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節課過後,六堂炸開了
踹兩腳,一連半個月都不對勁兒,看來往後不能這樣想了,還是鍛煉鍛煉身子,保命要緊,否則,就算當真有一日得到什麽寶貝,也沒那個命來享。”
蔡澤正色道:“吾王萬歲。”
虞衡忽然大笑,這一笑,笑得一旁的大太監頓感壓力——尼瑪現在怎麽全都辣麽會拍馬屁!?還要他們這些專業拍馬三十年的怎麽活!w(°Д°)w
……
甘州。
晨間的山中帶着一些冬日特有的涼意,被人為踩出來的一條山路上甚至都有些白霜,銀心有些擔心的看着這不好走的山路,轉過頭對陸錦道:“少夫人,我看這路不好走,咱們還是稍後再去看吧,這地方建了又不會跑,到是您,這樣上上下下的,要是被滑倒,奴婢不好向少爺交代啊……”
陸錦的懷中單手抱着一個白色的骨灰壇,她的臉色依舊不大好,一只手被吊着,另外一邊的後肩受傷,可是仰起頭看着山上的目光,卻是格外的堅定:“不必。走吧。”
“不必什麽?銀心說什麽你聽不懂嗎?”男人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銀心面露喜色,轉過頭,果然就看到一身戎裝的傅承宣翻身下馬。
陸錦神色一怔,還沒來得及轉過頭望過去,忽然就覺得眼前的景物一個旋轉,她整個人都被打橫抱起。好在傅承宣這個動作雖然有些暴力,但是抱起她的時候是萬分的小心。
男人風塵仆仆趕來的凜冽氣息夾雜着一股莫名的血腥味,讓陸錦第一次有些不敢直視他。
他回來了。
傅承宣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看着懷中的人,在沉默片刻之後,忽然直直的抱着她往山上走。銀心這一次不發話了,趕緊跟着上山。
“放我下來吧……”陸錦能感覺到他日夜兼程的疲憊,但是此時此刻,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山上走的力量卻透着一股無言的堅持。
“不想讓我直接把你從這裏丢下去就閉嘴!”傅承宣一句話把她堵了回去,繼續抱着她往山上走。
這座山叫做知翎山,少說有幾百年,山中的大樹需要幾人合抱方才能保住,傅承宣按照銀心指示的方向,停在了一個十分特殊的山洞前。
之所以說是特殊的,是因為這山洞明顯是修葺過的,原本雜草叢生,将洞口完完全全遮掩的狀況已經全無,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石門,石門之後,又是一雙開的紅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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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錦被小心翼翼的放了下來。傅承宣看着她懷中的骨灰壇,伸手想要接過:“我來拿。”
陸錦這一次沒有避開,也有可能是根本沒來得及避開,就見傅承宣雙手将骨灰壇捧了過去,虔誠的抱在身前,他沒有看陸錦,而是直直的看着這山洞:“我是你的丈夫,和你一起送他們,有什麽不妥嗎?”
他的話中帶着還帶着些氣性,陸錦看了他一眼,轉身朝着山洞中走去。傅承宣看着她深一腳淺一腳,臉上終究露出了擔憂的神色,趕緊跟了上去。
山洞中帶着些潮濕和陰冷,哪怕已經重新翻修過一遍,依然無法改變這迫人的寒氣,陸錦身上披了披風,身影看起來十分的消瘦。
這也是傅承宣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到這個地方來,當他看到這裏面的一切時,不由得愣住了。
這山洞中,并非什麽洞天福地,而是……一座牢房。
這不是普通的牢房,因為這樣一路走進來,傅承宣很快認出來,這與皇城的牢房一模一樣。
他的心裏忽然間仿佛明白了什麽似的,加快幾步走到了陸錦的身後,目光緊緊的追随她。
不錯,這裏的确是一座牢房,是完全按照皇城中的牢房建造,陸錦走到了其中一間,忽然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從傅承宣懷中拿過骨灰壇,傅承宣轉而已經幫她打開了牢門,陸錦垂着眼某,看着懷中的骨灰壇,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摩挲着光滑的表面。
而同一時刻,唐亦清也陪同長公主來到這裏,兩人站在外頭,并沒有進去。事實上,半月前當陸錦要帶着陸姑姑的骨灰來這裏之時,長公主就已經随行而來。
“半個月的時間,這裏就修葺好了?”唐亦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這裏。長公主嗤笑一聲:“并不需要怎麽費工夫,從前的那一位,可是花了大工夫的,無論是地段還是施工,都是一等一,就算再空置個百年,你我都入了土,這個地方還在,你信不信?”
唐亦清蹙着眉頭看着這裏,第一次有些不确定:“陸夫人……真的被關在這裏幾十年?這……這實在……”
“我也不信。”長公主打斷了唐亦清的話:“可是到了後面……由不得我不信……”
這件事情,的确是匪夷所思,誰又能相信,一個本應該出現在百年前,虞家往上幾代王朝時期的人,會得到老天的憐憫,再活一次,出現在如今?
她的仇恨何止幾十年從百年前到現在,從重生醒來到再一次死去,她都不會忘記這份仇恨。
虞淵,是長公主和皇上的曾祖父。在虞淵在位期間,曾與鄰國公主有婚約,兩國本欲結秦晉之好,奈何鄰國意外滅國,陳國根本來不及施以援手,而後,公主被虞淵接到了宮中,成為一名隐姓埋名的女官。而無論是從前的公主還是之後的女官,都因為一雙巧手而聞名天下,更是在帝後大婚之時,獻上了令人驚嘆的皇後鳳冠。
女官與虞淵之間終究存在這些情誼,在那明争暗鬥的後宮之中,她并不能真正的應付自如,最後因下毒弑君的罪名,被皇帝親手打入了地牢。誰知道,在帝後大婚數月後,宮中大火,鳳冠與那女官悉數消失。所有有關于這個女官的記載,都在這裏。陳國再無這樣一個人出現。
當長公主按照陸錦所說,找到這樣一個地方的時候,心中已經震驚無比。百年前的女官消失,這山野之中竟然出現一個與皇城中的天牢一模一樣的牢房,很多真相也就随之呼之欲出。且當時蔡澤來到甘州尋找天工秘錄,曾因為“寶藏”事件,在這裏發現了白玉碗筷,旁人看着以為是寶藏,但是對于皇族中人來說,不過是普通的日常用具。所以說,這個藏着一個隐秘的地方,曾經住了人。
那個亡國公主,落魄女官,就是陸姑姑。她與他們的曾祖父虞淵相愛相守,寧願放棄一切,忍受一切,在宮中占據着一個角落來陪伴他。她在這個世上已經無依無靠,除了虞淵,她再難相信任何人。
“曾祖父親手将女官打入地牢,卻告訴她,他帝位不穩,後宮中權利錯綜複雜,他需要依賴甚多,唯有地牢,是他給衆人的一個交代,也是唯一能保全她的方法。在天牢中她很安全。女官深信不疑,竟然在地牢中也能甘之如饴。而後,曾祖父的确依言,時常去到地牢中陪伴。”長公主說到這裏的時候,神情中似有痛色。
唐亦清仿佛還不能接受,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這個地方:“可……可為什麽……”如果真的是天牢,為何要迂回婉轉的到這麽遠的地方造一個……一個一模一樣……”
“因為有些事情,沒有被外人所知曉罷了。”長公主忽然開口,望向唐亦清:“但是仔細查一查,并非很難知道”
唐亦清:“什麽?”
長公主慢慢望向那山洞:“宮中人多口雜,很多主子不知道的事情,奴才都很清楚。一代一代的傳下來的,竟然也說的跟真的似的。其實,曾祖父當時,有一個雙生兄弟,名為虞清,兩人的樣貌,幾乎無差。唯一的差別,就是虞清生來病弱,即便有帝王之才,也無帝王之命。”
唐亦清:“虞清……陸清……”如果一個人真的能重活一世,卻用了這樣一個名字……那是不是就代表……
代表和陸姑姑在牢中厮守之人并不是真正的虞淵,而是……虞清?這個地方,是虞清為陸姑姑打造的?
長公主:“我查過這個地方的地方志,得知此處百年來,出現過兩次山體動蕩,不過這山的年歲悠久,雖然我不清楚當時的厲害程度,但是照這個陣勢來看,應當損傷不大,不過……足以讓人發現一些真相。曾祖父由始至終,都只是為了從陸姑姑口中套出有關天工秘錄的消息,陸姑姑被打入天牢,曾祖父卻告訴她是為了保護她,她将天工秘錄交給了曾祖父,曾祖父很快就下了處決她的殺令。但是在那之後,一場大火,讓很多事情都改變了。虞清帶着陸姑姑來到這個僞裝的地牢,繼續扮演着曾祖父的角色,欺騙着陸姑姑。他走的時候,為陸姑姑帶走了天工秘錄,藏了起來。”
長公主看着這裏,眼神裏有化不開的惆悵:“這裏……應當就是他們厮守的地方。原本虞青可以騙她一輩子,讓她一輩子都甘之如饴的關在這裏。可是山石動蕩之時,讓陸姑姑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唐亦清懂了。皇城的建造是經過無數的勘探的,絕不會輕易的地震。但是山中就難說了,如果人真的被關押在這裏,一旦發生山體動蕩,必然很快就會察覺出來。他很快想到了陸錦曾經找他鑒定過的一幅畫。這幅畫是不是也有關聯?
長公主旋即給出了答案。
虞清因為體弱,所以總是将自己關在宮中看書,出自他手中的墨寶,在他死後幾乎被焚燒殆盡,但是總有一些詩集被保留,好巧不巧,長公主當時為唐亦清搜羅各種珍本孤本,就從宮中搜羅了不少,而後陸錦在她府中當差,也看過不少書,當中包括由虞清親手書寫的詩集。陸錦手中的那幅畫,有兩種字跡,一種,是陸姑姑的,另外一種,是虞清的。
當她發現這兩種字跡的關系時,自然是會徹查一番。
而最直接的證據,就在于這幅畫的用紙。這種紙是當年的貢品,制作這種紙的老師傅死後,沒人清楚那一百四十多道工序就竟是怎樣的,使得這種紙成為世上的絕張,當年宮中一場大火,不僅将原本屬于皇後的鳳冠燒得一幹二淨,更是将那絕無僅有的貢品燒成灰燼。在宮中,因為體弱,喜好讀書,被賜予這種貢品用紙的只有虞清一人。
長公主嘆了一口氣:“國史記載,曾祖父一生勵精圖治,皇後母儀天下,在位期間,大陳繁榮昌盛……曾祖父,是一個好皇帝。但也有人對當年陳國見死不救,有許多的猜想,更有人在字裏行間隐隐暗示,其實是陳國……”
“都過去了。”唐亦清伸手握住長公主的手:“幼不論長。且朝政之間,原本就有許多是沒辦法用絕對的對與錯來衡量。再者,這件事情太過荒謬,就算你能查證,未必也就全面。況且……你還是放過了陸夫人和陸錦,不是嗎?”
長公主忍不住苦笑:“亦清……你不用安慰我……我真的放過了她們嗎?難道……不是我将她們逼成這樣的嗎……”
唐亦清皺了皺眉頭:“那……那位叫虞清的王爺呢?如果……”
“我想,如果他真的順利的活下來,也許陸姑姑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長公主掃了一眼周圍:“這山牢找的地方不錯,但是畢竟偏僻,虞清若是要相伴,自然是住在這附近。山勢動蕩之時,陸姑姑身處此處,沒有什麽大恙,虞清将身邊的人都派來救陸姑姑,自己卻……”
唐亦清沒有再說什麽,只是伸手将妻子抱在懷中,讓她依靠。
山洞中,陸錦把骨灰壇放在牢房中,和傅承宣一起退了出來,跪在牢房外,磕了三個響頭。
陸錦一直盯着那個白色的骨灰壇,在安靜的山牢中忽然開口:“承宣,你說……如果一個人真的能重活一世,究竟是一種萬幸,還是一種不幸?”
傅承宣默默地看着陸錦,沒有回答。
這個時候,她也不需要他的這一句回答。陸錦一雙眼睛紅紅的,看着那骨灰壇的時候,卻笑了起來,她依舊笑得眉眼彎彎,但是讓人看着覺得心疼。
“如果上天又給了你一次機會,你不是應該努力的忘卻前塵往事嗎?為什麽要将所有的痛苦重複一遍,為什麽要一天天的提醒自己那些難以接受的過去呢?你為什麽不聽我的……你為什麽……”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傅承宣拉進懷抱,緊緊地抱住。
傅承宣感覺到懷中的人在顫抖,他只能用更大的力量去抱住她。
因為知道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所以她才會拼盡一切的希望母親放下,而非執着。希望她好好的過這一生,好好的過一過從前希望的,卻沒有機會過的生活。
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傅承宣循聲望去,就見唐亦清攙扶着公主站在門口。
他在戰場之時,都是公主與唐亦清看着陸錦,就算來到甘州,也是公主與唐亦清一起跟過來,哪怕她也受了傷,在此期間依舊向他傳信,才能讓他在戰場上冷靜下來,将心中所有的難受情緒都用在殺敵上。
“你早晨走的急,忘記帶這個了。”長公主看了一眼身後的銀鈴,銀鈴會意,将畫卷拿了出來,遞給陸錦。
長公主看了一眼牢中的骨灰壇,心中忽然有些難受。她別開眼,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把這個一起放在這裏吧。”繼而望向唐亦清和傅承宣:“我有些話想單獨和阿錦說。”
唐亦清和傅承宣對視一眼,唐亦清先一步離開。傅承宣看了一眼陸錦,發現她一直看着那個骨灰壇,也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
這個山牢中,只剩下兩個女人。
長公主身上有傷,不宜在這樣的地方多呆,陸錦也是。可是看着她一副不想離開的樣子,長公主忍不住開口:“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我并非沒有體會過。其實……我沒有想過會是這個結果,我……”
“長公主不必自責。我也沒有想到,長公主會配合演這一場戲。”陸錦語氣淡淡的打斷長公主,目光一動不動的注視着牢房之中。
長公主先是一愣,然後才是苦笑:“你果然猜出來了。不過這也沒什麽,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這件事情能瞞你多久。”她的神情漸漸地嚴肅起來,語氣也正經起來:“可是阿錦……人命有時候不是想留就能留……陸夫人……只是想一命換一命,和你當初,是一樣的。”
陸錦忽然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是要将某種情緒壓制住。
是的,這又是一場戲。
從陸錦選擇刺殺皇上,選擇一命換一命,保住姑姑的同時,不拖累傅家,且求公主放手的那一晚之後,這一場戲就已經開始了。
多年以前,一個叫虞清的男人騙了她幾十年。他就那樣在地牢中扮演者另外一個人,替着另外一個人的身,愛着她,陪着她,甚至與她在牢中叫拜天地,行夫妻之禮,她比誰都清楚真相揭開那一刻的崩潰之感。
發現虞清死在山間的那一刻,她的孩子也沒有了。可是當她回到陳國國都之時,聽到的都是百姓對皇帝的贊頌,是皇後母儀天下的尊崇。
可笑的是,命運輪回流轉,當她的女兒選擇保住自己這個母親的時候,竟然用了同樣的手法,想要瞞天過海來騙她。的确,吳王的精心準備,那些逼真的國喪場景,如果換做另外一個人,也許真的就信了——皇宮發生大火,年輕帝王不幸喪生。
可是她不信。尤其是在她知道,自己的女兒神通廣大到将吳王和虞意全都騙了之後,她簡直痛苦的想死,到了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這一輩子,究竟都做了些什麽事。
百年前,她在和虞清度過了多年的山頭跳崖自盡,醒來之後,竟然到了百年後的陳國。她震驚無比的發現自己還是年輕時候的童容顏,那一刻,和重新活過來的生命一起的,還有重新燃起的恨意,她懷着仇恨回到陳國國都,接近了當時意氣風發年少俊朗的吳王,入了他的府中,更是懷上了一個孩子。
她從來不相信自己會愛上這個男人,可是當腹中的孩子讓她清晰的感覺到生命的存在時,當這個男人将她寵上了天,一副可以抛開一切的樣子時,她不由得慌了。
在吳王正式封妃以前,她帶着孩子走了。
可是她也害怕了。
她怕這個孩子會讓自己變得搖擺不定,更害怕這個男人知道孩子的存在,不知道會用什麽瘋狂地手段把自己留住。她絕對不可以被任何事情絆住,她有必須要報的仇!他要殺了那個道貌岸然的男人,即便他已經不在了,也要殺了他的孩子!
十月懷胎,她将自己藏起來,直到生下一個女孩,人尚且還沒休養夠,就将孩子丢給了當時的一個農戶,并且留下一大筆錢。
她想的沒錯,這個男人一直在找她,幾乎是她剛剛走出去,就立刻被暗衛帶了回去。
那個時候,他府上多了一個男孩子,府上的婢女趾高氣昂的說,那是世子爺,是王爺的兒子,是王爺心愛女子的孩子,只是還沒來得及迎娶,就先有了孩子,生下孩子,人就去了。那一刻,陸清覺得十分的可笑。按照這個孩子的年歲,他與她一起的時候就有了另一個女子?
也是那時候,陸清心中有了一個狠心的想法——如果這一生,她都沒辦法完成複仇,那他的女兒,不就是最好的工具嗎?
之後的這一次出走,她走的很是徹底。她的身手讓吳王都意外不已,而她這一次出走,不僅僅是離開,還徹底的改名換姓,憑借高超的手藝,得到了江南陸家的收留,更是毫不留情的找來殺手扮演山賊,殺害農戶一家,成為陸錦的“救命恩人”,帶着她去到了陸家,正式起名為陸錦,成為她的“姑姑”。
陸清在陸家十分的受重視,不僅是因為她的手藝高超,更是因為她在言談間無意透露出有關“天工秘錄”的種種說法。這麽多年來,許多名家都争相想要得到這本書,領會其中的精妙,更是有不少家族直接對外宣稱,自己本家便是天工秘錄的真正持有人,為自己正名,博一個噱頭。
不幸的是,陸家傳的太過神乎其神,加上陸清毫不掩飾的功夫,招來了殺生之禍。
整個陸家莊被燒成灰燼的時候,只有陸姑姑帶着陸錦逃了出來。好巧不巧,當時陸家莊也有一個和陸錦同歲的陸家小姐,所以很容易将陸錦誤認為是陸家的大小姐。
因為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再後來的幾年裏,陸姑姑嚴格訓練陸錦的同時,一直都告誡她,不可張揚,不可炫技。然而那時候的陸錦年少天真,學會什麽,總是雀躍的忍不住想要展示給旁人看,最終換來的,只有陸姑姑一次又一次的家法……
慢慢地,她的性子沉穩下來,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什麽魯國清夫人,什麽敵國皇子母親,什麽殺子之仇,都是一場戲罷了……
陸姑姑沒有瞞住吳王,她告訴他,這個傻的要用自己的命換他們的命的姑娘,是他們的女兒。且對他們父子猜測了一遍阿錦的打算。
虞意是真的沒有想到陸錦會破釜沉舟。因為他很清楚她有多喜歡傅承宣,多喜歡傅家。所以當陸錦告訴他,她會在大婚之時,在宮中造出一場混亂,讓留言半真半假的傳出來,希望他和吳王能将姑姑帶的遠遠地,演一場戲騙過她,讓她知道阿錦已經為她報了仇,請她好好活下去的時候,他信了。
虞意眼裏的陸錦是一個極其惜命的姑娘。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懂得保護自己,愛惜生命。當初婉蓮受傷,她拼盡一切的救她,沒有什麽多餘的安慰,她只是簡單地重複一句話:活着,一定要活着!如果死了,才是真正的什麽都沒了……
他不懂她對一條生命的重視究竟是因何而起,可是他絕不認為她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當陸姑姑告訴虞意這一切的時候,虞意怎麽都不相信。那時候,他們根本還沒有走遠。虞意身手極好,連夜趕回去,果然明白了陸錦真正的意圖。
不可以,事情絕不可以按照她的計劃發展下去!
而後,之所以追兵根本查不到陸姑姑等人的下落,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離開。
沒有人比陸姑姑更熟悉皇宮。如今的宮人知道的地方,陸姑姑知道,他們不知道的秘密地方,陸姑姑同樣知道。這段時間,他們都藏匿在皇宮之中。
在此期間,所有的聯絡都是虞意來完成的。他最先找到的是傅承宣。這一場戲,需要傅家的全力配合!其次,他找到了長公主。那時候,長公主已經從陸錦的口中聽到了所有有關陸姑姑的過去。
這個故事縱然十分的不可思議,但是當長公主親自進宮查證,派人出去查證,再與陸姑姑當面對質後,終于不能不信。
陸姑姑提出的條件,是希望陸錦能夠不受到任何壓力的活下去,如果一定要給皇帝一個說法,要死的那個也不該是陸錦。
而後的一切,都按照計劃一點點的展開。
梁國的确是有探子出現,可是不是為了進攻,而是為了盜竊和毀壞;梁國得到軍師指點,即将造出新的武器進攻陳國的消息是假的,事實上,是傅承宣通過陸姑姑給的途徑,給梁國放出消息,告訴梁國,大陳有天宮秘錄的傳人,即将造出比梁國厲害百倍的武器,一舉踏平梁國!而當梁國的探子出現的時候,陳國有關于陸博士參與制造戰車的消息已經滿天飛。
于是,梁國确定消息為真,開始準備迎戰。消息到了陳國,被傅承宣一番加工,便成為了梁國已經開始屯兵,即将揮軍攻打陳國!
梁國的軍師到底是誰,梁國的戰車到底如何,虞衡不一定能夠徹查清楚,但是當梁國兵馬聚集的消息落實之時,虞衡不信也得信。
而對于陸錦輔助建造戰車一事,則是實實在在的計中計。
虞衡要抓到陸姑姑和吳王,長公主順水推舟,建議在大戰展開之前,由陳國放出陸錦将輔助戰車建造的事宜,如果梁國的軍師當真是陸姑姑,自然會明白陸錦的實力,也許能因為這個消息,引得陸姑姑前來對陸錦下手,也說不定。
虞衡在思忖之後,同意了這個計策。而後,就出現了三人同時被綁到冷宮的事情。
陸姑姑出這一計,不為別的,而是要讓虞衡相信,陸氏姑侄反目成仇,其原因是陸姑姑一心報仇,而陸錦無意報仇,實屬被迫。
傅承宣的确是負責押運,但是押運的除了糧草,還有另外兩樣東西——當日在城西校場上,由他們陣營和周越陣營造出的戰車。此舉,是為了讓梁國的探子相信謠言——陳國真的有了很厲害的武器!
緊接着,梁國如法炮制,想要派人來毀掉武器,一如當初傅時旋帶領精英部隊拆了人家的武器一般。
而梁國此舉,給了傅承宣一個開戰的最佳借口——是你們先來招惹我們的,這一戰在所難免了。
最後的最後,梁國終于知道自己被騙了,陳國根本沒有什麽厲害的武器,但是,他們發現了一個完全可以媲美戰場絞肉機的可怕将領——地方的那位傅少将。
他從不按照常理出牌,行軍之法極其詭異,不對,詭異這個詞并不準确,應當說十分的卑鄙!谲詐!可他全然不在乎,極其狠厲!
梁國自從上次被傅時旋大挫士氣後,短時間之內根本沒辦法反攻,這一次是被小道消息騙了,消極應戰,好不容易發現自己被騙了,結果被陰了成為“先招惹”的那個人,最後又遇上了一個戰場絞肉機,半個月的閃電戰,他們輸的很是漂亮幹脆。
這一仗,傅承宣名氣大振,傅氏父子威名在南邊戰場遠揚。
當傅承宣對外演這一場戲的時候,陸姑姑這邊的戲也拉開了帷幕。
夜入內宮,挾持皇帝公主,王爺世子和親生女兒,徹徹底底的和陸錦劃清界限,最後,以自己的了結,徹底的将親生女兒身上的最後一絲嫌疑洗幹淨。讓她成為一個由始至終都是被逼迫的無辜孩子……
“陸夫人的這一場戲,需要很多人來配合。但是你應當清楚,她的每一場算計,都是希望往後你能活的更加輕松。”長公主的聲音在這山牢中顯得有些輕幽。
的确,別的不說,就說在梁國一事上,戰事敵情自古以來就是有真有假,陸姑姑大可請長公主派人造出謠言,不需要真的設計引得梁國真的出兵。可是她偏偏半真半假的設計了這個計劃,讓陳國實實在在和梁國打了一仗,為的是什麽?
亂世出英雄,她給的是機會,也是考驗。考驗傅承宣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擔起一切,給他一個為自己掙功勳的機會。傅氏父子的威名遠揚,更多的是讓虞衡重新正視傅家對于大陳的意義。加之陸錦本身的本領,陸姑姑十分篤定,皇帝必然不會予以追究。
長公主将自己能說的都說了,到了最後,連她自己都分不清,這些說法,是為了安撫陸錦,還是安撫自己。陸錦由始至終都沒有給出太多的回應。
她和陸姑姑終究是母子,她心甘情願的陪伴了母親這麽多年,其實有很多事情,她一個外人,也根本說不清楚。
況且,縱然真相大白,人卻已經不在,一味的解釋,真的有什麽意義嗎?
長公主留了一會兒,悄悄的離開了。見到長公主出來,傅承宣立刻跟了進來。
當傅承宣進來的時候,陸錦再一次站在了那牢房之外,她笑着望向牢房中的骨灰壇,聲音很輕很柔,一如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候的模樣。
“在這個地方活着的每一天,是你曾經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如果當初的謊言沒有被戳穿,你能一輩子被蒙在鼓裏,其實也很好,是不是?地下太冷,所以帶你回這裏……也讓爹陪着你……只願永生永世,外面的一切,都與你們沒有關系。”
山洞的大門敞開着,有陽光投射進來,但是此刻,那唯一的光源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在地上投射了一道長長的黑影。
陸錦望了過去,對上了傅承宣的目光。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飛速的倒流,退回到了兩人最初相逢的珍工館,還沒能停下腳步。
天地間仿佛都混沌成了一片,等到天空中轟然炸開一道亮麗的煙火之時,陸錦的眼前,是一個嚣張跋扈的男孩子。
土匪的山寨,篝火仿佛能燒紅半個天,傅承宣作為先鋒軍,卻因為缺乏經驗還嚣張的可以,被土匪狠狠地打了一頓,和他們這些被抓來的小孩子丢在一起。
那個聚集了十多個孩子的小茅屋裏,她也因為逃出姑姑的機關陣法時不慎跑錯了方向,誤入了土匪的領地,被抓來丢在這裏。
殘忍的土匪,會抓小孩子,将他們培育成新的土匪。
周圍的孩子都很害怕,唯有兩個孩子顯得不同尋常。
陸錦手中緊緊地握着姑姑給她的随身暗器,靜靜地坐在那裏,而被捆綁成粽子的傅承宣扭動着身子,不帶一個重複的破口大罵了一盞茶的時間,什麽難聽他撿什麽罵。
就在所有的孩子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裏的時候,山門忽然發出一聲轟響。頓時間,整個山寨的都燒起來了!
所有的孩子縮在了一邊。傅承宣卻大笑起來!
他一眼望向同被關押卻顯得冷靜的陸錦,大喊道:“喂!你!就是你!你來解開我!我們的人到了!這群土匪活不了了!我救你們出去!”
陸錦愣了愣,還沒有從和土匪拼死一戰的準備中反應過來。
下一刻,轟的一聲,木門板被狠狠地踹開,李副将一眼就看到了被花式捆綁的小少爺,立馬急紅了眼,上前解開傅承宣,還救了這裏所有的孩子。
“少爺!您沒受傷吧!這群土匪不好對付!”傅時旋奉命剿匪,傅承宣亟不可待的來當先鋒,結果遭了這一手,可他是個多嚣張威武的人啊,被解綁的那一刻,猴子似的蹦了出去,叉着腰站在柴火壘起的高臺上,對着一衆被俘的土匪大笑:“哈哈哈哈,龜孫子們,爺爺說了,總有一天爺爺要在你們的腦門上放煙花!李副将!東西呢!”
李副将有些為難:“少爺……将軍他……”
傅承宣大手一揮:“啰啰嗦嗦的幹什麽!他們抓回去也是個死,先逗逗他們!給這裏被抓的人出一口氣!快!我的煙花呢!”
于是,所有被抓的孩子和婦人都被傅承宣安排在了一塊空地上,所有的土匪躺平,煙花就放在他們身上。點燃的那一刻,噼裏啪啦的煙火将整個黑夜染得絢麗多彩,土匪們的哇哇聲被蓋在了煙火聲中。
傅承宣是個很能折騰的人,就在他準備再來一輪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袖口被抓住了。他以為是李副将,不耐煩的轉過頭時,卻發現是一個髒兮兮的小姑娘!
嗯,是剛才在茅屋裏吓得連話都不會說,呆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