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和好 “阿夜,我該回應你的愛意了
顧枕夜根本來不及穿好鞋履, 幹脆赤着腳到了正殿跟前。
他生怕雲如皎獨自一人又回到了小院去,受盡雲霁月的磋磨。
若是沒有自己在身側,雲如皎又怎能抵擋雲霁月?
他當真心急如焚。
他想要快快地查看, 可是又推門的一瞬間又猶豫了——
若是雲如皎問他此時來作甚?
他該尋個什麽合适的理由?
他不敢對雲如皎将這一切坦誠相待的。
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還是蹑手蹑腳地推開了門扉。
還好、還好……
雲如皎安安生生地躺在床榻之上,并無任何異樣。
臉頰還存了些許緋紅,看着讓人不禁想要觸碰。
顧枕夜卻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輕掩上門, 退了出去。
站定在檐下,望着窗楞發怔。
但是雲如皎還在, 是否就更加驗證了,這裏的一切都受他所控制呢?
這一切到底又是怎般回事?
顧枕夜想不清楚,唯有一眼不眨地望着雲如皎的房間發愣。
只他退出的瞬間,雲如皎便驀地睜開了雙眸,遙遙地看了一眼門扉之處。
看着那西窗外的剪影,又是嘆了口氣, 伸手拉了拉自己的錦被。
既是确定了這一切由自己所控,顧枕夜便也無法更改, 唯有先行回到自己房間內。
雖是宿醉, 可他也未曾多喝幾盞,差人打了冷水, 更清醒了幾分。
他開始翻看那些個古籍。
妄圖查閱着這操縱人心是怎般回事,又想問雲如皎再尋尋那虛無空間的解法。
即便是雲如皎這兩日都未曾再墜入其中, 他也想要尋個出處來。
若是以後雲如皎一人時,又當如何?
顧枕夜又是深深地望了一眼, 沉心在了書籍之中。
雲如皎宿醉醒來, 頭疼欲裂。
只是他回憶着昨夜那些個自顧枕夜口中說出的話語來, 着實有些不敢面對。
他是一直知曉顧枕夜愛他的。
可是這與親耳聽得,又不住地在他耳畔回響卻是不同的。
只是如何不同。
雲如皎卻是說不上來。
好似有什麽,在潛移默化中變了一般。
他甚至在某一刻想着,其實回應了顧枕夜也好。
他受過那般多的苦,并不想旁人也受着。
說他心善也好,蠢鈍也罷。
總是有一股子柔軟,讓他忍不住沉淪。
雲如皎深吸了一口氣,可是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卻是他抑制不住的。
他仰頭看着雕梁畫柱,漂亮的雲紋中似乎藏匿着一抹皎潔明月。
是他啊。
在顧枕夜的心中,永遠是他。
不是受了那個詛咒的影響。
只是因為是他啊。
雲如皎忽而只覺得自己先前是同顧枕夜鬧別扭,更是同自己較着勁兒。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他怎知自己這個替代品又還能活多久?
倒不如由着心意來吧。
雲如皎兀自輕笑了好幾聲,直到頭上的疼引得他忍不住咧了咧嘴。
其實這樣的做自己更好,原來的雲如皎亦總是這般快樂的。
他不再執着,這一回酒叫他着着實實地放下了。
沒有人會永遠為難自己。
雲如皎又阖上了雙眸。
他的頭還是難受得緊,想來還是得再多睡上些時辰才好。
此般,他再醒來就已經是過了晌午。
金日高懸,暑氣也愈發得重了。
但揭雲殿中卻是涼爽依舊。
感受到了妖力的波動,雲如皎也瞬間了然這定是出自于顧枕夜的手筆。
他指尖鑽入枕下,摸出了那根玉簪來。
他輕撫着上面的紋路,陡然又是興致使然,喚了一聲:“阿夜。”
沒出須臾,顧枕夜便已然敲響了他的房門,見他未曾有回應,更是急迫地問道:“皎皎?皎皎,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
雲如皎自嘲地笑了一聲。
他到底因為自己心底的糾結,錯過了多少?
他兀自思索之時,顧枕夜卻是心急如焚。
顧枕夜不敢硬闖,可又生怕雲如皎當真是被脅迫了。
到底最後還是一擊妖力,直直地讓千斤重的木門轟然倒塌。
随後,他便與雲如皎四目相接,又茫然四顧。
嘴巴一開一合,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說出一句話來:“皎皎,你無事……?”
雲如皎啧了一聲,又是咧着嘴看向那扇門,說道:“興許……無事?只是現下卻是有事的。”
他頓了頓,又道:“我房門未鎖,你不應是知曉的嗎?怎得弄得這般……興師動衆……”
他實在是再找不出個旁的詞藻來形容。
這般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他看着如今大敞迎客的門洞,無可奈何地道:“這可如何是好?”
顧枕夜思量片刻,幹脆從衣櫥中為雲如皎尋了件新制的衣衫來,又道:“皎皎不若換了衣服,我們出去半日,回來便恢複原樣了。”
不過就是這妖宮的物件兒,還是得差人來修罷了。
叫雲如皎出去,不過是怕他看了更為心焦。
雲如皎如何不了然?
他哪還有旁的什麽法子,不過點了點頭。
他拿起衣衫,輕輕撫摸着上面細細密密的繡紋。
可即便大朵的花樣在其上,卻依舊不會傷到一絲一毫的皮膚。
雲如皎到了屏風之後,将換下的亵衣搭在其上。
顧枕夜便自那稍稍透光的屏風上,勾勒着他的胴體。
但不過瞧了兩眼,他又移開了目光。
皎皎不會喜歡他這般的。
雲如皎迅速地換上了新的亵衣與外衫,輕薄的紗衣被一根玉帶系住,襯得他的腰肢愈發纖細了起來。
顧枕夜只消瞧了一眼,便心疼道:“還是得多吃些,你如今睡不好,總不能再吃不好。”
雲如皎捏了捏自己的手腕,那裏似乎并未有甚的變化。
又依着銅鏡看了一圈自己的身形,莫名道:“與那時候在靈折山,似是并無變化。”
顧枕夜搖搖頭,說道:“可如今你是從前的皎皎,不該如此瘦削。那時候也是我的過錯,是我那時候讓你難過了。”
雲如皎未曾答話,只看着顧枕夜微微牽起了唇角。
顧枕夜多了幾分窘然,岔開了話題,又道:“皎皎,那我們現下去妖界轉轉吧。你先前也未曾好生見過妖界,此處與人間大相徑庭。”
“好啊。”雲如皎當即便點了頭,又是瞥了一眼到底的木門。
顧枕夜換了臉色,冷靜地差人将木門裝好。
不茍言笑的模樣,與平日裏雲如皎所見,那才是真的大相徑庭。
只是雲如皎不曾多話,顧枕夜招了雲就領着他到了妖界的集市之上。
妖宮遠離喧嚣,這也是雲如皎第一次見得那般多的妖族在他眼前。
他陡然想到,若是雲霁月知曉他與這般多的妖族混在一起,可是會氣極?
只是妖與人一樣,生而良善,并非每個人都喜歡殺戮。
大多都還是安安穩穩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罷了。
雲如皎被集市上喧喧嚷嚷的氣氛所吸引,那一瞬間他忽而覺得自己一直飄忽的腳,終于實打實地落在了地上。
這般的感覺真好。
他自一旁的小攤上,取下一只青面惡鬼的面具,覆在了自己的臉上。
伸手便又戳了顧枕夜的肩膀一下。
顧枕夜回首,便見得他的皎皎開心模樣。
那惡鬼面具有甚的可怕?
只是哄着雲如皎開心便罷了。
他佯作被狠狠吓了一跳的模樣,又摘下了一旁的老虎面具和小兔子的。
遞了銀錢給攤主,又道:“皎皎還是适合這般的。”
雲如皎卻是未曾放下手中的青面惡鬼。
他垂首道:“當個惡鬼不好嗎?那般便所有人都懼怕我,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我,更不會傷害我了。那樣多好啊……總不會是打着愛意的幌子,盡是些想要我命的舉動。”
他如何能不在意?
那些傷痛,依舊是烙印在心底,不可磨滅的。
只是現下能明明白白地拿出來說,卻是有幾分要放下的沖動。
過去了,就當真是過去了。
可顧枕夜卻是執拗地摘下了那青面惡鬼,将小兔子覆在了雲如皎的臉上。
瞧着毛茸茸的可愛,他又道:“可皎皎不必做惡鬼,我不會再讓你重蹈覆轍了。”
雲如皎點了點頭,緊張的肩胛也放松了下去。
他摘下了面具,随手扔在路旁,說道:“什麽都不做,我就做雲如皎好了。”
顧枕夜見狀,也将老虎面具擱在了手邊,未曾再拿起。
只是說道:“那我也是顧枕夜,本就是個玄虎。”
好像逛了許久,可卻并未察覺。
只是華燈初上,月上柳梢。
夜幕逐漸的漆黑籠罩,雲如皎才驟然覺察到了時間的流逝。
遠處似是有孩童嬉戲着,點燃了手中的煙花。
這是雲如皎未曾見過的,竟是用一根細細的棒子,就能讓煙火在指尖綻放。
他的目光忍不住随着轉了起來,心馳神往。
他看着煙火。
顧枕夜看着他。
而後,雲如皎的手中便也被塞上了同樣的小棒。
顧枕夜打了個響指,一團微弱的火焰在他的指尖跳動,随即點燃了雲如皎手中的煙花。
火花的綻放點燃了雲如皎那顆已經寒冷的心。
溫熱地跳動着,怦怦作響。
頓時轟鳴響起了煙花與爆竹聲,吵得他猛地縮了一下。
又是擡眼轉頭望向顧枕夜的方向,四目相交間是他盡然的笑意。
他心中揣着的話,如今到了嘴邊。
他朝着顧枕夜招招手,顧枕夜便附耳而來,大聲問道:“皎皎,怎麽了?可是累了,想要回去了?”
雲如皎兀自搖搖頭,湊近顧枕夜的耳畔。
熱氣吹拂在顧枕夜的耳垂上。
可惜未等顧枕夜多歡喜此刻的親昵一番,卻又是被驟然襲來的幸福炸昏了頭。
——“阿夜,也許是時候我該回應你的愛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