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翌日,沈清喻睡醒時,天已大亮。
自習武之後,他已極少一覺睡到這時候,岳霄也沒有叫醒他,甚至他起身睜眼之後,才發現岳霄已不知跑到了哪裏去。
他看時日已近中午,岳霄也許是回去了,便起身洗漱,剛穿好衣服,便聽得門外聲響,岳霄端着早點回來了,見他起身,便将早點放到桌上,道:“你等等我,我去打些熱水來。”
沈清喻便坐在桌邊,他方睡醒,還有些頭昏,便支着腦袋靠在桌邊打瞌睡,岳霄回來見他如此,還忍不住笑,輕輕推了推他将他叫醒了,一面道:“你若要睡,吃完飯再睡。”
沈清喻打了個哈欠,說:“今日已不曾早起練刀了,再睡又得到什麽時候。”
岳霄說:“偶爾休息幾日,那是張弛有度,也沒什麽不好。”
他坐下陪沈清喻吃飯,沈清喻洗漱之後總算清醒不少,一面問岳霄:“昨日我走後,淩空派如何了?”
“那些人全在擔心聖教再起回來找他們尋仇。”岳霄搖頭,“議了一日,也只說要盡快選出武林盟主,好請盟主帶領他們對抗聖教。”
那不過全是場面功夫罷了,若魔教真有心對付他們,等正道召開武林大會,幾大門派再争論數日,運氣好的話,一次武林大會便可選出盟主,可若運氣不好,只怕這武林大會都不知要開幾次,各大門派誰也不服誰,吵到魔教殺入中原江湖,他們應該都不會有什麽結果。
沈清喻忍不住嘆氣,又問岳霄:“張修遠的事呢?如何了?”
岳霄搖頭:“賀掌門被其餘幾大門派拉着讨論了一下午對付魔教的事,我離開時,他應當也才剛回去找張修遠。”
他仔細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不過以賀掌門的為人,你大可放心。”
沈清喻卻皺着眉頭,說:“我擔心的不是他下不去手。”
他們昨日也都看到了,張修遠的母親對極為在意,張修遠受了重傷,她應當會日夜陪護,就算她不曾留在張修遠身旁,可這時候張修遠若是突然死了……這件事是絕對交代不過去的。
他覺得昨日張修遠令他身份暴露,他也打傷了張修遠,這件事,正好可落到他頭上,就說是他令張修遠傷得太重,夜中內傷發作,不治身亡便好,以免讓賀逐風太過為難。
反正聖教背的黑鍋已夠多了,他不介意再被抹黑幾次,再說正道衆人只知入歧是可速成的魔功,并不知入歧的具體功效,只要能将這謊給遠過去,随便岳霄怎麽說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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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岳霄将此事回去轉告賀逐風,岳霄當然點頭答應,沈清喻又想了想,忍不住問:“都這時候了,你不用回去嗎?”
今日試劍大會若要繼續,岳霄卻不在場,未免也有些太過奇怪了。
岳霄看他一眼,說:“你昨日那麽一鬧,今日的試劍大會怎麽可能還繼續得下去。”
沈清喻:“取消了?”
岳霄幹脆搖頭:“我說我吃壞了肚子,讓他們今日別來找我。”s
沈清喻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真的這麽說了?”
岳霄忍不住笑,道:“山莊下午才有比試,我下午回去便好。”
沈清喻:“……”
沈清喻皺起眉,忍不住嘟囔:“有時候,我覺得我大哥說得真沒有錯,你真的是無賴。”
岳霄反問:“你昨夜不覺得我是無賴,現在才覺得——”
他話音未落,已自覺退了好幾步,似乎生怕沈清喻打他,可不料沈清喻動也不曾動,見他躲開那麽遠,也只是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專心喝粥。
岳霄讪笑幾聲,自己又将椅子搬了回來,坐到沈清喻身邊,說:“待會兒我就回去了。”
沈清喻點頭答應:“嗯。”
岳霄:“你不送送我?”
他竭力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沈清喻看了他幾眼,好像連早飯都吃不下去了,皺緊了眉頭,說:“你等我吃完飯。”
岳霄總算滿意了。
他等沈清喻吃完早飯,要沈清喻送他到院中,再往外他擔心沈清喻被其他人撞見,也不敢叫沈清喻多送,可不想二人方下了樓,走到院中,正巧遇見了換回了男裝的帕沙。
帕沙正坐在院內發呆,他聽見腳步聲,扭過頭看了看,也沒有昨日的熱情,只是撇了撇嘴,噌地站起了身,扭頭便往自己屋內走。
沈清喻一怔,下意識便問岳霄:“你将事情和他說清楚了?”
岳霄笑吟吟反問:“說什麽?我什麽也沒與他說啊。”
沈清喻看着岳霄那副神色,停頓片刻,忽而便明白過來岳霄笑容中的意味,禁不住面上微紅,拽着岳霄的衣襟将他扯到一旁,問:“昨夜……昨夜……你是不是知道昨夜帕沙來了屋外。”
岳霄一臉無辜:“我怎麽知道。”
沈清喻:“……”
岳霄又說:“燕堂主不是不許帕沙到你屋外嗎?”
沈清喻停頓片刻,忍着愠怒問:“你怎麽知道我吩咐過燕堂主,不許帕沙到我屋外?”
岳霄笑吟吟道:“自然是燕堂主與我說的。”
沈清喻:“……”
岳霄這拐彎抹角的模樣,幾乎就已佐證了沈清喻的想法,燕凜之昨日所說的話原來是這意思,什麽直言,這可比直言還要直白得多了。
沈清喻惱怒不已,見岳霄還在笑,一把揪下岳霄的衣領,咬着牙說:“我真該一刀殺了你。”
岳霄竟還笑嘻嘻地問他:“那教主是想做鳏夫呢,還是寡婦呢——”
沈清喻未曾帶刀下來,幹脆拔了岳霄腰側的短刀,吓得岳霄蹿出數步,一面躲閃,一面故作驚慌道:“我就不該教你習武!”
恰好燕凜之從此處經過,見他二人莫名其妙地在院內打鬥,不由發怔,站在一旁,問:“少主,岳莊主,你們這是在……”
他一句話未曾說完,沈清喻竟一刀朝他削了去,燕凜之吓得後退數步,下一刻便見岳霄朝他這邊跑來,一邊喃喃道:“燕堂主,事情敗露了!”
燕凜之:“……”
岳霄已翻上了牆,朝他們擺了擺手,認真道:“在下告辭,先走一步。”
燕凜之:“……”
燕凜之回過頭,便見沈清喻滿臉怒容。
他只好輕咳一聲,勉強笑道:“少主……您聽我解釋,這……這都是岳莊主的主意!”
……
岳霄回了淩空派,還不到中午,他時間寬裕,慢吞吞溜回屋中,想還能再補個午覺,不想高逸正在屋內等他,滿面焦急,見他進來,匆匆便道:“岳莊主,您總算回來了。”
岳霄見高逸出現,便知道張修遠的事已有結果了,不免問:“高少俠怎麽在這兒?”
高逸皺着眉,好半晌方将那句話說出口來:“大師兄……師父昨夜已經下手了。”
岳霄點了點頭,正要将沈清喻告訴他的話轉告給高逸,不料高逸緊接着便往下說道:“現在師父說要将掌門之位傳給我……岳莊主,你去勸勸師父吧。”
岳霄一愣,有些不明白高逸的意思。
如今張修遠和張修明二人都已不在了,原是掌門三弟子的高逸變成了賀逐風的首徒,掌門之位當由他繼承,這是理所應當的事,他想不明白高逸為何如此擔憂。
“岳莊主,您好像沒有明白我的意思。”高逸苦笑,“師父想歸隐,他是要我立即接替掌門之位。”
岳霄不由一怔:“什麽?”
賀逐風怎麽突然就想歸隐了?
高逸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他想了許多,方将昨夜到如今發生的事一件一件與岳霄說了。
他們到如今還攔着張母,用借口诓騙她,未曾讓她走進屋子看見張修遠的屍體,而賀逐風自昨夜後便已有些不對勁了,他在張修遠的屋中坐了一夜,今日天明便說要将掌門之位傳給高逸,高逸說什麽他也聽不進去,如今張修遠的屍體還未收斂,若是再拖下去,張母與其他人也許就要發現了。
岳霄沉默片刻,将沈清喻要轉告給賀逐風的話告訴高逸。
若賀逐風消沉至此,那這些事便只能由高逸來處理。
屍體若是這樣被發現,賀逐風定會有難以洗脫的嫌疑,他在那屋子中呆了一夜變已是極為不妙的了,事情若要妥善處理,便是一刻也拖不下去了。
“你師父受此打擊,也許要消沉一段時間。”岳霄皺眉道,他其實也未曾想到此事對賀逐風的刺激會這麽大, “那他此刻便只能靠你了。”
高逸一怔:“靠我?”
他平日也只會幫賀逐風處理一些門內事務,昨夜的事顯然已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他心中也是不知所措的,哪怕岳霄如此說,他一下也不知該要如何才好。
“你先帶我過去。”岳霄說,“屍體要盡早處理。”
高逸倉皇起身,他顯然也是緊張過頭了,起身時絆到了椅子,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了,倒是用力深吸了幾口氣方才緩過來,顫聲道:“岳莊主,我帶你過去。”
岳霄抓住他的胳膊。
“你要冷靜,你要明白。”岳霄皺眉說,“你師父如今只能依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