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證據
馨兒當初收受趙坤錢財,暗中向趙坤透露阮氏的喜好和行蹤, 協助他與阮氏來往。
阮芷曦成為阮氏之後發現不對, 當即斷了跟趙坤的聯系, 并讓在外查賬的聽雪去了一趟馨兒老家,查探她家中情況,最終伺機處置了馨兒。
可她心中隐隐擔憂,總覺得馨兒一個下人應該不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就讓聽雪在馨兒老家多停留了一段時間, 在那裏盯着她的家人, 看有沒有什麽人去找他們,或是他們有沒有去找別人。
但聽雪在那裏停留數月,眼見着馨兒家一夕敗落,家財被抄, 爹娘兄弟過的日子比以前還不如, 最後迫不得已連祖宅都賣了, 背井離鄉遠走他方, 也沒找到什麽人願意救濟他們,便給阮芷曦寫了信, 告知她這邊的詳情,得到回複後就回京了。
阮芷曦那時想着, 馨兒若真是與什麽人勾結在一起, 故意讓阮氏做出背德之事,那這個人得知馨兒被發賣,或許會擔心事情暴露, 疑心馨兒曾留有什麽證據,去馨兒老家查探一番。
又或者馨兒家裏有什麽人知道此事,家産被抄沒後過不慣窮日子,會以此威脅對方接濟自己。
但這兩種情況都沒有發生,那說明要麽是阮芷曦想多了,根本沒人在背後慫恿馨兒,要麽是對方确定這件事沒有留下任何把柄,馨兒的家裏人也都不知情,他不必做多餘的事暴露自己。
不管是哪種,阮芷曦肯定都查不到什麽了,那再讓聽雪繼續跟着馨兒的家人也就沒必要了。
時至今日,那件事已經過去近一年之久,阮芷曦身邊再沒有發生過類似的情況,她都已經把這件事淡忘了,心裏已經蓋棺定論,認為是馨兒貪財,膽大包天獨自一人所為,不成想他的大哥卻又忽然冒了出來。
阮芷曦說明劉昌和的身份,将手中的一張信紙遞給了顧君昊,正是被別人攔車遞給聽雪的那封書信。
顧君昊低頭掃過,面色大變。
“這……這是……”
他一瞬間呼吸都凝滞了,猛然起身時險些打翻茶杯。
阮芷曦輕輕扶了一下,讓那眼看要倒的茶杯重新立了回去。盡管如此,還是有些水灑了出來,順着她的掌心打濕了衣袖。
“聽雪僞裝成我留在觀江身邊,前幾日她出門時有人攔住了她的車,遞了這封信給她。”
她邊說邊用帕子将手上的水擦幹,繼續道:“但對方并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就是說……這封信,其實是給我的。”
顧君昊雙拳緊握,極力克制着坐了回去,讓聽風将那男人口中堵着的帕子取了出來。
劉昌和被帕子堵了好幾日,除了灌水的時候一刻也不曾摘下,此刻嘴都有些合不攏了。
他被反綁着,無力地趴跪在地上,閉着眼喘着粗氣,幹澀的嘴唇裂的厲害,口中喃喃:“水……”
阮芷曦看了聽風一眼,聽風會意,當即倒了杯水,直接潑在了他的臉上。
劉昌和被灌到鼻子裏的水嗆了一下,待察覺出這是什麽之後貪婪地伸出舌頭去舔嘴邊的水漬,緩了好半晌才總算是清醒了些,擡眼看了看周圍。
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房中除了他只有三人,兩人坐在桌前,一人站在旁邊,端着個杯子冷眼瞧着他。
那坐在桌前的一男一女郎才女貌,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夫俗子,尤其那女子,容貌瑰麗,劉昌和以前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美人。
阮芷曦今日沒出門,臉上沒貼花钿,也沒貼那可怖的傷疤,從正面看去幾乎瞧不出臉上有傷。
劉昌和從被人綁住之後就沒能開口說過話,但他耳朵沒被堵上,能聽見別人說話。
當日聽到那句“把他交到少夫人手裏”,他就知道壞事了,自己的信送錯人了。
如今再看到阮芷曦的容貌,便知道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國公府明珠,顧家兒媳。
但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麽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為什麽阮芷曦敢這麽大膽,把他帶到顧君昊面前,連那封信都給他看了。
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敢再随意亂看也不敢随意開口,生怕說錯一句就丢了小命。
顧君昊卻有很多話要問他,不容他閉口不答。
他指了指那封信,道:“這封信是誰讓你送來的?”
劉昌和搖頭,擡眼往阮芷曦那邊瞧了瞧,似乎期待着她能開口說些什麽,但阮芷曦沒理會他,任由顧君昊發問。
“大少爺問你話你就老老實實作答,眼睛別往不該看的地方亂瞟。”
聽風輕斥。
劉昌和忙又将視線收了回來,心裏亂作一團,嘴巴卻依舊緊閉着,不肯答話。
阮芷曦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緊不慢地道:“信上說你有我跟宣平侯世子私通的證據,在哪呢?拿出來啊。”
這句話猶如砸入河面的巨石,激起的不止是層層漣漪,而是陣陣濤浪,劉昌和頓時瞪圓了雙眼,聽風亦是滿臉驚詫,手中的杯子險些掉在地上。
“少夫人……”
阮芷曦擺了擺手:“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這種無中生有捕風捉影的事,你信上說的根本就是假的,你壓根就沒有什麽證據,因為我根本就沒跟宣平侯世子來往過。”
這句是對劉昌和說的,但也是安撫聽風,告訴她自己有輕重。
阮芷曦有阮氏的記憶,知道她确實跟宣平侯世子見過面,還收過他送的松子糖,并答應赴宣平侯府的荷花宴,但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別的什麽了。
松子糖這種東西,吃了就沒了,絕不可能成為什麽證據。
能當證據的只有兩種,一是馨兒本人,二是馨兒拿了阮芷曦的什麽貼身物件送給趙坤,假作兩人的定情信物。
但她已經從國公府那邊知道馨兒死了,而阮氏的貼身物件也每日都會清點,從來沒丢過,她确信絕不會有什麽能代表她身份的東西落在了趙坤手裏。
就算真落在趙坤手裏了,趙坤要麽毀了,要麽自己妥善收起來了,也不會上趕着拿給別人來威脅她。
他比阮芷曦更擔心自己引誘國公府侄女的事情被人發現,藏着掖着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拿給別人。
哪怕真就出現了萬一中的萬一,趙坤真有這種東西,又不慎被別人竊走了,那竊走東西的人又怎麽能以此污蔑她跟趙坤有所往來呢?
東西都已經不在趙坤手裏了,怎麽說明是從趙坤那得來的?
所以阮芷曦篤定,這信上寫的根本就是假的,不過是對方用來詐她的。
劉昌和本就不是什麽聰明人,這下徹底被打亂了陣腳,忙道:“有!我有的!我有你們來往的書信!是我妹妹偷偷藏起來的!”
阮芷曦一聽,嗤笑一聲,徹底确定這人身上什麽都沒有了。
“編瞎話也編的像樣點,我跟宣平侯世子根本沒有書信往來,你從哪來的這種東西?”
确切的說曾經有一封,是因為阮芷曦穿越過來之後不僅沒去荷花宴,還待在府裏許久不出門,不跟趙坤往來了。趙坤等的心急,便讓馨兒給她遞了一封信。
這封信也成了阮芷曦拿捏并發賣馨兒的理由,最後還被她燒了一半,然後拿給鎮國公阮劭東了,又被阮劭東親手銷毀。
即便是這封信,八成也不是趙坤自己的字跡,很可能是他讓身邊下人代寫的,上面甚至連落款都沒有,只是馨兒拿給她的時候告訴她是趙坤寫的罷了。
趙坤貪戀阮氏的容貌,但更珍惜自己的羽毛,阮氏于他而言便如同盤中珍馐,能吃到自然好,實在吃不到也就算了,沒必要為了一口吃食就拿命去賭,他當然也不會留下書信這麽明顯的把柄。
何況抛開趙坤不談,阮芷曦也确定阮氏沒寫過這樣的信,自然也不存在跟趙坤之間有什麽書信往來。
劉昌和唯一能拿捏她的就是這個證據,當下急了。
“我……我沒編瞎話,我真的有!我妹妹把信藏在她的一件破襖子裏,抄家的時候沒被抄走。我們後來賣了祖宅,帶走了那件破襖,我娘冬日裏拿出來穿的時候才看見!”
顧君昊在旁聽着,下颌緊繃,無須阮芷曦多做解釋就知道這人說的話有問題。
且不說趙坤不會那麽傻,還沒跟阮氏正式來往就留下書信這種确鑿的證據,就算有,阮芷曦成為阮氏之後也一定記得,并提醒他早做防範。
既然她提都沒提多,現在又這麽篤定的說沒有,那就證明确實沒有。
另外……
“你識字嗎?你怎麽知道那些信上寫了什麽?”
劉昌和不識字,他們全家都只有馨兒一個人識字,這點阮芷曦派聽雪去查探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所以馨兒就算真的留了信,按理說他也看不懂內容。
“我不識字,但那信上綁了紅繩,我妹妹早前跟我們說過,若是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她讓人送來的時候就綁上紅繩,免得我們不知道價錢,不當回事弄壞了或是賤賣了。”
“我一看那紅繩,就知道這信肯定值錢!然後就找了識字的人,幫我念了。”
那信有好幾封,最上面的一封綁了兩道紅繩,是最值錢的,劉昌和就讓人先念了那封。
對方剛念了一半,他就知道自己要發財了。
馨兒在信上說了自己被人收買,暗中引誘自家夫人與外男來往之事,并說其餘幾封信都是夫人與那外男來往的證據。
她深知自己此舉危險重重,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憂,便提前給家裏人做出了一些安排,讓他們看到信之後去京城一家酒樓的後門,給那守門的人說明自己的身份,讓人帶他們去找這家酒樓的東家。
到時候見了東家,就告訴他她生前留下了證據,證明他收買自己做過那些事,向他要五千兩銀子做封口費,不然就把那些事都捅出去,對方定然會答應。
馨兒怕他們行事莽撞,還特地叮囑不要将這些書信帶在身上,免得被對方搜了去,殺人滅口。
信的末尾又千叮咛萬囑咐,只能去訛這個收買了她的人,不能對信中所提的夫人和外男下手,說那兩人都身份高貴,萬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她很謹慎,在這封信裏絲毫沒提夫人和外男的具體身份及名諱,那讀信的人驚出一身冷汗,但看到最後也不知道信裏說的到底是誰。
可是作為馨兒的大哥,劉昌和雖不知道那男人是誰,卻知道她伺候的主子是誰。
他知道其它幾封信不方便讀了,便都收起來回了家,将那些信都交給家裏人藏好,孤身一人趕往京城,途中因為沒有盤纏,是一路乞讨過去的。
顧君昊冷眼看着劉昌和,視線在他身上掃過。
“你說你手上有這些信,還一口咬定那是我夫人與外男來往的證據,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直接來威脅我們,而是先去找了別人呢?你還把這件事對誰說了?”
劉昌和愣了一下,臉上驚慌一閃而過。
“我……我就是直接來找你們的啊,沒跟別人說過!”
“直接來找的我們?”
阮芷曦冷笑。
“那你身上這身衣裳是哪來的?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們的行蹤,大老遠跟過來的?路上的盤纏又是哪來的?”
“你家中窮的連祖宅都賣了,你娘冬日裏還把馨兒當年的破襖拿出來穿,你又怎麽會有這麽多銀子,穿得起绫羅綢緞,連荷包上都繡着金線?”
劉昌和神色惶惶,額頭上滲出汗來,他眼珠轉來轉去,思索着該怎麽糊弄過去,卻見座上的阮芷曦已沒了耐心,沉着臉對聽風道:“這人嘴裏沒有半句實話,帶下去交給阿卓吧,讓他收拾幹淨,別留下什麽痕跡。”
聽這意思竟是要殺了他!
劉昌和一驚:“你……不能殺我!我手裏有證據!我有證據!你若殺了我,我家裏人就會把信交給你夫家!”
說完才想起阮芷曦的丈夫就坐在她邊上呢。
事情完全出乎劉昌和的意料,他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眼見着聽風走到門口,就要打開門喚人了,他徹底慌了,趕忙喊道:“是阮家大少爺,阮家大少爺讓我來的!你們手裏那封信也是他寫的!”
房中幾人面色同時一僵,阮芷曦更是手上一顫,衣袖将方才被她扶穩的那個杯子掃了下來。
瓷杯跌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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