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醫生雙手捧着他的搪瓷杯, 裏面裝的是用紅糖沖的溫水，受了驚吓，他要喝點糖水甜甜口, 然後壓壓驚。
當然, 全程林醫生眼睛沒離開過林落的手, 因為舍不得。
林落在忙，林醫生也沒開口打斷她，安靜專注看着。
不知過了多久，林醫生續了一杯水，林落也終于停下, 人體的穴位多而複雜，光是記住幾百個穴位名和相關位置就很難，但做針灸絕對不能記錯，紮錯穴位可能導致很嚴重的後果, 說白了，針灸是一個需要高技術的活, 一般人做不來。
雖然林醫生做的是個稻草人, 但稻草人是跟他外形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 林落的穴位确實全對, 角度力度全沒錯, 當年林醫生在他老師的指點下, 先将人體了解清楚，再學經絡等相關知識，穴位是一定要倒背如流, 然後才到聯練習下針, 等到手穩熟練, 再在自己身上練習，過關了，才能跟着老師給病人，到這裏還不能出師，更不能直接給病人下針，想要給病人做針灸，得通過老師的考核。
林落也是走這麽一個過程，相關知識她看了林醫生給她的書，自學完畢，将所有知識融會貫通，一點也難不住她，所以進度飛快，林醫生以為自己已經震驚過了，沒想到，現在到林落下針，他又要被驚一次。
但随之而來的，是興奮和激動，雖然林落沒與從小就學醫，但人家天才啊，現在才開始學，就頂別人學幾十年了。
“林醫生，接下來我給自己紮針？”林落轉轉手裏的長針。
林醫生回神：“不，你繼續在稻草人身上練習，雖然你下針手穩沒出過錯，但以防萬一，還是再熟練，過幾天再說。”
林落點頭，又說：“我不會出錯，從不。”
林醫生擺擺手：“知道你厲害，可小心為上。”這麽個寶貝天才，可不能胡搞搞折騰，萬一出了事，他都沒地兒哭去。
林醫生摸摸胡子，問林落：“你是怎麽辦到的，雖然我給你的書籍上面有不少人體解剖圖，所有穴位都寫得清清楚楚，但每個人的身體都不一樣，我給你的這個還只是個稻草人。”
林落歪頭，随即道：“我眼睛好，看一眼就能分析出所有數據，人體也一樣，那些穴位我看一眼就知道在哪裏，包括你的稻草人。”
林醫生摸胡子的手一頓，身體往前傾：“真的能？看一眼就可以？”
林落：“嗯。”這是林落腦內的某一個小程序的小功能，數據分析不需要一秒就能得出結論，很多東西在她眼裏都是數據透明的。
林醫生不理解，但他也知道，天才跟普通人的腦子是有天差地別的，他不能将自己的固定思維定在林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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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這樣，但我還是不允許你自己動手往身上紮針，再等等吧。”沒發現林落的天才之前，林醫生還能以平常心對待，可越是接觸，越是挖掘，他就越知道，林落的天才才能很重要，非常重要！林落會是未來的又一位國醫聖手！
林醫生面上還能維持鎮定，都是因為他幾十年大起大落過，至少能穩住表情，但他心裏卻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捏着手心，對林落說：“好好學，不要驕傲。”
林落：“好，不過，我一向很為自己驕傲。”
林醫生：“……”
“我可是全……我很聰明。”林落及時改口，沒有暴露。
林醫生心累，但林落驕傲歸驕傲，不是那種會到處炫耀的人，所以他只得裝沒聽到：“繼續練習。”
林落：“我再練十遍就回家做凳子。”
林醫生：“……學習重要還是凳子重要？”
林落認真思考，然後回：“現階段錢和票最重要。”
猛地想起林落有五個娃要養的林醫生：“……”
林醫生能怎麽辦？還不是只能随林落去，學習雖然重要，但在學習之前，還要填飽肚子。
“大隊會計的事你打算怎麽辦？”林醫生生怕這些瑣事耽誤林落學習，所以操心得很。
林落也不隐瞞他，說了自己的打算。
林醫生：“你要挑個人跟你學做賬？那你有人選了？”
林落：“沒有，我在觀察。”
讓林落去觀察一個人，她能把這個人的詳細身體數據全部列出來，甚至包括人家的智商多少，但是，讓她去了解一個人，這對目前的她來說是困難的，因為人類的情緒千變萬化，數據分析可以，但有時候不可靠，人類就是這麽難懂的存在。
“我給你推薦個人，如果你不願意可以拒絕。”林醫生猶豫片刻，還是對林落說了。
林落：“你說，我考慮。”
“林生福，他有初中學歷，腦瓜子也靈活，當年要不是他爸犧牲了，他也跟你一樣念完高中了，雖然他的腿要借助拐杖才能行走，但除了走得慢一點，其實不妨礙他行動，再說，做賬就是坐着，讓他跟你學，唉，要是當年他的腿沒出事，他現在也跟他爸一樣，穿上那身軍裝，去保家衛國。”
林醫生很是感慨，“這小子才二十多，人生卻遭遇了那麽多坎坷，但他也沒消極頹喪，人還是好好的，時不時過來我這裏幫忙，精神頭不錯，人也信得過。”
林落眨眨眼：“我回去問問。”
林醫生：“你還是按照你的意思來，我就是給你推薦個人，行不行看你自己。”
林落揣着林醫生換給她的肉票和其他一些零散的票，慢悠悠往家走，半路上碰到三嬸子，三嬸子親親熱熱地拉着林落：“又去給林醫生幫忙了？”
林落：“去跟林醫生學習。”
三嬸子點點頭笑：“你家五個娃，多跟林醫生學點醫用知識也好，明早你上公社不，人家給我捎消息來，說供銷社明天要來一批布，這是今年最後一批，你要是不去買就要等到明年，過年嘛，忙了一年，你給自己添件新衣服，幾個娃的也有新布給他們打補丁，要是布票不夠，你來找嬸子，嬸子找人給你換來。”
三嬸子本來就是個熱心腸的人，因為林落指出假賬的事，三嬸子對林落印象更好，所以對林落叮囑了又叮囑，比親閨女還耐心。
林落将她跟林醫生換的票拿出來：“我用雞蛋跟林醫生換票。”
三嬸子：“林醫生啊，你找他就對了，林落你別随便找人，沒有林醫生還有三嬸子，這方面我們還是要小心，雖然不怕，但有些人的心是黑的，能将白的說成黑的。”
“三嬸子，林生福這個人怎麽樣，我跟他接觸不多，對他不了解。”正好碰上對大隊大事小事全部知曉的三嬸子，林落幹脆問。
三嬸子驚訝：“生福啊，這小子人是真不錯，就是他那腿拖累了他，你怎麽問起他？”
林落還沒确定要不要教林生福，所以沒有解釋，只道：“我找他有點事。”
三嬸子看看林落，又看看衛生所的方向，林醫生在那邊呢，林落不會無緣無故提起林生福，忽然，她眼睛一亮：“是不是林醫生跟你推薦林生福跟你學，當會計？”
林落擡頭看三嬸子：“嬸子怎麽知道的？”
三嬸子看林落有點呆愣，頓時笑了：“嬸子猜的，這事也不難猜，畢竟隊上沒有事兒是我不知道的，林醫生跟林生福來往多，你家門口那塊地被踏平了吧，嬸子跟你說句悄悄話，其實你三叔考慮的人選裏就有林生福，雖然還有其他幾個人，可我了解你三叔，他更想選林生福。”
林落思考後問：“因為林生福是烈士家屬？”
“有這個原因，所以大隊這些年挺照顧林生福家的，還有一個是林生福的腿也是為了救人摔斷的，尤其他品性好，是個願意上進脾氣又好的，還懂得感恩。”三嬸子說完，并沒有說讓林落考慮林生福，只是又說了一些林生福這個人。
“明天五點半在村口集合，有要帶的東西記得帶齊了。”
告別三嬸子，林落轉身，繼續回家，但可能今天出門注定事多，所以在路過一片竹林時，她碰到了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林海珍和孫鳴。
林海珍剛好面對着林落這邊，在看到林落那一瞬間，她眼睛睜得非常大，受到了極大的驚吓。
林落眼神與林海珍的對上，淡定地點點頭，然後轉移視線，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兩條長腿依然就着同樣的節奏前進，仿佛她看到的就是兩根挨着生長的竹子，而不是一對處于熱戀中的情侶。
林海珍渾身一抖，慌忙一把推開孫鳴。
“啊！！！”孫鳴猝不及防被推，加上他站的那塊地不平，一個不穩，直接被林海珍推倒在地！
林海珍傻眼，她就是輕輕一推，怎麽人就摔倒了呢？
“孫鳴，你沒事吧？”林海珍慢一拍去扶孫鳴。
孫鳴覺得很丢臉，可又不願意在林海珍面前示弱，更不願意繼續說他摔倒的事，他只好轉移話題：“海珍，你剛才怎麽了？”
林海珍被林落一吓，已經從剛才與孫鳴的柔情蜜意中驚醒，雙手放在背後，緊緊攪着：“林落姐剛看到我們抱……”
一說到這個字眼，林海珍就不敢往下說，她怎麽就這麽跟孫鳴抱在一起了？他們剛剛只是互相訴說心意，怎麽能抱？林海珍心裏又悔又怕。
孫鳴一驚，往路邊看去，林落已經走遠，所以他只能看到林落的背影，他咽咽口水，安慰失魂落魄的林海珍：“海珍，沒事的，我們以後是組成一個家庭的革命同志，我們大大方方的來往，誰也不能說我們什麽，青年男女自由結交朋友，我們坦坦蕩蕩，獨立自主，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女同志，我早就希望與你……”
林海珍被孫鳴說得心裏生出甜意：“你說的對，是我剛才反應太大，我、我還沒反應過來我們是……”
孫鳴立刻說：“林海珍同志，我請求你，跟我成為成為朋友，最後是，成為我的對象，答應我好嗎？”
孫鳴長相斯文，雖然曬得臉龐微微黑，但他愛潔愛收拾，看上去很幹淨，身上還有股書卷氣，當初孫鳴一來到林村，林海珍的眼睛就盯上了他，那時的孫鳴白白淨淨，看着更加好看，當時林海珍都不敢靠近他，可現在——
被孫鳴一臉柔情蜜意地專注看着，能讓林海珍幸福得暈過去，所以她迫不及待點頭：“我答應。”
林落一打開門，就有一只竹蜻蜓飛落到她身前，竹蜻蜓的翅膀轉啊轉，然後慢悠悠往下落，她伸手輕接住：“你們玩竹蜻蜓？”
暖暖噠噠噠小步跑來，舉着小手手：“媽媽，我的~”
林落将彎腰，将竹蜻蜓遞給暖暖：“給你。”
暖暖望望竹蜻蜓，又看看媽媽，搖頭又點頭：“媽媽，玩~”
林落打量竹蜻蜓，然後兩手一搓，松開手，竹蜻蜓往天空飛去。
暖暖驚嘆地看着，小嘴不停喊：“高高~高高~”
“大姐真厲害，你搓的竹蜻蜓比我們的都要高。”林清跑去将落下來的竹蜻蜓撿回來給暖暖，暖暖小團子高高興興拿着自己小手手搓啊搓。
“媽媽玩一次。”
林落低頭看星星：“好。”然後又搓飛一只竹蜻蜓。
星星小嘴微彎，跑去撿自己的竹蜻蜓。
林落看着幾只人類幼崽玩竹蜻蜓，問在給林河做竹蜻蜓的林江：“怎麽想到做這個？”
林江縮縮頭：“想做就做了，你管我幹啥。”
林河立刻拆臺：“大姐，是哥自己想玩，肯定是做凳子做煩了。”
林落：“勞逸結合，做得好，你還是幼崽，工作不是謀生，是鍛煉能力。”
還以為會被說不幹正事的林江：“……”
林河哈哈大笑：“我就說大姐根本不會生氣，哥你就是想太多！”
林江生氣：“林河你的竹蜻蜓沒了。”
林河嘴角的笑頓時僵住：“哥，我說錯話了，我收回來，行不？”
林江冷笑：“呵呵。”
林河哭，嚎，撒潑，耍賴各種花樣齊上陣，終于磨得林江松口，竹蜻蜓到手，轉頭就忘：“哥，你繼續做凳子，我去玩喽！”
林江氣結，這個豬頭，淨會說他不順耳的話。
林落：“你會做竹蜻蜓，那會做直升機嗎？”
林江：“？？？”
林落：“竹蜻蜓跟直升機的螺旋槳有點像。”
林江：“螺旋槳？不會。”
“那你可以學，然後給自己做一臺直升機小玩具。”林落提議。
“怎麽做？”問這話的不是林江，而是靠過來的星星，星星還沒聽說過直升機螺旋槳，所以兩只眼睛亮亮的看着林落。
林江瘋狂心動，但卻撇嘴：“我知道有個東西叫直升機的，但我沒見過，怎麽做，而且做出來又飛不起來。”
星星則非常誠實主動：“媽媽做能飛起來的直升機。”
林落想着需要的東西，做一個木質直升機玩具非常簡單，做一個真的會飛的直升機也不難，技術林落有的是，但制作電池那些東西的材料，還要去買。
“我先将圖紙畫出來，用木頭做一個出來給你們，至于飛起來，星星要等等，因為還需要別的東西。”
林江：“要電池電線？”
林落：“嗯。”
林江摸摸下巴，然後猛地擡高下巴：“咱們去買就行了，不過，你會組裝好？”
林落：“簡單。”
林江一噎：“你快畫圖。”
幾只小崽崽都顧不上玩竹蜻蜓，一個個圍在林落身邊，眼巴巴看着林落畫圖。
林落拿着鉛筆，在幹淨的紙上刷刷刷落筆，線條幹脆筆直，星星只是眨了一下眼，就見紙上已經有一架直升機：“媽媽，直升機好像要飛出來了。”
暖暖：“飛飛~”
“原來直升機長這樣，這個螺旋槳跟竹蜻蜓一模一樣嘛。”林江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
林清：“大姐你畫得真好看，好像真的有一架直升機在紙上面啊，坐上去就能飛上天嗎？”
林河一見就喜歡：“大姐，你趕緊開工，要啥我幫你拿，随叫随到！就是能不能專門給我做一個啊大姐~”
林落畫的是立體畫，所以這架直升機像是真的一樣，幾只小崽崽看得個個歡喜，恨不得揣上紙就跑。
見他們眼裏全是掩飾不住的驚喜，林落又拿出一張紙：“我給你們都畫一張，然後照着上面的做出來，每個人都有，嗯，是我送給你們的新年禮物。”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林清幾人頓時喜上眉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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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文中關于針灸來自網絡資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