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方方的。
“要論實用性,還是得這本《赤腳醫生手冊》,這本你好好看,裏面的知識都很有用,還有這本……”林醫生一一介紹。
林落認真聽,并記在心裏:“我保證,還回來的書跟我借的時候一模一樣,林醫生可以放心。”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去吧去吧,不是要給你三嬸子送凳子?”林醫生擺手趕人,又問星星,“星星要不要留下看我炮制藥材?”
星星既想去幫媽媽忙,又想留下看林爺爺炮制藥材,一時被難住了。
林落:“星星跟暖暖留下來,我去送凳子,回家時候我順路來接你們,外面冷,你們小,別再出去吹風。”
林醫生一錘定音:“就聽林落的。”
林落提着一捆書回家,然後又提着用繩子捆在一起的竹凳子出門,一出門,下工的喇叭聲響起,在路上她就碰到了不少下工回家的社員。
大家見林落提着這麽多凳子,就問她幹嘛去,得知是給三嬸子送的,婦女同志們紛紛圍上來看竹凳子,正好,三嬸子也在下工隊伍裏。
“林落你這麽快就做出來了?”三嬸子看着一排小巧精致的折疊竹凳,真是驚喜極了,每張都摸摸看看,确定張張都結實又耐看,更加滿意,“你的手真巧,看過你做的凳子,我家那些凳子都可以劈了當柴火燒喽,真的,看看這些,再想想家裏那些,哎喲,眼都要瞎了。”
這話雖然誇張,但婦女同志們還是挺有同感的,誰家有這樣好看的竹凳啊,板凳都是拿三塊木板子,随便用釘子固定一下,能坐,平穩,這就成,也沒人追求好看,所以女同志們不管年紀大小,看着都歡喜,尤其是年輕女同志們,更希望自己有一張這樣的小竹凳,搬出去坐也有面子啊。
“林落啊,你給三嬸子做這麽多凳子,得拿多少東西換?”有個年輕姑娘忍不住問。
給人幹活是不能直接要錢的,這一點林落很清楚,所以定價這個問題确實有點為難,但她早已經想好解決辦法,她張嘴就要說話:“兩……”
三嬸子朗笑一聲,打斷林落,笑眯眯說:“這樣好看的凳子,我給三個雞蛋一張的,是不是啊,林落?”說着就拉住林落的手,微微用力按下。
“三個雞蛋一張!?太貴了吧?”有人驚呼。
林落看着三嬸子,微眨一下眼,她定的價格是兩個雞蛋一張,現在雞蛋論只買,是一分錢一只,可以用雞蛋當錢用,計算也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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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雞蛋怎麽就貴了?林落,三嬸子知道你養五個娃辛苦,你兩天就給我趕工出來,不得将睡覺的時間用起來?你辛苦,三個雞蛋是應該的,再說,你做的凳子好看,還能疊起來,誰家能做到?聽三嬸子的。”
林江在外邊聽到三嬸子說的話,忙大聲說:“是,我大姐連睡覺的時間都用來做凳子了,辛苦得很!大姐,咱聽三嬸子的!”
林河在人群中艱難前進,終于擠到林落身邊,沖着三嬸子就笑:“嬸子,三個雞蛋正正好,不多不少,大姐是真的辛苦,沒日沒夜忙活呢,哎,都是我們五個拖油瓶連累大姐了。”說到最後一句,還低着頭,做出一副傷心模樣。
之前林河恨死“拖油瓶”三個字,誰喊他就逮誰打,現在麽,為了三個雞蛋,他迅速摒棄那點矯情,親自給自己頭上蓋了“拖油瓶”的章,毫無違和感。
三嬸子:“什麽拖油瓶,你小孩子家家的,哪是什麽拖油瓶,再說,你大姐能幹,你們幾個娃又是省心的,你們把心攏到一處,好好把日子過起來。”
林河又擡頭笑,很是積極說:“嬸子,我給你把凳子送到家去,哥啊,大姐都這麽累了,就讓大姐回家休息吧!”
林江:“成,我送大姐回家去!”
三嬸子就笑:“哎喲,林落你家江河小小年紀就這麽孝順你,再過幾年,你就等着享福吧,走,林河跟嬸子去家裏拿雞蛋。”
林河扛起竹凳子,大步向前走,高興得胡亂哼曲子。
林落呢,被林江拉着手就跑。
“林江,別拉着你大姐走,我們還有事要問呢。”有人攔下兩人。
林江眼睛骨碌碌一轉,大聲說:“你們看那竹凳子這麽好看,卻不知道我大姐廢了多少功夫,竹子都浪費了不少,三個雞蛋,也就剛剛好,大家夥要做竹凳子的找我,我讓我大姐先回家歇歇!”
雖然三個雞蛋一張是貴了點,可聽林江這麽一說,精打細算的婦女同志們在心裏一合計,就知道其中沒多少賺頭,說不定林落還要自己出竹子呢,這麽一想,就松開口子讓林江拉着林落走了。
林落從頭到尾沒有反駁一句,等只剩下她和林江,就問:“如果跟大家說我幾分鐘能做好一張凳子,大家就會認為很容易,覺得三個雞蛋不值?”
林江喘口氣:“何止是三個雞蛋,一個雞蛋他們都覺得不值當,當時大姐你定下兩個雞蛋,我們也沒想到廢材料這一層,現在想想,你是不用廢材料,我廢材料啊,還有工具耗損,這些都要算在裏面,三個雞蛋,咱們也就賺一點點而已。”
林落點頭:“所以做凳子要關上門,不能讓人發現我的高效率。”
林江:“對,就是這樣,咱們做得快也不能說少賺別人的,要不然別的木工都不用幹活了,除了咱家人,誰也不能說,幸好咱之前沒對外說你幾分鐘就做一張凳子,不行,我得趕緊去通知姐和星星暖暖,不要漏口風。”
“你回家,星星暖暖在衛生所,我去那邊。”
兩人在衛生所就分開走,林落進門時,林醫生正一邊炮制藥材,一邊跟星星解釋要點技巧,連暖暖這個坐不住的也乖乖坐在小凳子上聽,還時不時點點小腦袋,似乎真的聽懂了一樣。
暖暖第一個發現林落的,頓時驚喜喊:“媽媽~”
林醫生很不歡迎林落,直接說:“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林落并不在意自己被嫌棄,走過去解釋:“半路上碰到三嬸子,我接星星暖暖回家。”
外面天已經微微暗下來,林醫生不好留星星下來,只好不情不願說:“明天星星還過來跟林爺爺學習?”
星星:“林爺爺,我下午過來。”
林醫生想讓星星一整天都待在衛生所學習的,可低頭一看三頭身的星星,頓時洩氣,這個小娃娃才四歲,正是貪玩的年紀,日日拘他學習,說不定會起反效果,罷了。
“回去吧,有空過來,林爺爺就在衛生所,林落,你記得看書學習。”
林落:“明天将書給你送回來,順便讓你出題考我。”
林醫生一頓:“行,我巴不得早一點讓星星做我的小徒弟。”
路上林落叮囑星星暖暖不要将她做凳子的速度說漏嘴,又解釋了為什麽要這樣做,兩只小崽崽雖然不懂為什麽讓別人知道媽媽太厲害會少賺雞蛋,但卻同時捂住嘴,不住點頭,奶聲奶氣保證說,不會說漏嘴。
星星仰頭問林落:“媽媽,為什麽會少賺雞蛋呢?”
林落也不懂,但她多了原身的記憶,将事情類比,有點懂,但又沒全懂,等于是一絲不懂。
所以思來想去,林落只能這樣回答星星:“因為人類都是複雜的個體,人類的感情是理智不能梳理清楚的,無論你有多高的智商,對上感情,同樣束手無策。”
全能智腦就算變成人類,也暫時未能理解人類這個群體的情感,說不定連人類自身都搞不懂。
星星:“人類是世界上最大的難題?”
林落一愣,然後鄭重點頭:“是。”
星星:“媽媽也不能解決的難題?”
林落:“我不能。”
星星又問:“我能嗎?”
林落拍拍星星的腦袋,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你的未來有無限可能。”
星星想了想,挺着小胸膛說:“那等我找到答案,再告訴媽媽。”
林落:“可以,我等着。”
“媽媽,我呢?”暖暖晃晃林落的手,軟軟問。
林落:“暖暖也想找答案?”
暖暖歪着小腦袋想了又想,搖頭:“不想,我想,吃粉條~”
林落:“今天晚了,明天做。”
暖暖:“好耶~”
走近家門口,林落确定林大強在這裏晃悠,就是專門等着她的。
林大強情緒激動,呼吸急促,緊緊握着拳頭,一見到林落,就開口質問:“是不是你?林落?是不是你告發我的?肯定是你,除了你還會有誰,會做賬了不起啊!你竟然敢、竟然敢那樣做!”
林大強的話颠三倒四,又自問自答的,根本不聽林落說一句話,就擅自認定林落害他。
林落看了看頭發亂糟糟的林大強:“大隊長還沒去找你對賬?”
“果然是你!”林大強爆喝一聲,滿眼憤恨,惡狠狠地盯着林落,如果眼神能傷人,林落身上的肉能被撕下幾大片。
林落讓星星暖暖先進屋去,免得被情緒激動的林大強誤傷。
林落:“你自己做假賬被發現,不反省自己做錯事,竟然來質問我為什麽揭發你,我真好奇,你怎麽有臉來找我?”
林落非常非常好奇,碰到的人越多,她越驚奇于人類的物種多樣性,人類總是能給她帶來意外。
林落就這樣直接說出來,林大強聽得心驚肉跳,這附近可不止林落一家人住,多的是人,誰知道有沒有人就在背後偷聽?
“你胡說!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自己做壞事,倒打一把,将自己撇清,我根本沒有做過的事你不要按在我頭上,誰不知道我人品正巴拉巴拉……”林大強說話連邏輯都沒有,就是光一張嘴越喊越大聲,好似他喊得大聲,自己就能清白,林落就能成壞人。
林落搖頭,看着林大強眼下濃重的黑眼圈:“你是不是沒睡醒,連話都通順不了。”
林大強臉色鐵青,因為他真的沒睡好,連續幾夜偷偷摸摸去打牌,還輸了一大筆錢,精神怎麽可能好得了?
林落不知道她一句話就踩中林大強的痛腳,又說:“證據确鑿,是誰做的就是誰做的,賴不到別人身上,你坦白或許能從寬處理,早點将偷走的錢還給大隊。”
“你站住!林落你給我說清楚,誰偷大隊的錢了?”林大強不忿,直接嚎了一嗓子,響徹天際。
得了,這下子,本來偷偷在家裏豎着耳朵偷聽的人,紛紛走出來,光明正大得看,大隊的錢那不就是大家夥的錢嗎?這可是關乎所有人的大事!
牽扯到錢的事,那就沒一件是小事。
“林落,你們在說什麽大隊的錢?我怎麽聽到有人偷錢?我沒有聽錯吧?”
“我也聽到了,說是偷的大隊的錢!”
“真是大隊的錢!那不就是偷的我家的錢嗎?”
“還有我家的錢!誰那麽缺德,就那麽點錢,還偷,讓我知道是誰,我挑一擔子,砸死他!”
“林落說是林大強偷的錢,林大強說是林落自己手腳不幹淨污蔑他,所以這到底是哪個人偷的錢?”
這話一出,所有人警惕懷疑的眼神落到林落和林大強身上。
林大強搶着說:“是林落偷的錢!她缺錢,所以做假賬偷錢!我家日子過得好,我為啥要想不開偷大隊的錢?我爸幾十年公正的老人,我是我爸教出來的,我怎麽可能不聽我爸的教訓去做偷雞摸狗的事!我要敢做下這樣的事,我爸早就一棍子打死我了,我怎麽可能還好好地站在這?大家夥說說,是不是這個理?所以我敢對着咱大家夥摸着胸口說,我沒偷!”
林大強越說越激動,連口水都噴了不少出來。
林大強腦子一被刺激,清醒過來,一番話有理有據,還将老會計這尊老實人擺出來,說得慷慨激昂,擲地有聲,令人信服。
“我就是私下來問問林落,咱們的林老師,她做假賬,為什麽還要向大隊長污蔑我呢?我雖然不是十足十的善良人,可我做人有底線,從我跟我爸學會計那一天起,我爸就告訴我,一分一毫不能貪,貪了,就是對不起咱們鄉親父老,對不起我做的這份工作,我自問從工作來一直兢兢業業,從不偷懶,可到了林老師嘴裏,我卻成了十足十的壞人!”
“大家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我爸的為人嗎?!”
最後一句話,林大強幾乎是吼出來的,嗓門都喊破了。
老會計的為人,全林村大隊的人都了解,在林村,老會計德高望重,誰家見了老會計都尊重幾分,林大強說的話剛好戳中他們的心坎,忍不住對林大強的話信了大半。
林大強打量衆人的神色,暗暗松口氣,仍然繼續将矛頭指向林落:“林老師,這些年你做賬是我爸教你的,我也曾經幫過你不少忙,你現在自己會做賬,就是這樣回報我跟我爸的?虧你讀了那麽多年書,都白讀了,連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你竟然是這樣狠毒的性子,我真是看錯你了,你還不快快向大家夥認錯,你做假賬,偷大家的錢,竟然還誣陷我,我和我爸能原諒你,大家夥能原諒你嗎?”
林大強話裏總是帶上老會計,所以大家聽得很認真,看向林落的眼神越來越懷疑。
林落盯着林大強的時間久了點,林大強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在林落的眼裏,他有種自己是砧板上的豬肉的不詳感。
事實上,林大強的感覺不算出錯,林落對林大強生起了一種研究的興趣,這人雖不能跟許春佳相比,但變臉速度真的快。
“林落,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已經做錯事,難道還要一錯再錯嗎?真要将事情鬧大到公.安局你才肯低頭認錯?”
這些話一出,林大強就是一喜,說了這麽多總算有人出聲撐他了!可越聽到後面,他的心就越沉,鬧到公.安局?他根本就不敢鬧上去,人家一查就知道怎麽回事,林大強就想用他爸壓着林落低頭認下這筆賬。
原來是許春佳這個不嫌事大的女人!林大強暗道晦氣,只希望事情不要失控。
“林老師,連許春佳都這麽說,你還不快點認錯,只要你認錯,事情還能和平解決,你将大家夥的錢全部還清,相信大家能原諒你,只要我爸能出面幫你跟大家說和,你還能好好的。”林大強話裏藏着暗示。
衆人不明白林大強為什麽讓老會計幫林落,就問。
林大強強撐着解釋:“到底我爸跟林落算是師徒,林落做出這樣的事,我爸和我都有責任,是我們平時沒看好林落,我們太相信她,所以才讓林落有了做假賬的機會,我爸就是個老好人,肯定會幫林落的,我也不能這麽看着林落錯下去。”
這個解釋說服了衆人,又說林大強有道義有責任心。
許春佳厲聲說:“林落都做錯事,你為什麽還要為她求情?她還往你頭上潑髒水,你還忍她?今天她做假賬偷錢,是不是明天她林落就跑到咱們屋子裏偷錢!?這種事就不能縱容,我不能忍受林村有一個小偷,林落在,我夜裏都睡不安穩!最好就将林落送去公.安局,這樣她以後才不敢再犯!”
林大強要被許春佳的話吓死,聽聽,這都叫什麽話,要真照着許春佳說的做,林落沒事,他林大強就真要去蹲.局.子,吃.牢.飯。
可林大強又不能将許春佳的嘴巴縫起來,只能轉頭,打算強按林落的頭,誰想到他竟然看到林落坐在板凳上,拿着一根葛根在刷泥巴!
林落擡擡眼皮:“咋了,未來的老實的忠誠的好人林會計,你不繼續哔哔哔?你請,我還想聽聽,你那可憐的小腦袋瓜可憐的腦容量還能想出多少颠倒黑白的話,別愣着,快說,我洗耳恭聽,說真的,我很想聽,這對我的興趣研究很重要。”
林大強腦子一片空白。
許春佳反而很激動:“林落,這就是你的反省?你的小偷行徑現在人人皆知,你就是個小偷!”
“小偷?”林落從嘴裏吐出這兩個字,然後又自己重新說了一遍“小偷”,然後問許春佳,“你呢,你對小偷行徑怎麽看?”
“當然是可恥可憎的!”許春佳立刻大喊出聲,但她喊完之後,心髒卻“砰砰砰”劇烈跳動起來,直愣愣看着林落,許春佳敢肯定,她這一生,唯有此刻的心髒快要沖破胸腔跳出去。
“林落你、你你你……”許春佳捂着心口,畫不成句。
林落微一眯眼:“所以林大強的小偷行徑是可恥可憎的。”
許春佳的心髒驟然重重跌落在地。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