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圖書館

? 都說愛情沒有對錯，那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個模糊的答案。

遠洋悶聲悶氣地跟着李老師和領導到辦公室，門關上之後，領導坐到沙發上，點起了煙，邊抽，邊示意他和李老師坐下。

遠洋看上去還是滿臉怒火，而李老師看上去卻戰戰兢兢，好像是她做錯了事情一樣。領導吐了一口氣，嗆到遠洋臉上，他默默地咳嗽了一兩聲。領導把煙架在煙灰缸上，嘆氣，說：“張老師，這周日的，我就被叫到學校來，說是咱們學校出現了師生戀，你給我解釋解釋，到底怎麽回事？”

還沒等張遠洋開口，李老師就搶先說：“書記，張老師新來的，你就不要刁難他了。”

書記兩只手指叼起煙，吸了一口，不回答李老師，而是把眼光往遠洋身上瞟，遠洋擡頭與他的目光相遇，心裏開始緊張。他深深吸一口氣，欲壓住怒火，說：“書記，您別聽人瞎說，我什麽都沒幹，美術系未同學，和我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師生戀。”

書記向空中吐了煙，說：“那這傳的沸沸揚揚的，是什麽？”

遠洋不緊不慢地回答：“未可婷同學是美術系的，我找過她，讓她幫我畫一張畫，僅此而已，她的男朋友估計吃醋誤會了吧！”

書記點點頭，若有所思，辦公室一陣沉悶，過了很久，書記把吸完的煙頭往煙灰缸裏熄滅之後，說：“張老師，這樣子，你先去圖書館避難兩三周，等風頭過去了，再繼續上課。”

遠洋聽出來這不是好消息，但是也不太清楚書記話裏的話，他擡起頭，疑惑地問：“書記，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先不要上課了，到當圖書管理員兩三周，等我們把這個事情調查清楚安頓下來之後，你在回來上課。”書記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好像這并不是和他在商量，而是決定。

“您的意思是，要我停課？”遠洋感覺有些着急。

“不是永久的，就這一陣。”書記的語氣開始有些不耐煩。

“可是書記，這不是明顯地擺着我有問題麽？我和未可婷完全清白的，這樣聽起來像我們心裏有鬼似的。”遠洋争論道，雖然他知道和領導較勁沒有用。

“什麽事情都不是空穴來風。”書記語氣略帶嚴厲地說，“這謠言不是單方制止了就行了。”

“您意思是，我和未可婷，真的有暧昧了！”遠洋幾乎要和書記吵起來。書記嗦的一下站起來，這聲勢吓的李老師往後縮，他不耐煩又兇神惡煞地說道：“就這樣了，張老師，沒什麽好商量的，明天開始，你先去圖書館。”

遠洋正要開頭，李老師拉住遠洋，輕聲說：“去吧，張老師，聽書記的，這對我們都好。”

遠洋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家，到了門口，竟然發現未可婷蹲坐在走廊，他有些大驚失色。

“未同學？你怎麽在這？”遠洋快步走上去，他随即扔掉手裏拿的東西，未可婷緩緩地站起來，她的雙眼紅腫，顯然剛剛哭過，遠洋看到這情景，有些心疼，他不自覺地伸手去觸碰未可婷的臉頰，未可婷驚訝地縮了回去，遠洋也趕緊撤回手指，尴尬地把手放到口袋。

“你怎麽在這？”遠洋平靜了自己的語氣問。未可婷搖搖頭，眼淚頓時從眼眶裏湧出，張遠洋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憐惜她，但又害怕觸碰她。

他從包裏拿出鑰匙，說：“我們進去說吧？”未可婷停下哭聲，點了點頭。随着遠洋進了屋。遠洋是個愛幹淨的人，所以房間一直保持着清潔狀态，可婷看到整潔的房間，心情舒暢了一陣，輕輕說：“張老師，您的房間很幹淨呢。”

遠洋對可婷這句話有些驚訝，他尴尬地笑笑，把包扔到沙發上，說：“我去弄一點水吧。”

遠洋拿着口杯回來的時候，可婷正憂郁地望着窗外，從這裏，她可以看到海的一角。遠洋從側面看着可婷，她高聳的鼻梁和白皙的皮膚，加上略帶憂郁的眼神，有些動人。

“好幾年前我第一次來青島玩，住的酒店，也是能這樣看到海的一角，就這麽一丁點。”可婷輕聲說道。

“噢？”遠洋的好奇心大起，他抓着話題，繼續問道：“青島的很多酒店，都盡量往海邊建，稱之為海景房。”

可婷轉過身，面對遠洋，說：“我住的酒店，就在市中心，很高很高。”

遠洋不知如何回答，便問：“你什麽時候來青島玩的？”

“五年前。”可婷毫不猶豫地說出來，臉上呈現出俏皮的樣子。五年前，遠洋心想，那時候朱點點也來青島玩。想到此處，他低下了頭，把口杯輕輕放到桌上。可婷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遠洋拿起一杯水，遞給可婷，說：“未同學，今天領導找我談話，讓我去圖書館幾周，避風頭。”

可婷很是驚訝，她有些激動地說：“什麽？就因為蘇辰傳的謠言？”

遠洋喝了一口水，嘆氣道：“是啊。”

可婷狠狠地把水杯放下，說：“這蘇辰，太過分。”

遠洋一笑，說：“小孩子年輕，不懂事。不過未同學，我覺得我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謠言越傳越烈，對你我前途，都沒有利。”

一瞬間，未可婷看上去好像有些無力，她喝了一口水之後，用力把杯子扣在桌上，略帶傷感得說：“張老師，你就那麽怕流言蜚語麽？”

遠洋被問住了，他盯着可婷似乎懇求的眼神，疑惑而又恐懼，他預感似乎有什麽事情，将要發生。

果然，未可婷突然間走上前，狠狠抓住張遠洋的臉，整個人臉撲上去，看似要咬下張遠洋的嘴唇，她激情地親着他，他先是一驚，但是在可婷柔軟的嘴唇攻克下，慢慢地也閉上了雙眼，開始回親她，接着他的雙手繞着可婷的腰，兩人更加纏綿，在無限荷爾蒙的刺激下，他将可婷推到在床上，兩人在茉莉花香的被單上來回翻滾。他感覺自己內心的熱情呼之欲出，就想将它傾瀉在她的身上。腦海裏朱點點的面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可婷嬌柔的身軀，和酥酥的又充滿誘惑的□□。

“什麽？你再說一遍？”他的聲音充滿了嚴厲、失望。

未可婷打電話和她哥哥說了她與張遠洋的事情後，他差一點要怒吼起來。

“哥！”未可婷聽起來像歡快的小鳥。

“可婷，這不是開玩笑的。”他的語氣稍微有些平靜，有些教育的氣氛。

“哥，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歡着他，五年前，就喜歡了。”可婷淡淡地說，而她哥哥的語氣，也是同樣平淡：“可婷，你知道他喜歡的是....”

“哥，對不起。”可婷沒等對方說話，就挂了電話。

遠洋在圖書館的日子雖然清閑，但是也讓他有些郁悶。閑下來的時候，他總是在回憶和未可婷那天所發生的事情，心裏感到莫名的歡喜，但一想到點點，又出現了莫名的傷感，他一直在問自己，這樣是不是對點點的不公，但是其實他想知道的是，他對未可婷的喜歡，是不是超越了他對點點的愛。他常常在校園裏偶遇未可婷，但是卻繞道離開，他不想讓流言蜚語再加倍來襲，他受不了，他也怕可婷受不了。

一天傍晚下班時間，遠洋正要離開圖書館，值班的小廖說自己家裏突然有事，能否讓遠洋代班，遠洋也不喜歡在下班人多的時候和別人擁擠，便答應了此事。夜幕降臨的圖書館空空蕩蕩，只有三樓的自習室上有零星幾位同學在做作業。遠洋坐在圖書館前臺，無聊地翻動着雜志，這時，未可婷抱着一堆書，出現在他面前。遠洋有些驚訝，他慌張地看了看周圍，說：“你怎麽來了？”

“還書啊！”可婷俏皮地說。遠洋接過圖書，可婷一把抓住他的手，說：“張老師，周末能陪我去逛街麽？”

遠洋又看了看周圍，輕柔地說：“學校，公衆場合，不去了吧。”

可婷一甩書，有些氣憤地說：“師生戀怎麽了，你知道我為了你得罪了我哥，我爸媽，我朋友麽！你還這麽縮頭縮腦的，烏龜樣子，簡直是笑掉大牙！”遠洋還沒弄的清楚怎麽回事，可婷就已經轉身走出圖書館，攔也攔不住。遠洋嘆氣一聲，不禁想起朱點點，他拒絕她的時候，她是多麽的平靜。

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了，圖書館忽然停電，遠洋聽到樓上有學生下樓，聽起來像是摸着黑往外走，他等了一會，發現電還沒有來，便打算也提前下班離開。可是室內一片漆黑，他伸手不見五指，用着手機電源剩下一丁點的微弱的光，他發現了書臺邊的蠟燭，剛點着蠟燭，他的手機就宣告沒電。

一支蠟燭的光太過微弱，他又打開了新的蠟燭，多點了幾根，看到抽屜裏這麽多盒蠟燭，遠洋心裏一笑：這圖書館是不是經常沒電啊？怎麽這麽多備用蠟燭。

他拿着蠟燭，走過一排排的書架，小心翼翼地在做下班前的最後一遍檢查，圖書館借書處這麽晚了一向沒人，但是負責的他還是挨個看了一遍，到最後一排的時候，他忽然間一驚，差一點掉了手中的蠟燭。

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處，靠着一個人，他雙手抱着膝蓋，頭低着讓他看不清面龐，燈光照來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個人是蘇辰。

蘇辰的表情猙獰、憤怒而又異常冷漠，他看見遠洋，嗦地一聲站起來，氣勢兇猛到他有些害怕，蘇辰往前一步，遠洋就往後一步，直到蘇辰把他逼到了角落。

“蘇同學，下班了，趕緊回宿舍吧。”遠洋平靜地說。蘇辰的面目越發兇狠，遠洋預感不妙，他盡量往左挪，找空隙離開，但是蘇辰把他卡的死死的，一步都挪不動，遠洋手上的蠟燭開始滴蠟，燭光開始因為蘇辰的呼吸開始晃動。

蘇辰肯定是聽到了他之前與可婷的對話，那麽湊巧，那麽犀利。

啪的一聲，蘇辰打了遠洋肚子一拳頭，遠洋疼痛，手上蠟燭飛出去，掠過一排書，瞬間點燃。

遠洋見勢不妙，忍着疼痛說：“蘇，蘇，同學，我們....”蘇辰又給遠洋一拳，他幾乎要趴在地板上。這時候，蘇辰身後的火勢已經開始蔓延，蘇辰似乎也感受到了背後的火光，他轉頭見狀，開始驚慌失措地要逃離，遠洋彎着腰跟在他後面，蘇辰見遠洋跟随，不滿地用力推了一下他，他踉跄幾步，碰倒了一推書本，這些書本在火堆裏正中下懷，火勢越來越大，遠洋全身疼痛，爬不起來，蘇辰則發瘋似地往外跑，遠洋雙手撐地地往前挪，蘇辰就要到前臺了，發現書臺上的一排蠟燭，手一揮，把蠟燭全翻到在地，他看了一眼遠洋，遠洋絕望地看着他，蘇辰頭也不回離開，走的時候，順帶把門關上。

室內的火越來越大，煙霧越來越濃，遠洋全身疼痛，癱在地上爬不起來，加上咳嗽，他更感到越發虛弱。這時他聽到樓外有人在喊着火了，可是只有孤寂的聲音撕破長空，他感到越來越無助。

火漸漸地往他這裏靠，他躺在中央，覺得越來越熱，煙霧越來越濃，他試着爬起來，但是全身上下毫無力氣，他絕望、他心碎，他覺得生命正在慢慢遠去。他閉上了雙眼，感受熱量往他這裏襲來，眼前出現了一束光芒，他似乎看到了朱點點微笑地朝他走來，她是如此美麗，和天使一樣白淨，她蹲下來，伸出雙手，淩空般地柔聲說道：“遠洋，遠洋。” 這時，他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女孩，她跟在天使朱點點之後，手上拿着畫筆和畫紙，滿臉的羨慕與期待，她有未可婷的臉，卻沒有未可婷的嬌氣，她的右手狠狠地戳着紙，表情逐漸兇狠起來，然後是傷心。遠洋忽然頓悟，為何未可婷如此熟悉。

五年前，她曾在棧橋上給遠洋和點點畫了一幅畫，那幅畫裏，他倆坐在石頭上，遠洋看着遠方，點點看着遠洋，可婷說，他們好像情侶。

五年前，她曾經在遠洋家樓下的小巷子裏攔住他，給他看一幅幅她畫的畫，而遠洋因為對點點喜歡過頭卻不能在一起憤怒至極，甩了她一臉紙張，飄落在空中。

他開始流淚，他已經不知道這痛，是來自身子，還是來自心靈，他也不知道，這是他日思夜想的朱點點，還是他有過暧昧的未可婷，給他帶來的傷害。

他不需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