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結發 “我一輩子不會松開你的
顧枕夜悠悠轉醒之時, 第一眼便瞧見自己身側的雲如皎。
雲如皎身上各式各樣的痕跡,昭然若揭地彰示了自己昨夜做了何事。
他驟然驚醒。
心底半點的困意也全然褪去,本是宿醉過後的頭疼, 如今也顧不得了。
他心中是歡喜的。
更甚于後怕。
但終歸是更為擔憂雲如皎的心思。
是他昨夜喝的太甚了, 才做下這般傷害雲如皎的事情。
只他看着雲如皎出了神——
那般心心念念之人,終于又重新屬于了他。
眼見着雲如皎呢喃了一聲,似乎有征兆要轉醒。
他神色一頓, 到底還是直面着風雨欲來。
可雲如皎緩緩睜開雙眸, 只是揉了揉眼睛,又随意自身側拿了衣衫披上。
他看着顧枕夜眼底那抑制不住的慌亂神色, 卻是又道:“你情我願,有何值得緊張的?”
他說得倒是輕巧,只是顧枕夜仍是懸着一顆心,絲毫不敢落下。
顧枕夜抿了抿唇,湊上前去,又問道:“皎皎, 你身上可難受?我……昨夜似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抱歉……”
雲如皎動作了兩下, 似有什麽自□□流出。
他的的确确面上一紅, 羞赧之情湧上心頭。
他輕咳了一聲,險些要将自己真切的心思暴露無遺。
雖然想着即便是暴露了也無關系, 可終歸他不是那般外露之人。
含蓄的心思充斥着他的胸膛,故而他表面上仍是□□着自持漠然, 只道:“無礙。”
卻是半晌都不曾移動下床榻。
是當真有些酸脹疼痛的……
顧枕夜那話也未曾說錯,但終歸還是自己放縱的結果。
縱使顧枕夜如今腦海中混混沌沌的許多, 但他到底也是能瞧出雲如皎的不對勁兒來的。
他心知雲如皎的驕矜, 是讓其說不出這些個話來的。
便幹幹脆脆地自己下了床, 又道:“只是我不願意讓皎皎難過罷了。”
他打橫将雲如皎抱起,伸手拉下一旁屬于自己的外衫替雲如皎遮掩上。
繼而又道:“皎皎,你知道的,妖宮後山處有一溫泉。翠竹環繞,景色正好。”
雲如皎擡眸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還不過午。
紅日正招搖地挂在天邊,只是似夢非真般的朦胧薄霧籠罩着,看不見刺目的耀眼。
雲霁月與斷夢,皆還未曾有一點信。
他不知道顧枕夜何時會察覺到雲霁月不在,只能盡可能地拖住罷了。
他當即便噙起笑意,說道:“好啊。”
他如今再想要操縱夢境,更是何其為難。
他兀自将頭埋進顧枕夜的懷中,仿若真的是嬌羞姿态。
只是眼底冷靜觀瞻着全盤,悄然思索如何能再長久些瞞住顧枕夜。
他不過只想瞞住一時罷了。
更寄希望于雲霁月能更快些回到妖宮,将斷夢帶回來。
但他卻不曾想到,顧枕夜途徑西偏殿的那一刻,不過微微滞了一下,又緊緊地抱住了雲如皎。
雲如皎倚在他的胸口處,聽着他的心跳聲。
那裏明明變快了許多許多。
是因為他吧。
他終歸影響了顧枕夜太多太多。
若是未曾遇到他,顧枕夜做個潇灑自在的妖王多好。
他的修為與威望,甚至能與天帝平分秋色。
雲如皎深吸了一口氣,悶在顧枕夜懷中的聲音有些嗚嗚囔囔的。
只是說道:“其實這樣挺好的,但……我不能這麽自私。”
顧枕夜聽清了,可不過一頭霧水罷了。
他又不知這分明是一場夢,哪裏懂得這自私為何意。
他皺着眉頭,緊緊地又将雲如皎往懷中摟了摟。
那般的緊,如同要揉進他的骨血之中一般,又道:“皎皎,你胡說些什麽呢!”
語調中竟是裹了幾分顫意,可裝得的模樣卻是強硬極了。
雲如皎輕輕地笑了一聲,卻沒有再應答這個話茬。
不過又說道:“我們要走去那溫泉嗎?”
“嗯。”顧枕夜的一聲中帶了委屈的鼻音,又是将外衫給雲如皎裹得緊了些。
即便是周遭并未曾見到一個人影,他照舊生怕別人瞧了他的皎皎去。
溫泉說遠不遠,只是這般用腿腳走着,卻也耗時。
雲如皎作動了幾下,妄圖将自己從顧枕夜的懷中掙脫出來。
可惜無果。
他無奈,只得說道:“放我下來吧,我無礙了,當真自己走的了。”
可顧枕夜卻似是聽不到他所言一般,更是加快了腳步。
雲如皎嘆了口氣,又道:“不重嗎?”
“怎會?”顧枕夜又是笑道,“不說皎皎這般這瘦弱,理應多食些。便是再重上十斤、二十斤,我照舊能抱着你,走上一輩子不松開。”
雲如皎笑他道:“這般的油腔滑調?若是我不生如此般,你還會喜歡我嗎?”
說罷,他卻是驟然感覺到顧枕夜停下了腳步來。
“怎麽了?”他心中微微慌亂。
顧枕夜一字一頓,認認真真地說道:“皎皎,我喜歡你,從不是因為你這副外表,這張臉蛋。”
“對啊……好似是這般。”雲如皎又默默道 ,“若是你愛的是我的外表,那你也會愛上他。”
顧枕夜撇撇嘴,不屑一顧地說道:“我與他之間仇恨不共戴天,你又不是不知。若非你攔着,和我當真想殺了他。而後不殺他,也是為了你留後路罷了。皎皎,你說我自私也好,旁的也罷。但用他的命換你的命,我做得出來。”
雲如皎如何不信?
若有可能,要讓顧枕夜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
顧枕夜照舊會樂意之至吧。
他并不知曉方向,只是感受到了濕潤的溫度,便問道:“可是到了?”
顧枕夜應了一聲,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懷中的溫度,不住地告訴自己這樣的懷抱還有天長地久。
溫泉周遭熱氣氤氲,合着垂下的白色薄紗,盡然是朦胧夢意。
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有些硌腳,雲如皎光着腳踩上去,着實有股子真真實實的痛感。
如果這不是夢便好了。
雲如皎沿着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一步步地走到了池邊。
他一口氣将自己跌了進去,重重地落在根本不深的水中。
池水淹沒了他的嘴巴,繼而是鼻腔、眼睛。
他将自己埋進了其中,任憑自己處于溺水的邊緣。
那般即将窒息的感覺,讓他一時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更不知時間的流逝為何。
直到他被顧枕夜一把自水中撈了出來,緊緊地按在了懷中。
顧枕夜的聲音中似乎都要帶着些許哭腔了,只道:“皎皎、皎皎……你在做什麽,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是不是哪處又是我做錯了,到底為甚啊……”
這是雲如皎第一次見得顧枕夜這般的懼怕與崩潰。
好似在那一刻,顧枕夜又重新見到了雲如皎在他面前墜入往生澗的一幕。
顧枕夜太害怕了。
懼怕到渾身戰栗,上下牙磕着。
竟在盛夏時節裏,一身冷汗。
雲如皎渾身濕漉地靠在顧枕夜的懷中,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忽而也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只道:“沒甚,只是方才昏了頭,不知怎的就一頭栽了進去。”
他三言兩語便将此事化小,又道:“果然,這溫泉頗好。”
“皎皎喜歡便好。”顧枕夜的呼吸仍是急促的,心有餘悸的感覺依舊久久籠罩着他,不得散去,“什麽都好,皎皎喜歡做什麽……都好。”
雲如皎兀自一頓,下意識地覺得顧枕夜不太對勁兒。
他忽而想起,顧枕夜曾是在西偏殿停了一瞬的步伐。
他抿了抿唇,鎮靜地看向顧枕夜,又道:“你發現了?”
顧枕夜伸手撫摸了下雲如皎被浸濕的長發,又道:“沒甚的。皎皎,我知你一直擔憂他,真的将他當做兄長,所以……随你吧。既是知曉他不會再對你我造成任何的傷害,他此後如今,是否要被關在妖宮之中,已然不重要了。”
雲如皎心下一揪。
顧枕夜為他的讓步太多太多了。
顧枕夜分明是那般心狠,對自己都能剝離了情魄去。
卻終歸為了他,而一步步地隐忍退讓。
只是顧枕夜愈是好,他便愈發得需要帶顧枕夜離開這個夢境。
不讓顧枕夜在其中沒了任何一絲念想,他才有可能喚醒顧枕夜的神智。
他唯有破釜沉舟這一招。
雲如皎未曾再接下這句話,只是說道:“如今我是歡喜的。這溫泉當真不錯,只是……我不曾記得過。”
約莫又是顧枕夜混亂的夢境記憶中,臆想出來的罷了。
顧枕夜未曾将此事擱在心上。
只是又道:“皎皎過會子想作甚?既是雲霁月已然離去,那所謂的奸細處死便罷了,亦是不必審了。”
雲如皎應了一聲。
擡眸又是望着天邊顏色,日光依舊刺眼得緊。
雲霁月已是離開了七個時辰了。
他并不知曉要煉制斷夢需要多長時間,只能無休止地等着雲霁月罷了。
甚至他不知道雲霁月是否還會煉就出來。
想來是會的吧。
在這個被顧枕夜心底想法所影響的夢境中,雲霁月對于活下去的執念更深。
雲如皎嘆了口氣,更挨近了顧枕夜幾分。
熱氣騰騰的池水,将他的臉頰熏得微紅。
他眯起眼睛,眸中多了幾分迷離之色。
昨夜的食髓知味間,他竟是覺得自己好似尋回了最初的自己。
他的腰側似乎還有些酸痛,更是有些邁不開腿。
虛虛地靠在顧枕夜的懷中,看着自己輕薄的亵衣在水中化成了透明的模樣。
他不曾說話,只讓靜谧卻并不尴尬的氣氛氤氲在他二人之間。
顧枕夜繞着他的發絲,一圈圈地纏在了自己的指尖。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