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吳老黑

一路忍着惡臭，終于，顧念等随着人來到了黑水巷的一座還算能稱得上房子的小四合院，據巡捕頭子說這裏住的是吳老黑，是這片的混混頭頭，什麽都瞞不過他。

很神奇的是本以為吳老黑是個兇神惡煞的樣子，可從屋裏一聽說外面的陣仗，一溜兒卑躬屈膝跑出來的卻是個斯文白淨的好似教書先生般的儒雅中年人。

沈致正準備發話，巡捕就急吼吼撲頭蓋臉的喝問道，“吳老黑！你手下哪個不長眼的小兔崽子今兒在山上順了奶奶的東西，趕緊把人交出來，不然...”。

吳老黑頓時一個激靈，見‘老熟人’這模樣，心裏想不虧每日割肉似的從保護費裏挖出來交的那些個‘人情費’，左三右二的将身後的馬仔一人一個棒槌，嘴裏機關槍似的“聽見沒有！一群蠢貨，去去去！哪個私下違規敢在山上伸手的給我把他逮出來活剮喽！”。

顧念和姚慧看得一愣一愣的，這黑老大不該很有骨氣的嗎？

可一堆二五仔把屋子裏和叫回來的小子都問完了竟沒有一個承認的，這就尴尬了。巡捕擠着小眼睛湊近吳老黑低聲道，“老吳，關鍵時刻掉鏈子，你可別犯渾啊。要不今兒我也兜不住你！”。

那眼睛裏的竟是懷疑，你吳老黑裝裝樣子得了，這片丢了東西不是你的人幹的是誰？還規矩，有本事偷有本事不被發現就是你定的規矩!随便交個人說偷的東西處理了找不回了再多出點錢把這些姑奶奶大爺們送走不就完了，難不成你吳老黑屬下的人真的就沒種了？

吳老黑也瞪着眼睛又是詫異又是上火的看着一群手下，什麽情況，反了不是？正看見最後一個被問話的黑狗子提溜着一雙窟窿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像是被吓傻了。一腳直接踹了過去正中對方胸口，小崽子看來是真欠收拾了。

姚慧見好好的一個不到膝蓋高的小孩子被将才還低頭哈腰腆着臉笑的人一腳踹得飛起直接像塊破布似的啪叽粘在地上起不來了，啊的一聲尖叫起來。

沈致剛才飛快的一把用手蓋住顧念的眼睛她什麽也沒瞧見，聽見姚慧尖叫忙掙開一眼就明白發生了什麽，在沈家兩兄弟訓斥人的時候忙上前去看孩子，幾個二五仔看貴人奶奶嫩生生的忙縮着避開，一個年紀不大的漢子哈喇子都要出來了，邊往旁邊退邊斜着眼偷看。

顧念心髒咚咚咚的跳，感覺小孩還有鼻息才呼出氣，頭上汗都出來了，這個是時候再去瞧吳老黑一陣心驚，這哪裏是個慫包來着？果然自己讀書提高社會階層是對的，不然，萬一顧家出個什麽事難以想象會是什麽情況。

顧念正在後怕，突然門外飛快沖出個瘦小的影子撲到小孩的身上緊緊地抱住不放，轉過來的大眼睛裏滿是戒備、害怕，和憎惡？

這也是個同樣髒兮兮的小孩，這是幹嘛呢？她還沒說什麽，旁邊幾個二五仔吓得趕緊拉起這個孩子居然沒拉動，只聽他抖着聲音邊掙紮邊叫，“不許打我弟弟，你們幾個肉裏流膿的臭耗子！信不信我咬死你們！咬你們！”。

那幾個見了顧念愣神一位得罪了貴人奶奶就怕上面的人一開口以後沒得生意做了斷了活路，吓得一用勁逮住對方骨頭似的小胳膊一甩，咔的一聲疼的小鬼松了手往旁邊一跌。

顧念連忙一瞪眼，“幹什麽幹什麽！誰叫你們亂打人的？”，等幾人悻悻的松手她這心裏還打着鼓，吓死人了。

伸手把小孩扶起來，她的手臂都骨折了還咬着牙不出聲一站起來就又撲到弟弟身上狠狠的瞪着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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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黑面色是真的黑了，“還愣着幹嘛！給我打，通通給我打死！”。

小孩一見吳老黑怕的眼淚往下流卻不敢出聲，臉上的惡狠狠瞬間變成了驚慌，跑到顧念面前撲通跪下，尖聲叫着，“奶奶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是我弟弟幹的，是我！都是我見您一個人到處找人偷了您的荷包，都是我瞎了眼天打五雷轟的，鬼迷了心竅了捅破了天窟窿幹的，不幹我弟弟的事...”。

說着那個支棱在瘦小身體上的大腦袋就狠命往地上撞，顧念看這是不要命了，萬萬沒想到找個丢了的荷包能鬧出這麽大的事兒來。匆忙間伸出手護着他的額頭沒想到這麽小個孩子勁兒老大了，自己的手被一帶狠狠撞在地上破了個口子。

沈靜見吳老黑要出手忙咳了咳，真是一個兩個都不省心，什麽都不懂看你們下次還敢往亂七八糟的地方的鑽，這下讓顧念這個膽子大的受個教訓，一點兒不像個女孩子哪裏有姑媽說的那麽好了？回去也好好好教教自家寶貝弟弟。

“行了，讓你們的人都趕緊收拾了把東西交出來自己去巡捕房認罪收押。別打量我們不知道你們的小把戲，這是耍猴戲給誰看呢？”。

吳老黑和巡捕臉上的怒火瞬間化作了賠笑，忙幾下收拾了不敢再做什麽小動作。

顧念看物歸原主的荷包已經髒的不像樣子了，把錢倒出來見姚慧臉色蒼白的樣子，哎呀，姚慧可不像自己這次連累她平白無故受了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驚吓，真是的。把錢一骨碌塞沈致的西裝外套口袋裏，自己這裙子可裝不了東西。

沈致一怔突然又樂起來，從沒出現傻乎乎的樣子讓沈靜怎麽看怎麽不順眼，我那個冷靜俊氣的聰明弟弟哪去了？

這時之前兵分兩路的巡捕房頭兒也來回話，“邵小爺，沈大少、沈二少，我們的人都問過了按顧小姐說的人應該是賣到黑水巷就不見了，都找遍了可是...人，人不見了...”，說着那胖嘟嘟的臉上就見了汗。

顧念心裏一痛，想起那個每次見面都悄悄用羨慕的眼光偷瞧自己愛玩愛笑卻總是把每件事都做的很好的胖丫頭，她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吧？

前幾次有回見面她教會了她寫自己的名字，叫什麽來着，小草，她為了這個每次自己到方娟茹那去都用袖子認認真真的把自己要坐的地方蹭的幹幹淨淨，被方姐姐訓斥了好幾回不體面都不改，要知道，她最忠心她的小姐了，可是她偷偷告訴過自己她特別喜歡自己這個每次都拿她當個人的神奇的顧小姐了，天天盼着她去方姐姐那順便可以給她講好聽的故事...

顧念忍者淚臉色很難看，“你們都找完了，是不是還有什麽地方漏了沒找？”，她見沈靜沈老師憐憫的目光，突然醒悟自己語氣太差了，勉強笑了笑，“這位,這位巡捕房的先生，麻煩你們再仔細找找，找到人了一定給大家都封個大紅包，謝謝各位，辛苦了！”。

如果還找不到的話，那就進了很髒的地方了，她怕是真的出事了，在這個禮教吃人的時代那就比死了還可怕。

三角眼突然睜開縫兒，巡捕房的人一精神忙哎哎的應着聲，愁眉苦臉的使勁兒想還有哪兒沒去過。

這時候見弟弟出氣多進氣少的孩子見顧念等人要走怕吳老黑等人一走弟弟就活不了不說自己也要被打個半死也顧不了許多，一咬牙大聲道，“我知道！我知道黃太婆家前幾天偷偷藏了人！”。

“嗯？！”，吳老黑裝着笑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狠，悄悄給個小弟遞了眼色見他去黃老娘家去報信了才重新恢複笑容，小兔崽子，誰不曉得黃老娘那的生意自己要拿大頭的，敢斷我的財路，也要看你和全家有沒有這個命！

顧念卻是意外之喜，“真的？！那塊帶路，我們去看看...”。

——

胖丫自從被視作比自己親爹親娘還重要的主子無視着她被人拉走賣了就一直木呆呆的淚早就淌幹了。她從小在方家跟着小姐長大，小姐在一群人裏可是難得善待下人的好主子了，她不像那些農民從沒挨過餓也是沒做過太重的粗活的，不曉得新的主子會不會讓她吃飽喜不喜歡打人玩。

直到她和幾個別家的姑娘一起被關到現在這個地窖才清醒了，不是賣去別家做丫鬟嗎？這是幹什麽？

自從新民國成立以來，至少表面上是不準私下買賣人口的，久而久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人牙子就鑽空擋将她們這些人以雇傭的形式轉賣，就算被逮住了只要她們說自己在主人家做工掙錢的也沒哪個會管。

可是眼見着才幾天一起來的幾個漂亮點的姑娘就被看起來像野人的山民買走了，他們說的話叽裏呱啦的也沒人聽的懂，可是有一點她們很明白，這些買人的可都是很久以前藏在深山上的逃戶啊！跟着這些人以後還怎麽活？

更可怕的是這家人牙子也是業餘的黑吃黑，專在半道上截人買賣，兩兄弟都是混黑幫的。那個瘸了腿的老大還一生氣就逮着女人折騰，羞辱也就算了為了活命她們都忍着。就怕他控制不住将人打個稀爛。

想起來就害怕，她們不分白天黑夜的覺都不敢睡吃喝拉撒全在一個地兒，臭味和血腥味簡直就像是地獄。有個年輕的姑娘好像是好人家的趕親被他們半道上截了來的前天被那個畜生折騰得實在受不了了自己撞牆都沒力氣咬舌自盡，當時她疼的一直流血好幾個時辰才斷的氣。

胖丫很羞愧自己還很慶幸還好自個兒長得不咋樣還沒被糟蹋，要不早就乘着還有力氣的時候就撞牆死了。

這天外面好像有很多人，這裏的房子材料都不咋樣她們很容易就能聽見外面的動靜，旁邊一個十一歲的羅丫頭是這幾天和她一直相依為命的，這丫頭聰敏來的頭天就扣泥巴把臉圖了，這裏面光線暗也沒被瞧出端倪來。

羅丫耳朵很靈，今天聽見有聲而且不是黑水巷往日的叫罵打鬥和喧鬧忙按按餓得前後相貼的肚皮虛弱的坐起來，“胖丫姐姐，你聽聽是不是有個很好聽的聲音在說話，我該不是出現幻覺了吧？”。

胖丫脂肪厚所以還留着一些力氣，忙貼着耳朵聽，“不是幻覺不是！這聲音絕不是黑水巷的，像夏天泉水打在石頭上一樣，清瀝瀝的，好熟悉的聲音...”。

“真的嗎？有外人來這裏了？”羅丫巴掌大的黃臉上費力的露出個笑來，眼睛裏燃起了一把火。

旁邊還有一個能坐起來的女人披頭散發的跟着問，“哪裏？哪兒啊！”。

胖丫臉上由虛弱變作狐疑又變作了不可置信，“是顧小姐啊！她的聲音我不會認錯的！她來救我了哩！”。

“什麽什麽？！”。

“顧啥？你認識的人能來？”。

“誰？”。

“真的假的？”。

片刻地窖裏還能出氣的都激動了起來。等她們明顯聽到聲音進了關她們的這家紛紛都湊到地窖口叫了起來，“救命！救救我！”。

胖丫狂喜的扒着口子叫，“顧小姐，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可是不知為何感覺她們又要出去了，胖丫嘶聲力竭的叫，“顧小姐！顧小姐！顧...”，可是一會兒聲音就走遠了。

胖丫的眼淚又掉了出來，還在叫瘋了似的叫，“顧小姐！顧小姐！顧...”。羅丫想說人已經走了別叫了往下一看，嗬！胖丫姐姐的手都在口子上抓出血了。

“別喊了！走了！她走了！別喊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累就一個字，小可愛們在的記得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