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沈清喻自淩空派離開,确認無人跟随之後,急匆匆便下了山。
他在淩空鬧了這麽一出,只怕要不了多久時間,全江湖便要知道魔教少主狂妄至極地出現在了試劍大會,他這張假臉的容貌将傳遍江湖,這臉已經不安全了,他應當盡快将□□卸下來。
他早安排了燕凜之這幾日在淩空派下接頭等候,他離開了淩空派,也不能再以沈清喻的身份回去,畢竟沈清喻此刻還在家中“養病”,不可能突然出現在此處。
燕凜之說他知道附近有幾處方便藏身的地方,沈清喻便将這件事交給了他處理,此刻他匆忙下山,到了二人約好見面的地方,果真見燕凜之正在等他。
燕凜之見沈清喻來了此處,他不愛與沈清喻說話,也沒問試劍會上發生了何事,一言不發便帶着沈清喻往藏身處走。
沈清喻當然不曾多想。
他們一路避開行人,專挑着小路,繞進了一條略顯昏暗的街道,沈清喻皺着眉四處打量,一面問:“這是什麽地方?”
燕凜之說:“此處是鬼市主人名下的産業,她說可暫借給我們使用。”
沈清喻:“……”
又是樓丹秋?
她到底還有多少産業?
燕凜之一面帶他往小道邊上的一方側門走,一面說:“此處也有焚火宮的人在此處打理,鬼市與焚火宮一向有生意來往,你将此處當作是自己家便好。”
沈清喻忍不住問:“燕堂主,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側門進去是一處院落,沈清喻擡起頭,便見面前的小樓挂了紅色的燈籠,還有排演管弦歌舞之聲遙遙地傳來。他心中更是疑惑,甚至還有了幾分不詳之感。
燕凜之并未回答,只是帶着他往那小樓走。
恰有一位年紀稍長的中年女子帶着幾名姑娘抱着琵琶走過,看見燕凜之,還搖着團扇與他笑一笑,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媚态,待她們走遠了,沈清喻終于忍不住拽住燕凜之,問:“燕堂主,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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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凜之反問他:“你覺得這是什麽地方?”
沈清喻一噎,不由便覺得面上有些微紅,好在他此時戴着□□,臉上泛紅是透不出面具來的。
這還能是什麽地方?
方才過去的幾位姑娘,比起街上所見的女子,衣着已略顯暴露了,遠處傳來的絲竹之聲他也隐約記得調子,是宋永年提起過的,這些年常在秦樓楚館傳唱的小調,那這兒是什麽地方便再明顯不過了。
沈清喻微微泛紅了臉,問:“你為何帶我來青樓。”
燕凜之說:“那你得問鬼市主人的産業為何恰好是青樓了。”
沈清喻:“……”
他實在說不出話,只好皺着眉跟着燕凜之走,說實話,他是第一次踏足這種煙花之地,在西域去顧祺祥的銷金窟那一次不算,那時他是與岳霄一塊去的,心中還将那地方當作是一個賭場,并未多想其他。
可他又想,燕凜之這地方的确選的不錯,他走進來尚且覺得為難,那些正道人士更是絕不會來這地方的,他若躲在此處,的确可以降低被他們發現的風險。
他心中尚在思索,燕凜之帶他上了小樓,方轉過樓梯拐角,他猛地便覺得香風撲面,吓得後退數步,幾乎蹿到燕凜之身後,轉頭看見帕沙着了胡姬女裝,有些委屈看着他。
沈清喻這麽久未曾見帕沙如此打扮,乍一下險些未曾将他認出來,好半晌才回過神,問:“帕沙?你怎麽又……”
他想帕沙已經成年,照理說,他應當已不必再如此打扮了才對。
帕沙眨着眼睛認真去看他的臉,一面問:“燕大哥,這是沈少爺吧?”
燕凜之答:“是。”
帕沙更加開心,似乎又想要撲過來抱一抱他,一面問:“沈少爺,我這麽穿好看吧?”
沈清喻一時不知該要如何回答。
“這裏沒有胡姬嘛。”帕沙提起亮閃閃綴滿珠玉的裙擺,還轉了一圈,重複問道,“我難道不好看嗎?”
沈清喻已覺得有些尴尬。
若将帕沙對他的好感放在燕陽或是阿穆身上,他便覺得那只是小孩對親近之人的依戀,可他與帕沙數次相見,帕沙好像動不動就想抱一抱他,他不知是不是西域禮儀如此,認真想來,總覺得很是古怪。
沈清喻見帕沙還眨着大眼睛眼巴巴看着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見燕凜之正皺着眉,似乎對帕沙的舉動十分不滿,便輕輕拽了拽燕凜之的衣袖,要他幫忙圓場。
帕沙見沈清喻站得那麽遠,果真跨過來幾步,正要說話,燕凜之卻面無表情地将他擋住,冷冷說:“你大哥同意你留在中原,不是讓你來胡鬧的。”
帕沙撇了撇嘴:“我哪有胡鬧……”
燕凜之:“你去将衣服換回來。”
帕沙心中不滿,抱了手一動不動,只當自己不曾聽見燕凜之的話。
“好,你不去。”燕凜之說,“那我現在就去給你大哥寫信,讓他派人接你回去。”
他說完這一句話,帕沙果真就不敢再與他發脾氣,委屈扭頭回去換衣服,沈清喻松了口氣,一面忍不住問:“他已成年了,為何還要穿這種衣服?”
燕凜之帶着他繼續往裏走,一面說:“他年紀尚輕,以往習慣了如此,又覺得這樣打扮能引得無數人追捧,實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沈清喻:“燕堂主怎麽知道……”
燕凜之也不忌諱:“伊缇斯當年就是如此,惹了滿江湖情債,時至今日,還不時有人上門來找他的麻煩。”
沈清喻:“……”
燕凜之說到此處,自己也覺得自己有些多嘴了,便移開話題,随口道:“他們族內的陋習,是該改一改了。”
他帶沈清喻進了一間屋子,此處較外面已安靜了許多,只是隐約能聽到一些青樓中人排演絲竹的聲音,燕凜之取了工具,幫沈清喻卸掉臉上的□□,沈清喻在心中想着帕沙的事情,可又不好直說,只是皺着眉開口,與燕凜之委婉道:“燕堂主,我要休息,暫且就不要讓其他人進來了。”
燕凜之心中卻清楚得很:“放心,我會幫你攔着帕沙的。”
沈清喻:“……”
燕凜之又說:“你當初在西域冒險救了他一命,他對你有些許好感,他天性熱情,僅此而已,不用多想。”
沈清喻被他點破,略有些尴尬,燕凜之已将面具卸下了,又說:“你若擔心,與他直說便好。”
沈清喻:“直說……”
這種事他實在不擅長應對,可燕凜之說得對,他的确是該直說,可究竟要怎麽說……
“你若開不了口,待會兒岳霄來了,叫他幫忙便好。”燕凜之看他神色,知他不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麽意思,只好一停,又說,“罷了,待會兒我去與岳霄說。”
沈清喻還皺眉:“讓岳霄去與他直說,不好吧……”
他越想那場景越覺得古怪,只好搖了搖頭,不再多想,燕凜之替他摘了面具,便告辭離去,沈清喻在屋內也無事可做,幹脆閉目調息,如此過了一兩個時辰,天色漸晚,外面也熱鬧了起來,沈清喻起身走到窗邊,推窗去看。
白日他見到的紅燈籠已全都亮起來了,院內燈火通明,他們這院中沒什麽人,他低頭去看,恰見岳霄随着燕凜之從側門匆匆進來,他一怔,急忙關了窗,走到門邊。
他擔心出了房間再撞到帕沙,便站在門邊等着,他等了沒多久,有人在外敲門,沈清喻急忙便過去開了口,岳霄閃身進來,對他一笑,反手關上房門,十分感慨,道:“燕堂主選的還真是好地方。”
沈清喻無言。
岳霄倒也不着急說淩空派如何了,他在桌邊坐下,道:“燕堂主方與我說了一件事。”
沈清喻當然知道燕凜之說的是什麽,他走過去正要開口,岳霄卻拉着他的手,将他往下一拉,拽進懷中,直言道:“我要吃味了。”
沈清喻:“……”
“不過你放心,這事倒也簡單。”岳霄攬着他的腰,道,“少年人的好感來得快,去得也容易,若他知道你我之間的關系,應當見不會——”
沈清喻不免問他:“你我之間是什麽關系?”
岳霄厚着臉皮接話,道:“叫他知道,你們聖教教主夫人的位置,已經有人了。”
沈清喻:“……”
岳霄又說:“他若要與我争這教主夫人的位置,我可是要與他大哥好好談一談他在中原的情況。”
當初他在西域時,便與伊缇斯關系甚好,他本不曾将帕沙當作是什麽威脅,這句話不過也就是随便說一說罷了,沈清喻聽他說了這幾句話,皺着眉,忍不住開口,道:“你的臉皮怎麽這麽厚。”
會有正道俠客直言自己要做魔教的教主夫人嗎?
岳霄與他笑了笑,忽而斂容,又說:“眼下這件事,倒還不是最緊要的。”
沈清喻以為他終于要談淩空派的事了,便問:“還有什麽事……”
他不想岳霄摟緊了他,在他耳邊低語。
“教主大人,您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岳霄輕聲低語,“當下最緊要的事,自然是……”
他聲調漸低,已不可聞。
自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