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什麽叫做喜歡?”穆憶羅問,在這方面她的确存疑。因為即使在二十一世紀她也從未真正對誰有過很明确的喜歡。

秦婉看着她靈鹿一樣濕潤活潑的眼睛,厭惡漸消。

“喜歡就是……”秦婉想到李君執,唇角不自覺上揚。

“很簡單。比如說,有一個男人,在一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輕輕吻了我的臉頰。我分的清吻與吻之間的差別,他的那個吻是絲毫不帶欲望的吻。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甚至覺得他就是我的丈夫,現在我和他雙雙躺在自己家中,而不是平康裏。他走之後,我渴望再次與他見面,而且那種渴望像火一樣越燒越旺,燒的心裏難受。那時我就知道我已經喜歡上他了。”

“小姑娘,你吻過別人嗎?有人吻過你嗎?”

她搖頭:“沒有。”

秦婉一怔,心中狂喜,也許李君執并不喜歡這個小姑娘。

因為亡命天涯,所以他從來不是只看不吃的人。

那就太好了,現下秦婉眼底歡喜的滲出蜜來,不是情敵,她就不由自主以過來人的身份開始教導穆憶羅:“小姑娘,如果你喜歡了一個人,又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就去吻他吧。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穆憶羅點點頭,不過不敢茍同,畢竟這事還是得看臉。

當時秦婉憑欄而立,于人頭攢動的大堂之中一眼就相中了那個一表非凡的男人,起初只因為他的皮相。

後來喜歡上他的聲音,喜歡上他的頭發,喜歡上他渾身深淺不一的傷疤,甚至喜歡上他的來去匆匆與行蹤不定……

某天清晨他還沒有離開,秦婉看着他嬰孩般熟睡的臉孔,覺得有種家的感覺。

他于睡夢中呓語:“梁凝,報應是不爽,但是渾身罪孽的人也想救人。若是我能救下我手裏的這個女子,我願意去死。”

秦婉輕輕用手舒展他緊鎖的眉頭,雖然并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但也猜到他的身世并不平凡。

李君執在睡夢中流下眼淚,一刻鐘之後方才醒來,他看着身側這個擁有傾國傾城之貌的女子,停止了流淚,他說:“真好,她活着,還和你一樣漂亮。”

然後起身輕吻了她的臉。

看着穆憶羅不染纖塵的臉,秦婉猜測也許她就是他曾經救下的那個女子。于是又在心裏推翻了剛才的結論。

穆憶羅看着秦婉一會兒喜笑顏開一會又失魂落魄的臉,猜不出她在想什麽。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道:“你一定會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的……”

秦婉笑了,笑意卻不抵眼底:“假如有一天你有了喜歡的人,但是你喜歡的人,卻不喜歡你,你會怎麽辦?”

穆憶羅不知道,電視劇裏的女主一般是選擇放手,女配一般是苦苦追求,甚至還不惜用些毒辣的手段。也正因此,女配就只能是女配吧。

所以她道:“選擇放手吧。”

秦婉苦笑一聲,卻向她逼近,染着鮮紅蔻丹的手指輕劃過她的臉頰:“要是我,我會殺了她!”

穆憶羅心道,這一看就是個女配。

她覺得秦婉的樣子實在有些風騷,風騷之中又透出些陰森之氣,好像返老還童的巫婆,現在只想脫身:“好好好,姐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标準哈,我不勸您了。您保重,我先撤了。要是欠了您銀子,您打個條子,我下回來一定還上。”

趙婉輕哂一聲,拉了拉肩頭滑落的輕紗:“不用!留下你的名字相抵!”

名字?

“姐姐,這樣不太好吧……”穆憶羅心慌,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官二代啊,雖說這年頭嫖/娼不犯法,可她畢竟是個女兒身,這事傳出去會不會對她老爹的仕途造成影響呢?

還有她還未嫁,會不會對自己的風評造成影響呢?

“名字!”秦婉不耐煩嚷了一聲。這姑娘怎麽那麽愛考慮。

穆憶羅感覺一把無形的刀已經架上脖子:“穆……穆……憶……羅。”

秦婉黛眉一鎖:“你姓穆?你竟然姓穆?”

“怎,怎麽了?”這年頭姓穆也犯法?

“沒怎麽!沒怎麽!”秦婉立刻換了副面孔,臉上一派溫和的笑,“也許是我誤會了。”

……

三日後李君執再次出現。彼時穆憶羅正盤腿坐在一張八仙桌上看着院子裏漸化淤泥的雪。

看着李君執踏雪踩泥而來,她拳頭開始發癢。放鴿子之仇不共戴天!

李君執沒事人一樣笑吟吟道:“北方姑娘那麽多好習慣沒見你學,脫鞋上炕的習慣倒是學到了精髓。”

穆憶羅握緊了拳頭要是他過來,非要讓他嘗嘗自己的大力神功!

“小羅,那天……對不起。”

她冷哼了一聲,冷不丁就沒了蹤影,自己冰天雪地裏凍個半死,豈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散夥的。

“你要的東西。”李君執自袖口裏掏出來一柄折扇遞到穆憶羅手中,“送給義父。”

她愣住,遲遲未接。

他爹曾說,君執這個人,是天底下最守信的,他的每一句話我都信,小羅,你也該信。

當時她沖着穆和成吹胡子瞪眼,說他是被李君執的僞善給蒙騙了。

李君執将扇子塞進她手裏:“拿着呀,應該還算拿得出手。”

穆憶羅的怨恨消解三分,收了拳頭接下他手裏的東西,打開繡有松鶴延年圖案的青色扇子套,拿出那把折扇。

雪白的扇面,一面書“寧樸毋華”一面書“既安乃樂”,她不懂書法,連是什麽字體都看不出來,但這副字,卻十分大氣舒服。

李君執見她翻過來覆過去看了半天,就将那扇子拿回來親自指導:“這字出自當世名家左歧先生之手。字體爽利大氣,筆法遒勁,有龍蛇之姿,楷中見行,行中帶草,這樣的功底,若是要仿制,也非得是名家。不過但凡有這樣功底的名家誰會仿制?”

然後他又指着扇面左下角的印章,道:“喏,這有左先生的印章和落款。你再看這扇面,是雙林産的绫絹,這扇柄是暹羅來的象牙……”

李君執講得頭頭是道,穆憶羅聽的一頭霧水。

她問:“所以呢?”

李君執:“所以,這是真跡無疑。”

穆憶羅“哦”了一聲,複将扇子拿了回來:“我也沒說它是假的啊。”

李君執:“……”

“自身假的地方太多,即使送的東西真跡無疑,也怕人家懷疑。”她盯着李君執的眼睛,觀察其中的波瀾,“你到底是誰?是幹什麽的?上元節為什麽無緣無故放我的鴿子?”

李君執臉色微變,卻輕笑道:“小羅,我告訴你,你不要說出去,行嗎?”

穆憶羅一怔,以前不論怎麽問,他都緘口不言,沒想到今天這麽輕易會說。

李君執沉吟片刻方道:“我是個孤兒,小時候被義父收養,學了些功夫,又混瞎了好些年,之後從良做了乘風镖局的一個镖師。”

“镖師?”

“沒錯,我是個镖師。經常在外押送貨物,所以不常來看你和義父,而且做我們這一行的還得說走就走,所以就常常不告而別。”

“上個月的時候,我替長安城的一位大人走镖,原想着抄小路近些,就沒走官道,結果就遇到了劫匪。那些賊人眼光不好,忒不會挑,裝金銀的大箱子不拿,偏偏劫走了裝抓周八樣的小箱子。”

李君執說着說着自己笑起來:“可見小箱子裏也并非都是貴重物品。”

“于是,我就為了那一套撥浪鼓,小算盤什麽的,冒着生命危險潛進人家土匪窩子裏取,誰知道一不小心竟失手殺了他們的兄弟。”

“然後,人家寨主惱了,糾結了一夥人要我償命。”他越說越笑,好像在講笑話,“他們就只懂得殺人償命,你說他們劫人錢財的時候,怎麽不懂欠債還錢呢?”

李君執說的輕巧好笑,穆憶羅卻忍不住替他捏着汗,對方可是土匪。

李君執接着說:“他們追了我好幾天,我真的是怕了!一看見留絡腮胡的大漢,一聽見馬蹄聲就吓得尿褲子。所以小羅,上元節的時候,我聽見馬蹄聲,我就躲了……”

“小羅,是不是有人騎馬過來?”

穆憶羅将信将疑:“是啊,不過是過了很久才來的。應該不是找你的。”

李君執哦了一聲:“那可能我們聽見的不是同一個人吧。”

穆憶羅對他放鴿子的事已經釋然,現在只關心他的安危:“那你怎麽辦?還有人要殺你?”

他搖頭:“沒了,镖局請了黑白都吃得開人出面給擺平了。”

穆憶羅點點頭放下心來,又一本正經的跟他開玩笑:“幸好是這樣,要不然我得趕緊把你攆出去。我可不想我們家跟着遭殃。”

李君執也開玩笑:“沒事,義父是朝廷命官,在你家最安全,要是他們還要殺我,我就一直住着不走了,哈哈哈。”

穆憶羅掏出拳頭舉到他臉邊威脅:“你敢?”

“你願意娶我嗎?”

“我要走了。”

兩個人同時開口。

“你說什麽?”李君執耳中有一座山崩塌的聲音。

穆憶羅掰着手指,打哈哈:“我沒說什麽啊……”

“哦。”李君執頭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

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動了要嫁給他的念頭,他告誡她不要嫁給拿刀的人。雖然他也是拿刀的人,但是他可以改行啊,改行做屠夫,他說屠夫不算拿刀的人。現在豬肉那麽貴,她再教他怎麽做注水豬肉,到時候日子一定過得風生水起!

作者有話要說:  敲黑板,劃重點,這章講得以後都考!

左歧:我自己瞎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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