直到困意襲來，我摟住一只毛茸茸的狼，然後嘟囔着說了句，“白狼，我想鴉了。”

“魔王為什麽要複活我們？你覺得。”白狼輕聲問道，“我現在的力量連我自己都感到有些害怕。”

“我不知道……”我抱緊了狼靈說道，“總之他不可能是為了讓我給他做事才複活你們的。”

“你說，芙蘭，我是不是不該去德魯伊一族那裏？”白狼突然問道。

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

我們曾經自诩為勇士，自诩為正義的使者。我們滿懷信心的踏上光明的征程，最後一敗塗地。

我不知道自那時起，我作惡與行善究竟哪個更多。

我只知道，現在的我，是徹頭徹尾的黑暗堕落者。

這根本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也是無法解釋的事實。

但如果是在他們身邊，無論怎樣都好。

——無論怎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