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永恒

? 如果你愛一個人，非常非常愛，就請和那個人說，因為，生命是玻璃做的，很脆弱。

鐘宇星站在客廳窗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點點已經在卧室裏熟睡，他靜靜地看着窗外燈火闌珊，若有所思。他怎沒看到點點與遠洋在辦公樓外的談話，他怎沒看到她眼裏的依依不舍，他怎沒看到遠洋故意放慢的腳步，以及他欲走又停的身影。

躺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打斷了宇星的思路，他走進浴室，把門關上才接起電話。

“哥！”電話那頭是個女孩略帶嬌滴的聲音。

宇星輕聲說：“怎麽了又？這可是國際長途。”

女孩咯咯笑：“怕啥，又不是我出錢。”

宇星嘆氣，教育道：“省着點花，賺錢都不容易，你爸媽給你花了多少錢才讓你上了這大學美術系。”

女孩略帶不高興的語氣，回答：“還不是看在你面子上的。”

宇星吞了吞口水，說：“什麽事？你嫂子在睡覺，我不能大聲。”

女孩奸詐地笑道：“沒啦，就是問候你，啥時候回國，我想要你帶一點洋貨來。”

宇星嘆了一口氣，失望地說：“就這點破事，微信上說就好，你要帶什麽，發給我便可。我可能還要呆幾個星期吧，分公司剛上，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女孩說了聲噢，寒暄幾句，便挂了電話，宇星獨自一人坐在馬桶蓋上，表情嚴肅地玩着手機。他打開相冊，頻頻刷着朱點點的照片，嘴角不禁揚起了笑容。五年來，他與她度過了多少難忘的時光，他是多麽義無反顧地愛她，多麽希望和她相伴到老。他和她一起成長，今年她31，他29，她總是給他帶來歡樂，不論她是臭臉、傻臉、嬉笑臉，他從未遇過如她般的女孩，她讓他的生命增光。

日子一天天過去，星點公司紐約分公司也越做越好，遠洋在工作上也越來越成熟，沒過幾個星期，由于Chris的離職，遠洋順理成章地當上了市場管理部經理。他和點點總是在辦公室內外不期而遇，他給她的只是點頭之交，因為他不想認真停下來，端詳她似乎及其渴望的面龐，他怕自己失控，他時刻提醒自己，她身邊有鐘宇星，即使她對他有所關懷，也是因為他是她的一名屬下。

點點和宇星在紐約分公司從原來計劃的一個月，變成兩個月，終于在兩月末的最後一個星期，他們宣布紐約分公司由Lisa接管，他們将于三天後回國。遠洋正在整理數據，當聽到這個消息，他忍不住按錯了鍵，一排的數據嗖的一下随着郵件不知飛向了哪一個地方，他驚恐萬分，站起來只拍桌子，叫：“哎呀呀，糟了！”

同事聞聲，好奇探頭過來問個究竟，遠洋忙解釋是自己一時失誤造成郵件誤發。宇星看到遠洋如此的反應，再偷瞄了一下點點關切而又好奇的表情，不禁低下了頭，他抓了抓點點的衣袖，說：“應該沒事吧？”

點點反應過來，轉身面對宇星，說：“沒事，我們的市場經理，犯錯是常态。”

宇星勉強笑了笑，他在點點的目光裏讀出擔心，他不再說什麽，挽着點點的腰，走出辦公室外，點點悄悄回了頭看遠洋，他正盯着電腦，忙着處理自己犯的錯誤，點點有些失望，回過頭來離去，而遠洋則等門框吞盡了點點的長發，才把目光擡起，想要捕捉她的每一角，雖然這感覺，有些像在撕破一張完好無損的紙張。

點點和宇星要走的前一天，她一人來到辦公室，剛忙完的遠洋正在整理文件。點點路過他的辦公室門口，停了下來，進去跟他打了個招呼，遠洋放下一疊紙，站起來有禮貌地回她。

“朱總，今天工作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一些雜物。”遠洋嚴肅認真地彙報工作。點點感覺有些好笑。

“怎麽了？這有什麽好笑的嗎？”遠洋疑惑地問點點。她搖搖頭，說：“沒事，很認真嘛，繼續努力。”

遠洋不要意思地說：“哪裏，要向朱總多多學習。”

遠洋的回答很官方，又不像在開玩笑，而在故意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感，點點感到有些失望，但是她還是說：“不要那麽客氣，我們都幾年的好朋友了，不是麽？”

遠洋尴尬地笑了笑，輕聲回答：“呵呵，哪裏敢和朱總攀朋友，我們還是好好做事的好。”

她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不小心在自己的鞋子上拐了一腳。手上文件散落在地上，張遠洋刷得一聲跑上去，連忙幫助把她扶起，接着開始撿地上的文件，點點看着遠洋誠心誠意的幫忙，忽然間沖動地說：“張遠洋，你這五年來，有想過我麽？”

遠洋聽到這話，四肢僵硬，懷裏抱着的一疊文件，不知是要因為驚訝而散落在地板，還是顫抖地遞給點點，他看着點點真誠的雙眼，還是如五年前般清澈，他的心弦一動，好想把憋在心裏的話一股勁說出，而正在這時候，天地開始搖晃，兩人驚訝，把自己從凝望中抽出，驚恐地向四周看看，整個房間都在晃，桌上的設備開始掉落，外頭有人在喊叫，有人在驚慌四逃。晃得越來越厲害，連天花板都開始坍塌，這時，大家才意識到是地震。

遠洋抓起點點的手，叫：“快走！”點點丢下手裏的文件，跟着遠洋往外沖。外頭已經亂成一片，牆壁開始倒塌，灰土開始彌漫，張遠洋抓着點點的手，撥開人群奮力往外沖，他撞上了一個奔跑的人，他又險些被樓上掉下來的物體砸到，他雙手撐起擋住頭上的泥土，雙腿踩着不平的路踉踉跄跄地對着藍天方向沖，跑着跑着，他忽然覺得少了什麽東西，這才意識到，他右手抓着的點點，已經不知去向。

他驚恐地停下來，四處張望，根本沒有看到點點的跡象，一定是在奔跑的途中落下了，他想。他咬了咬牙，想要往回沖，可是剛走一步，頭頂上掉下來一塊異常大的物體，把他的路擋住，灰塵也迷糊了他的雙眼。

“快走啊，張經理！”有人喊道，他感到自己被莫名地往外拉，他要掙紮，但是擰不過那股力量，他被托着到自己不明白的方向，直到他感到有清水往他臉上嬌慣，他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世界。

在他眼前，是一棟快坍塌的大樓，一片廢墟，和幾個消防人員着急尋找的身影。他站在人群中央，他下意識地在人群裏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可是都沒有看到，他有些緊張，邊上的Jerry灰頭灰腦。遠洋抓着他，問：“人都出來了嗎？”

Jerry搖搖頭，略帶哭腔：“好像有人沒出來，我不知道是誰。”

遠洋焦急地四處張望，他并沒有看到點點，他走進廢墟，詢問工作人員：“你們都找到人了麽？”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他，搖搖頭，沒有理睬，遠洋更加着急，他撞上從遠處跑來的Lisa,她的裙子有些撕破，面帶倦容，遠洋迎上，說：“Lisa,你從哪裏來？你有看到點點麽？有看到麽？”

Lisa 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她對他叫朱總點點，更加覺得奇怪，但是她可能太累了，就直接回答他問題：“我剛送幾個人去救護車，但是我沒看到朱總。”

也許她已經被人接走了，遠洋安慰自己道，她是公司重要的人物，她一定是搶先被人接走的。

正想到這裏，心裏有一絲安慰，他就看到鐘宇星從前面一輛車子跳出來，瘋狂地往廢墟裏跑，但是馬上被人攔下。遠洋略感不妙，他沖上前，問：“鐘宇星，你看到朱點點沒，你看到沒？”

鐘宇星搖着頭，撕心裂肺喊道：“點點，點點在哪裏，在哪裏？”

看來點點沒有在醫院，她也沒有在人群裏，那麽她就只能在廢墟裏。遠洋越想越不敢想，他的手心和額頭都出了汗，宇星已經癱坐在邊上，他一向冷靜的面龐，充滿了無限的恐慌。

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救援人員不斷從廢墟裏擡出半死不活的人，每擡出一個人，遠洋和宇星都沖上前看，然後失望地回歸。兩人誰都不說話，他們靜靜地等待。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救援人員才從廢墟裏擡出一個人，灰土已經布滿了她的全身，她的手垂在擔架下，無力地随着救援人員的腳步擺動，宇星和遠洋沖上前。雖然那人的身體布滿了灰塵，雖然她的額頭都是血跡，他倆一眼就認出，這是昏迷了的朱點點。

“點點！”宇星沖上前，可是被救援人員一把攔下，醫務人員急忙上前，要給朱點點套上氧氣，可是他們剛套上，就摘下。

“她已經沒氣了。”其中一位醫務人員說。

“什麽沒氣，什麽東西？”遠洋首先反應過來，宇星一臉蒙圈的表情。

醫務人員用聽筒聽了聽她心髒部位，回答：“心沒有跳。”

遠洋感到宇星正在往下癱，他的手開始顫抖。

醫務人員嘆了一口氣，說：“很抱歉，她已經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