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同眠 “月色正好,滿室缱绻

雲如皎詫異道:“為何要這般問?我本就一直是我, 是你所熟識的那個,自千年後而來的我。”

他兀自垂了眼眸,又低聲說道:“你也……發現什麽了?”

顧枕夜似是未曾聽見他後面這句話般, 抿了抿唇, 依舊不可思議地道:“那你為何?”

雲如皎擡眸又忘了一眼窗外的高懸明月,喃喃自語道:“因為沒有時間了……”

“什麽?”顧枕夜聽清了,卻不明白。

雲如皎就又笑道:“人生苦短, 總是該及時行樂的。有些事情, 我既是想明白了,那便不必再猶豫了。從前因為這樣那般的, 我們已經浪費了許久許久的時間,現下既是我想通了,也沒必要再糾結下去了,不是嗎?”

顧枕夜頓時眼睛亮了起來,脊背也挺直,坐得端正。

他像是聽了這世間最好聽的話語般, 不住地點着頭,口中說道:“是, 是啊, 正如這般的,皎皎。我心亦然, 皎皎、皎皎……”

二人并肩而坐,促膝長談。

許許多多從未曾說過的話, 也在這一刻爆發。

桃花釀一壺接着一壺地飲下。

不知是因為顧枕夜想着他不會醉的緣故,還是他強撐着。

雲如皎到如今, 都未曾像是昨夜那般昏睡過去。

顧枕夜倒有幾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姿态。

可他醉意愈甚, 便愈發得拿喬起來, 裝着那副睥睨天下、誰人也入不得眼的妖王姿态。

可叫雲如皎看了得趣兒。

雲如皎撐着下颌,靜悄悄地望着他。

掌心下所覆蓋的酒杯中,晃出的是清水痕跡。

自幼年雲霁月那處所學的控制這場隸屬于顧枕夜的夢境,實屬不易。

但是他別無他法。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

倘若被顧枕夜察覺,恐怕他們就會從此困死在這場夢境之中了。

他曾多少次說,顧枕夜做那些事情之時,大可以同自己言語。

可如今輪到他自己了,卻是做不到自己口中所言的那般。

那些話,讓他如何張嘴直接同顧枕夜說出來?

難不成真的要生生告訴顧枕夜,若是再不離開,他就會死嗎?

真是可笑啊。

顧枕夜怕他死,他何嘗不怕呢?

雲如皎當真在這一刻,真真切切地明白了顧枕夜。

他抿着唇,扶起了顧枕夜的身體。

他能掌控這場夢的時間不多,他需得先做完要緊事來。

他驟然到了西偏殿,敲響了雲霁月的房門。

雲霁月早便吹熄了燈,想來應是睡下了。

但雲如皎現下必有見他的理由。

只是雲如皎這第三下的響動還未落下,門扉就從內裏拉了開來。

雲霁月衣冠齊整地站在原地,朝着他偏偏頭,勾唇問道:“怎麽了,皎皎?你可應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恨不得和那位妖王一起,将你的親生兄長關到死。”

雲如皎聽着他譏諷的話語,深知這個雲霁月只是顧枕夜在夢裏創造出來的罷了。

是顧枕夜對雲霁月的仇恨蒙了眼睛,才會讓雲霁月是現下這幅模樣。

他擡手解了顧枕夜在西偏殿所設下的結界,又坦白道:“我要斷夢。”

“斷夢?”雲霁月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遭,弄得一頭霧水,忙又問道,“你要斷夢作甚?”

那一剎那,雲霁月甚至以為,雲如皎恨毒了他,要給他喂下斷夢。

可是他瞧着雲如皎那三分落寞中又摻雜着決絕的目光,他倏地有個念頭——

“你要……吃下斷夢?”

雲霁月見得雲如皎面色一頓,瞬間了然自己所想無錯。

可是為什麽?

分明雲如皎知道,他真的吃下斷夢,會是何樣的效果的!

“皎皎,你……”只在那一剎那,雲霁月卻是心軟了。

他明明從頭至尾,都想要雲如皎替他死的。

可是雲如皎真的心甘情願的樂意了,他卻是退縮了。

“沒甚。”雲如皎朝他勾起唇角,又道,“不必擔心我。”

他朝着沒了任何妖侍看守的門口努努嘴,又道:“快些走吧,回去做好斷夢,送來予我。”

雲霁月這才察覺到禁锢已然被雲如皎解開了。

他不敢置信地皺起眉頭,又道:“妖王,竟是給予了你解開這禁锢的權限?還是說……你的修為?”

他話音未落,已是對着雲如皎出手。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 ,賭得是雲如皎不會傷害他。

果不其然,他見得雲如皎霎時閃身,躲開了他的攻勢。

雲如皎又道:“沒用的,哥。你不會對我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的,至少現在不會。”

雲霁月這般聰慧,若是瞧不出他的不對勁兒,便是奇怪了。

眉頭緊鎖,雲霁月又是問道:“皎皎,即便是有那些旁的彎彎繞繞,但我終歸是……你的兄長,創造出你的人。你可是有什麽事情藏在心底?不若說出來,我看看如何幫你。”

“你幫不了我的。”雲如皎搖搖頭,無可奈何道,“除了将斷夢做出,拿來予我。”

雲霁月啧了一聲,還是想要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終歸成了:“可是皎皎,那藥田早被顧枕夜毀了個一幹二淨。如何能再做斷夢?”

雲如皎也被他提醒了此事,忙不疊地在心底默念着另一個雲霁月告訴他的咒術。

他的身形晃了一晃,是撐在一旁的柱子上,才維持住的。

臉色愈發蒼白了起來,嘴唇幹涸得仿若要皲裂出血。

果然這些操縱夢境的事由不能多做。

他并非這個夢境的載體,都已然是這般虛弱了。

何嘗顧枕夜呢?

雲如皎深吸了一口氣,自知此時調息并無用處,忙對雲霁月說道:“如今定是好的,你回去吧。就算藥田未曾好,也算是我報你最後的恩,放你離開。若是你不想再來見我,那就傳信于我,我自己去取。”

他話都說到這般了,雲霁月哪裏還有辯駁拒絕的道理?

不過是又為自己辯白兩句道:“我聽聞你妖宮出了細作,懷疑到了我頭上,可對?”

見得雲如皎未曾反駁,只是靜靜地繼續看着他。

便繼而又道:“此事,我敢起血誓,與我無關。”

雲如皎只是漠然地站定在原地,語調中不帶一絲情愫道:“那不重要了。”

只是顧枕夜臆想出來的罷了。

所有一切不同于他們現實中的事物,都是顧枕夜的一念之差罷了。

江寒酥不該出現在小院,也從未曾有過楚濟這一個人。

一切的一切。

他合該讓所有歸位了。

雲霁月嘆了口氣,似是留戀般,最後摸了一下雲如皎的發絲。

雲如皎此般卻是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住了他。

一如他剛剛以為自己回來的那一刻。

雲霁月從來都是他的兄長。

不曾變過。

雲霁月招雲離去。

雲如皎就站定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發愣。

直到天邊再也見不得雲霁月的痕跡,只留下那一輪滿月。

月有陰晴圓缺。

人有悲歡離合。

雲如皎自嘲地笑了笑,轉身回了房間內。

顧枕夜已是在他所住的正殿床榻上安眠,但面有潮紅,似乎并不正常。

雲如皎在他身側看了許久,忽而便是笑了出來。

他拿起毛筆,沾了清水。

如同從前玩樂般,在顧枕夜的鼻尖、臉頰畫上了一道。

顧枕夜似乎感受到了什麽,皺了皺鼻頭。

他的眼皮動了動,可卻仍是未曾睜開。

雲如皎一頓,見他未醒,又是繼續。

那毛筆沿着臉頰向下而去,勾勒着鎖骨。

點點清水又滴答落進了顧枕夜的衣衫之中。

似是因為涼意,顧枕夜的眼皮掀起了一條縫。

見得面前人是雲如皎,便喃喃道:“皎皎,莫要弄我了。”

可雲如皎卻偏生不聽,繼續用毛筆逗弄着顧枕夜。

顧枕夜終是忍不住,倏地睜開了雙眼。

那一瞬間,雲如皎瞧見他的眼眸并不似常人。

而是如他獸形般的時候,是一雙金黃色的豎瞳。

豎瞳眯成了一條縫,像是看獵物般地緊盯着雲如皎不放。

顧枕夜的聲線低沉,宛如裂谷回音般,又道:“皎皎,你不該如此的。”

夏風刮着熱浪,席卷了整個床榻。

雲如皎卻是毫不在意地又道:“不該如此?我究竟做了甚?”

顧枕夜倏地拉緊了雲如皎的手臂,迫使着他挨近自己。

他二人之間,仿若一張紙都容不下了。

呼吸着對方的呼吸,那般潮熱。

顧枕夜的額頭抵在雲如皎的之上,呼吸聲更是逐漸沉重了起來。

他的手很熱,熱得仿佛要将雲如皎的手臂燙熟。

雲如皎笑着看向他,又問道:“我到底做了甚?”

顧枕夜沉默不語 ,好似在用盡全力克制自己一般。

但雲如皎卻更湊近了一分,緩緩吻住了顧枕夜的雙唇。

顧枕夜先是一怔,繼而很快地便掌握了主動權。

他強硬地奪取了雲如皎呼吸的全力,指尖按在雲如皎的後腦之上。

奮力地品嘗着這個他奢望許久的味道。

愛的人,總是甜的。

雲如皎被松開之時,眸色已是幽黑失神。

他半晌才全然反應了過來,怔怔地看着顧枕夜。

顧枕夜執起他的手,向下而去。

眼神暗如漩渦,仿若要将人吸入其中。

他輕輕笑了起來,又道:“皎皎,這是你自找的——”

月色正好。

滿室缱绻。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這麽簡單粗暴,但是他們快出夢境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