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這也說不過去, ”漆雕百勿看向陸崖岚,眯了眯眼, “就算莫道友是鳳族血脈, 他若是沒見過劍譜,也很難在看到此劍的同時便用出此劍吧?說來說去,還是有人給他看過劍譜——若鳳族長老所言此人清楚, 知道普通妖族根本無法用出此劍,那他給莫道友看這劍譜,只能是因為此人明了莫道友身世……”
“漆雕百勿, ”陸崖岚聲音森然,“這可是吞天宗,你別以為我不敢和你動手。”
嬴氏長老也在一旁搖頭:“漆雕領主何必一口咬定是我等偷盜鳳族劍譜……”
“嬴長老言重。”漆雕百勿趕忙澄清, “在下只是指明此事蹊跷之處,嬴長老與陸峰主萬萬不可對號入座。”
衆人交談或者說争吵之際,等在一旁的鐵戎小心走上來。
“大哥,”他傳音道, “嬴先生遞了好幾封信上來, 主上他……”
“我看看吧。”曲隆隐去莫天權的情況, 壓低聲音道。
鐵戎便遞上好幾封信。
曲隆接信,陸崖岚的視線瞬間轉了過來, 曲隆沖他恭敬點了點頭,自己走到一邊打開看。
果不其然, 對比這幾日萬劍峰的歲月靜好,外面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妖界各門各派的揣測與流言暫且不提,眼下最引人注目的, 是鳳族第一次派了幾十名長老與弟子浩浩蕩蕩下山。他們此行, 一是為了查清究竟何人給了鳳簫“鳳凰血”, 二是為了向嬴氏要個說法,三是接莫天權回鳳族。
先說“鳳凰血”。此物可稱為神物,與龍血有幾乎等同的價值。特別是對于鳳族來說,一滴便能瞬間提升修為,雖然反噬極大,但越階解決對手不是難事。
幾千年前鳳族強盛之時,族內存了不下十瓶鳳凰血。然這些年鳳族勢微,鳳凰血也散落各地,要追根溯源相當麻煩,故而這第一件事情只是做個樣子,雖然鳳族決心嚴查,但是大家都知道查不出什麽。
第二件事,嬴棋在信中有所提及。
這幾日,鳳族對嬴氏施壓,在各方面收緊嬴氏的權力,顯然是逼着嬴氏給一個交代。嬴棋作為當年舉薦莫天權的人,事發當天便親自回嬴氏就此事商談。
按理來說,莫天權現在妥妥算鳳族的人,嬴氏也不好扣着他。然嬴棋在嬴氏地位非同凡響,且他與嬴氏老祖對這件事皆态度暧昧,其他人揣摩來揣摩去,都沒敢提開口放人。而且鳳族不只是要人,更是在逼嬴氏說出莫天權來歷,這樣的态度,也令一向孤高的嬴氏子弟有些不舒服。
嬴棋一開始送來的信簡潔有力,表示此事不需莫天權擔心。後面就開始詢問莫天權意見。最近的兩封,雖然信封仍是莫天權的名字,展開信紙後,開頭卻是寫給曲隆的,想來嬴棋已經清楚萬劍峰上發生的事情了。
而鳳族長老此刻站在陸崖岚面前,自然是為了第三件事情。
莫天權會用此劍,已經能算半個鳳族族長。吞天宗弟子的身份自然可以舍棄,這吞天宗也住不下去了。
曲隆收起嬴棋的信,上前一步,拱手對僵持着的鳳族長老說:“在下是莫公子朋友,鳳長老可願聽在下一言?”
聽到他這般介紹,鳳族長老也只能正視這個莫天權唯一願意見的人,問:“老朽失禮了,敢問曲道友,莫公子身體是否有恙?對回鳳族一事如何想?”
曲隆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院門,答:“鳳長老可再等些時日。”
鳳族長老垂目搖頭,“鳳族等不了。”
“鳳長老既然知道,又何必讓他勢單力薄,挽大廈之将傾?”曲隆反問。
此話一出,鳳族長老睜開雙目,深深看了曲隆一眼,最後長嘆一聲,良久後才說:“老朽不會走的。可否請曲公子轉告莫公子,老朽即使等到海枯石爛,也要與莫公子見上一面。”
不管莫天權背後究竟有沒有人刻意給他劍譜讓他修煉,他都是唯一的鳳族繼承人。
曲隆收起嬴棋最後兩封信,看向一旁的鐵戎,“你進去和莫公子說吧,這幾日他心情不好,你去勸勸。”
鐵戎聽懂曲隆的信號,表情頓時不安起來:“大……大人,那、你……怎麽辦呀?”
曲隆不是吞天宗弟子,現在情況特殊,嬴掌門看在陸崖岚的面子上讓他待着。但他一旦踏出吞天宗大門,自然不能再回來。
“莫慌,我去找嬴氏問個說法。”曲隆沒再多說,只拍了拍鐵戎胳膊,遞給他一個玉簡,将嬴棋的信交還,“進去吧。”
鐵戎小心翼翼接過玉簡,還是十分害怕,“大人,已經好幾天了……”
曲隆知道他指的是莫天權已經好幾天沒用血契聯系他們了。
“沒事的,”曲隆說,“很快便好。”
他看着鐵戎走進小院,将院門合上後,曲隆以金丹後期修為在門上加了幾道禁制,便準備離開。
陸崖岚率先伸手攔住他。
曲隆疑惑看他,陸崖岚勾了勾手,曲隆從善如流拿出嬴棋給自己那兩封信。
陸崖岚再次收集了嬴棋周邊,表情淡然的揮揮手讓他通行。
曲隆便獨自一人走出萬劍峰,回到逐日峰吞天宗大門前。不出他所料,山下浩浩蕩蕩擺開兩條隊伍,一條火紅,一條金黃。
領頭之人,一個姓鳳,一個姓嬴。
姓嬴的那位,曲隆恰好認識。
“曲隆!”嬴棋一眼就看見了他,匆忙走上來拉着他退到一邊,打開留音一芥子,表情嚴肅起來:“天權他……”
“嬴先生,”曲隆搖搖頭,“我身後跟着不下十只眼睛,還是回嬴氏再說吧。”
“……好。”嬴棋也将想說的話暫時壓了下來,向曲隆展示身後的神行寶車。
這車由三個築基後期的妖物青鳥所拉動,外觀上看與人界的馬車相似。寶車內部不算太大,因此速度更快。“我同你一起回嬴氏再說。”嬴棋讓他先上去,“我與其他人交代些事情。”
曲隆點點頭,躍上寶車,向撩起簾子的嬴氏侍從道了聲謝後便進去了。
寶車內部不算奢華,但十分舒适,像個小房間,只是沒有凳子。
曲隆盤腿坐到房間中央小幾旁的坐墊上,正對車壁上的小窗,陽光透過小窗打下來,在他身後落出一斜影子。
室內靜了一會兒,嬴棋還沒有來。曲隆環視四周,發覺此處隔音效果極好,幾乎聽不到外面任何聲音。
他身後自己的陰影中,突然張開一雙手臂。
随後,猛力箍住他肩膀!
曲隆面不改色拉住那手臂:“暗憑欄,你什麽時候和嬴先生認識的?”
吓人不成的暗憑欄:……
他松開胳膊,叮鈴當啷的走了出來,扁着嘴顯得十分不開心:“你怎麽知道是我?”
“按照你的腦子,估計會光明正大站在路邊等我吧。路邊大樹下沒見到你,那你應該就在嬴棋身邊了。”曲隆擡頭無奈看他。
“果然是你了解我!”暗憑欄也噗通一下挨着曲隆坐下,胳膊架上他肩膀,十分贊同的說:“我可不是這種偷偷摸摸的人!”
曲隆:“我不是在誇你。”
暗憑欄選擇性忽略了這句話,戳戳他笑了笑說:“尊上老早就介紹我和嬴棋認識了,我知道他,是尊上師父呗。自從知道了他,宇魔那老頭子吹鼻子瞪眼的,總說嬴棋這個白面書生根本不會教人。”
“不說這些,”曲隆沒時間深究莫天權的勢力究竟紮到了多深的地方,“關于這件事,你們查到什麽了沒有?”
暗憑欄給自己倒了碗茶,邊喝邊好奇問:“查什麽?”
曲隆:……
“尊上沒說要查什麽啊?”暗憑欄想了想,“說起來,尊上好像好幾天都沒聯系過我們了诶,真奇怪。尊上怎麽了?”
曲隆扶額,“我的話在魔族那邊做不做數?”
“那當然作數啊,”暗憑欄生氣,“我可廢了老大力氣才讓他們同意把一個妖族尊為尊上之下第一人的,你這麽問,是在挑戰我的威嚴。”
“既然你們聽我的,那我想讓還在北境的魔族做一件事。”
“你說。”
“把那只魔獸放出來。”
暗憑欄動作停在半空,随後他靜靜轉頭看曲隆,歪了歪腦袋,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知道。”
他答的認真,故暗憑欄放下茶碗,點了點頭,“現在?”
“越快越好。”
暗憑欄閉目說:“你等我一下。”
曲隆清楚的看見,雖然暗憑欄還坐在此地,但他身後的陰影蠕動了一下,好像有什麽東西脫離了他的身體,順着影子一路潛行,離開此地。
過了不久,嬴棋先回來了。
曲隆趕忙起身拱手:“嬴先生。”
“坐吧。”嬴棋也坐到兩人對面,擡手敲了敲身後車壁。
曲隆只覺得車身沒有太大移動,那方小窗中的場景卻變了。
但看小窗外,會覺得這神行寶車——自地面,一下子斜飛到了天上。
他們所坐的地板,和小幾上的茶碗,卻無半分傾斜。
嬴氏家底頗豐,将這般高級的陣法用在出行工具上,當真是神乎奇技。
嬴棋看曲隆關注,便笑了一下,轉頭看向仍在閉目不語的暗憑欄,“暗大人在做什麽?”
“千裏傳音,嬴先生不必在意。”曲隆回過神來,開口解釋。
嬴棋笑笑移開視線,不再多問,對曲隆道:“天權還好嗎?”
曲隆答:“只是神魂有損,還需靜養。”
嬴棋斂了笑容,少見的嘆了口氣道:“此事,與我有關。”
“嬴先生知道此事幕後黑手是誰?”
“……不算知道,但大致明白了。”
“那在下便直接問了,”曲隆表情嚴肅,“此事,是否漆雕百勿一手策劃,想以主上之死逼嬴先生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