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節課過後,六堂炸開了
!皇上……”
大太監知道皇上這幾天心煩意亂,立馬呵斥住。
進來通報的是邊疆八百裏加急——梁國自上次戰敗之後,原本已經偃旗息鼓,可是這一次不知為何,竟然在一次招兵買馬!有探子回報,據說梁國請到了一個極其厲害的軍師,又出了新的武器,這一次勢必要攻破大陳,至少拿下三個關卡!
此消息一出,虞衡大驚,猛地一拍桌子:“他們做夢!”
然而,消息遠遠不止這些。
據探子來報,在城外十裏,竟然發現梁國奸細,可惜的是,這些人當真是訓練有素,雖然他們尚且沒能探得什麽情報,但是到最後陳國這邊也一個都沒抓到。
但凡涉及戰争,奸細總歸是有那麽幾個的。但是在這個特殊時候下,虞衡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麽——為何梁國的戰争發的這麽快這麽突然?為何探子奸細會出現在城外?即便是要打探,也應當是在邊疆軍營!且一旦真的出現戰争危機,關卡會卡的格外嚴格,探子能進到這裏來,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
他們根本是梁國敵意暴露之前就已經潛入了,在敵情暴露之後,只怕他們要接應的人早已經離開,剩下這些不過是墊後之用,且梁國剛剛好又這麽湊巧的弄到了新的厲害武器,還有新的軍師……
“是他們?”虞衡有些恍然。
長公主也晃過神來:“阿衡……你說這個軍師……會不會是……”
虞衡目光一厲:“速傳傅時旋入宮!”
梁國敵情暴露,陳國戰火再臨,這個消息傳到皇城之時,衆人又亂了——當初,梁國以戰車橫掃戰場,大陳陣亡的數量還歷歷在目,如今梁國又得新武器,還有比這消息更加可怕的麽!?
傅時旋是和傅承宣一同入宮的。
梁國忽然來犯,看樣子還是有備而來。虞衡忽然明白為何一路追蹤出去都找不到人了,還有比和敵國互通,在敵國奸細護送下離開更為穩妥的方式嗎?
虞衡忍不住冷笑,一個是他年少時候的依靠,一個是曾經的大陳功臣,還真是諷刺!
這個時候,虞衡召見傅時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并不是不再信任傅家。相反,在和梁國一戰中,傅時旋是主帥,他對兩國的了解程度是最多的,且陸錦這件事情雖然發生的突然,但是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尚且還處于保密狀态,許多人都不曾知道這當中的內幕,這個時候,只有傅時旋最适合擔當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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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時旋自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在皇帝招其入宮之時,傅時旋已經做好了迎戰準備,且傅時旋明顯要知道的更多。
“皇上,如今梁國只是暴露意圖,從招兵買馬到大軍行進,尚且還需要一段時間,絕不可能說來就來,老臣已經快馬加鞭送消息去到邊境,如今我方已經開始嚴加防範,臣即刻出發,必然不會令敵國得逞!”
傅時旋原本就準備離開,若非長公主大婚,也不會留下來。可是當傅時旋說完這番話之後,虞衡卻并沒有很快的給出一個指令。
長公主并未離開,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傅家父子。
傅承宣見虞衡未曾給出一個明确的決定,忽然上前道:“皇上,承宣請命,随同父親一起迎戰,勢必将敵軍驅除與邊境之外!”
虞衡望向傅承宣,似乎是在思索什麽,現在大敵當前,方才虞衡還因為聽到這個消息而憤怒不已,這一刻卻這般沉默,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然而下一刻,虞衡轉而開口道:“這一次,梁國有備而來,更是得到軍師指點。朕記得在校場之上,陸博士曾有一番話,說的極為得當,換做是朕,朕也願意以財力減少傷亡,朕并不想看到大陳男兒,以血肉之軀來抵擋那些冰冷的武器……”
在場之人全都愣住,不約而同的明白了虞衡的話中之意。
“将陸錦帶進宮,朕要見她。”
梁國敵軍逼近,傅時旋并沒有耽誤,幾乎是即刻領軍出征。兩邊都有一個行軍進程,消息只是探子提前探回來的。所謂大戰,也非一觸即發,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尚且還有應對的時機。
陸錦帶傷進宮,虞衡單獨見了她。
空蕩蕩的禦書房中,陸錦被賜了座,虞衡扶手而立站在她面前,将梁國再一次準備反攻的消息告訴了陸錦,有關于神秘軍師的事情,也告知了陸錦。
這個消息一經說出,虞衡在陸錦臉上看到了真切的驚訝之色。
“想必不需要朕多說,你也猜得到這其中的蹊跷。陸錦,上一代的恩怨,朕從未有所耳聞,但是事關大陳百姓禍福與安樂,你真的願意看到你姑姑為虎作伥,願意看到梁國踏入大陳境內,肆意挑起戰火嗎?”
陸錦的驚訝還未平息,她皺着眉頭看着虞衡:“皇上的意思是……吳王與姑姑……去到了梁國?這一次的戰火,是……”
“朕只知道,一旦梁國真的用上了更加厲害的武器,如今唯一有這個實力,亦或是說有這個把握的,只能是你。”
陸錦的目光中,忽然出現了一絲了然。她一點點的平靜下來,直直的回視虞衡:“皇上未免太看得起阿錦。阿錦的一切都是從姑姑那裏學到的,皇上以為,阿錦對上姑姑,能有多大的勝算?”
虞衡對着陸錦的目光,帶上了幾分玩味的笑意:“陸錦,你究竟是不能,還是……不願?朕知道你這麽做,都是為了保住陸夫人一命,可是如今,若是朕将這一場戰事成敗,押上你的性命,和傅家的性命呢?”
陸錦的目光驟然一緊,臉色也微微泛白。
“你以為朕看不出來?傅時旋的忠奸,傅家的忠奸,朕并非沒有判斷,可若是傅家擔着一個大将之名,輸了這一場,傅家于大陳,也失去了最本質的意義。你知道朕的意思,現在,朕給你時間慢慢想……”
沒有永遠的戰争,卻也難有永遠的和平。梁國賊心不死,再宣戰火,傅時旋臨危受命,領軍出征,一時間,整個朝中都變得局勢緊張起來,不為別的,就因為之前的那一戰中,大陳所受到的挫傷給他們帶來的印象遠遠勝過大戰獲勝時候的喜悅。可是誰也沒想到,另外一個消息,幾乎與戰火的消息一同自宮中傳開,令朝中頓時幸喜無比,振奮無比——陸博士将帶領修俊館兩百多學子一同打造大陳第一輛真正意義上的戰車,用以此次交戰之用,非但如此,陸博士竟然是江南陸家的傳人,而在多年以前,江南陸家曾因為持有失傳多年的《天工秘錄》而聞名。遺憾的是,陸家在沒過多久之後就因此遭逢不幸,陸博士被人救出,如今,她極有可能是世上唯一一個為人所知,閱覽過天工秘錄的人!
這就代表着,敵方的戰車,不再如同從前那般可怕,且大陳一旦擁有了自己的戰車,在戰場上的局勢就會被瞬間扭轉,再也不用以血肉之軀抵擋那些可怕的武器!
時勢造英雄,再沒有比戰亂之中的功勳更能彰顯男兒本色。這一次的準備工作極其浩大,兩百多個六堂學生都是陸錦的門生,當中不乏有精英之才,且在收到這個消息之後,一個個都極其踴躍。其中以兵部尚書之子楚嘉,傅家軍副将之子李元然以及已有工學鬼才之稱的工部尚書之子周越為首,擔當起了主要的準備工作。
期間,有關于敵方戰士準備的消息不斷地傳入皇城,陸錦從進宮之後,就一直留在宮中,而傅承宣也在傅時旋出征之後,肩負了押運糧草的任務,随後出發。
婚宴之上的事情被徹徹底底的瞞了下來,傅承宣離開的這一日,長公主親自去看望陸錦。
康寧宮中,滿地都是畫着圖解的白紙。長公主的繡鞋踩在了一張白紙上,步子停了下來。
她彎身撿起地上的一張白紙,卻發現上頭并非圖解,而是一首詩。
山花落盡山常在,山水空流山自閑。
世間萬物,一直都處于一個變化的過程之中,世上極難有不變之物,人亦如此。
陸錦什麽也沒有坐,只是坐在那軟點之上,手中依然有冰冷的鐵鏈将其束縛。
長公主慢慢地走過去,軟軟的繡鞋踩在了紙張上,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你所說的,本宮已經查證過,你的說法太過不可思議,阿錦,你有沒有想過,你也被騙了?你做事有多麽的滴水不漏,本宮很清楚,這個人更是你姑姑,本宮覺得,她若是想要騙你,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公主将那張紙丢再她面前,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着陸錦:“這一局,你不願意賭,也必須賭。你曾經對本宮說,裝睡的人難以叫醒,那本宮現在是不是也可以認為,其實你一早就知道陸清是在騙你,可是你不願意承認,一廂情願的為她編織這個故事?陸錦,枉本宮覺得你聰明伶俐,你怎麽會犯這樣的錯誤?”
陸錦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句話也沒有說。
長公主似乎也不氣惱:“自欺欺人,簡直荒謬。”話畢,她轉身離開。
在長公主離開之後,陸錦望向這一地的圖紙,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天似乎又冷了幾分,宮殿太過寬敞,就顯得有些冷清。陸錦起身走向窗邊,帶起了鐵鏈的的碰撞聲,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擡手拭掉眼淚,将窗戶關上。
這個夜晚,似乎格外的寒涼,陸錦破天荒的讓銀心留在寝殿裏陪着她。
其實平日裏銀心也是誰在外面的,離她很近,但是今天,陸錦看起來好像格外的憔悴,銀心也不推辭,索性陪着陸錦睡下。
“少夫人,你是不是想念少爺了?你放心,少爺一定能擊退敵軍的。”
陸錦沒有說話,只是緩緩閉上眼。
這個晚上,陸錦做夢了。
這個夢,她小時候常常會做,可是長大之後,漸漸地少了。唯有上一次被虞意帶走,受了重傷的時候才重新做了那麽夢,然後,是這個晚上。
夢裏,她夢見了姑姑。
夢裏的姑姑,是一個絕色傾城的女子,可是這樣美的女子,臉上的神情卻扭曲的可怕。她手裏拿着一把匕首,将那幅畫劃成了碎片……
她的神情猙獰,仿佛積攢着世上最為暴戾的怨恨,那種怨恨,能讓人在一旁看着就不寒而栗。那一年,她才六歲。在所有的孩子尚且還有母親陪着,哄着睡覺的時候,她只有這樣一個比許多母親都美,但是比許多母親都更加可怕的母親。
當她親口聽到發狂時候的姑姑自言自語的承認她是她的親生女兒時,害怕是大于驚喜的。
她太怕了,她甚至覺得,母親的恨意,會讓她有一天将那把匕首指向她,将她劃成碎片。
所以,她不敢忤逆她。她說是姑姑,她便老老實實的叫她姑姑,她要她學什麽,她就學什麽。
可是,真正的長大了,陸錦才真正的體會到母親心裏的苦和怨。
她開始不再還怕她,而是憐惜她。憐惜這個世上唯一陪伴着她的親人。
當她被丢進布滿機關的林中小屋時,她幾乎是拼了命的尋找每一個機關的破解點,可是她太慌張,太害怕,才會在匆忙逃出後走錯了路,不慎被強盜抓走。
好在那一次她被救了出來,可是她分明看到了娘親在找到她的那一刻,眼中的痛苦和心疼。
她明明這麽痛恨生下了她,卻依舊會在她被抓走的時候擔心害怕。
那時候,娘抱着她的力道,不比她劃破一幅畫的力道小,但是陸錦卻不在像那個時候害怕。她覺得這樣就很好了。
這個夢的畫面,最終停留在了她看到母親拿着冰冷的匕首劃破畫卷的場面,可是不同于現實的是,夢裏的母親竟然發現了她,她将她捆了起來,持着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臉上。
陸錦驚醒了!
可就在她驚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臉上,真的有一把匕首!?
☆、第 95 章 、終章
? 宮裏一座冷清的宮殿中,陸錦被結結實實的綁在了椅子上。她吃驚的望向一旁,一同被綁着的,竟然還有虞衡和長公主。
他們面前站着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消失已久的陸姑姑。不對,應該是陸錦的親生母親。
他們被擄劫了?
陸錦猛地望向皇帝和公主,使勁閉上眼再睜開,眼前的人依舊是剛才看到的……
這不是夢……
陸姑姑穿着夜行衣,面無表情的握着匕首,一下一下的在陸錦的臉上滑動。冰冷的刀刃刺激着陸錦的神經,讓她瞬間就清醒過來。
虞衡和長公主顯然也是被綁過來的,可是三人全都不是什麽遇事慌張之人,他們各自的寝宮都有巡夜之人,一旦有人發現他們莫名消失,必然會開始巡查。這一點,無論是虞衡還是長公主,都極其有信心。
所以這個時候,真正應該做的反而是冷靜下來,只要這個瘋女人不對他們做什麽,他們不會有危險,而她也沒有那麽輕易的能逃掉。
三人都被綁得很緊,沒辦法發聲。虞衡和長公主眼看着陸姑姑将匕首抵在陸錦的臉上,她的目光極其的陰寒,仿佛一刀下去就要将她碎屍萬段一般。
陸錦是唯一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她驚訝的看着陸姑姑:“姑……”
“啪!”
狠狠的一巴掌扇下來,讓虞衡和長公主都是一愣。陸錦的嘴角頃刻間溢了血,陸姑姑揮出來得巴掌還沒收回去,轉而緊緊捏住陸錦的下颌,冷冷道:“畜生!如果知道你有一天會轉而幫這個狗皇帝,幫你的仇人!我當初就應該殺了你!”
陸錦驚詫的看着陸姑姑,好像已經忘記了臉上火辣辣的疼,她艱難的發聲:“姑姑……你……”
“你閉嘴!”陸姑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錯,她的确是會功夫的,這一巴掌加這一勁道,陸錦緊緊地皺着眉頭,沒有辦法再發聲。
陸姑姑冷冷的看了一旁的兩個人,擡起手指向他們,繼續道:“你忘記我告訴你的話了是不是?這兩個人,都是你的仇人!我把你養得這麽大,不是為了讓你在兒女情長裏面優柔寡斷,最後竟然選擇幫他們!你想和我做對是不是!?好啊……我今天廢了你!我看你拿什麽跟我作對!”
陸姑姑忽然擡起一腳,直直的将陸錦踹倒!可是陸姑姑的确是一個做事周到之人,三人被綁在椅子上,下面墊着厚厚的墊子,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響,就在陸錦倒在地上的那一刻,陸姑姑笑着走到她身後,又一擡腳,狠狠地踩在了陸錦的手臂上!
“啊——”撕心裂肺的痛呼聲,彌漫在整個冷宮之中,讓人不寒而栗。冷宮中點着幾盞燈,虞衡和長公主看着這一幕,皆臉色一白。
陸清瘋了,她真的瘋了!
長公主忽然間激動起來!她拼死的掙紮着,努力的想甩掉口中的束縛,陸錦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虞衡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陸錦,忽然冷冷的望向陸姑姑。
長公主的激動引起了陸姑姑的注意,她帶着一種詭異的笑容走到長公主面前,拿掉了她口中的布團,就在布團拿掉的那一刻,長公主嘶吼起來:“你這個瘋婦!你瘋了是不是!她把你當作親生母親一樣看待,她寧願自己死都沒有想過讓你死!你這個瘋子!”
“啪!”
又是一巴掌,虞衡頓時怒了,陸姑姑看了他一眼,将他口中的布團也取了,可以說話了,虞衡幾乎是立刻暴怒道:“妖婦!你再敢動她試試!”
“動她?”陸姑姑的眼中閃爍着一種癫狂的光芒,幾乎在虞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手起刀落,一刀刺進了長公主的肩胛!
“啊——”劇痛傳來,長公主慘叫一聲,臉上的表情嫉妒的扭曲。
鮮血将她的衣裳染紅,在這光線陰暗的冷宮中,只看到一片暗色。
長公主倒抽一口冷氣,狠狠地望向陸姑姑:“毒婦……阿錦若是真的像你,才是……才是悲哀!”
陸姑姑抽回匕首,任由長公主的鮮血流出來。
虞衡連掙脫束縛立馬殺了陸姑姑的心都有了,他雙目泛紅的看着姐姐,狂吼道:“妖婦!你敢傷她!朕要将你碎屍萬段!”
“碎屍萬段……”陸姑姑幽幽的咀嚼着這幾個字,眼中的笑意并未散去。此時此刻的陸夫人,早已經沒有了當日的随和淡然,她就像是妖媚的惡靈,帶着所有的仇恨和怨毒,将這個冷清的宮殿注滿了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你們虞家一脈相承,是不是都愛說這樣的話?還是你今日,很想感受感受,什麽叫做碎屍萬段?”
此話一出,長公主和陸錦都渾身一僵。陸錦看了長公主和虞衡一眼,又望向陸姑姑:“姑姑……你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吳王呢?世子呢?”
陸姑姑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陸錦的身上,她拿着匕首在這空蕩蕩的冷宮中轉了一圈:“怎麽?你很挂念他們嗎?就因為他們照顧你,你就真的将他們當做了父親和兄長?哈哈哈哈……”
陸姑姑走到一個大木箱邊。三人這才發現,角落處擺着一只大木箱子。陸姑姑打開箱子,被捆綁着的吳王和虞意赫然昏睡其中。
陸錦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眼淚溢了出來,從她的眼角一行一行的滑下,沒入發髻,無論是臉上還是手臂上,都是一陣陣的疼,她不可置信的望向陸姑姑,張着嘴,卻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為什麽……為什麽你一定要這樣……
長公主已經受了傷,虞衡忽然就冷靜下來。他定定的看着陸姑姑,沉聲道:“你恨的是朕!要殺的也是朕!與她們無關!你不是要朕死嗎?現在朕在這裏,你先放了她們!”
陸姑姑聞言,卻是閉上眼,笑着搖搖頭:“你錯了,你死,遠遠不夠——今天,誰都跑不掉。”
陸錦神色痛苦的看着陸姑姑,卻依舊讓自己冷靜下來:“姑姑,殺了他們,你真的能放下嗎?恨一個人,不會因為殺了一個人就釋然!是因為你自己不放過自己!你不會因為殺了他們就得到解脫!你最大的恨,根本不是被別人加注,是你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自己加注在自己身上!”
陸姑姑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來,她微微皺起眉頭,走到陸錦身邊蹲下。她看了陸錦片刻,忽然伸手将她扶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虞衡和長公主的目光一動,注意在了木箱的那一邊……
陸錦被扶了起來,她依舊緊緊地盯着陸姑姑:“姑姑,今天你要放過的,不是我們,是你自己。這麽多年,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姑姑你陪着我,阿錦不想失去姑姑,阿錦願意侍奉你,直至你終老,好不好……”
陸姑姑的眼睛紅了,可是沒有一滴眼淚出來。她擡起手輕輕地撫摸着陸錦剛剛被打的地方:“疼不疼?”
陸錦閉着眼搖搖頭。
陸姑姑露出一個苦笑:“阿錦,你是個好孩子。從你懂事開始,你就是個好孩子,你從不會抱怨,也不會認輸。可是這麽多年來,我沒有一天真正的好好照顧着你。”
陸錦一直在搖頭:“沒關系……沒關系……姑姑……走吧,我們離開這裏,把這裏的一切都放開吧……”
長公主肩胛的傷已經溢出許多血,可是聽着陸錦的話,她依舊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強撐着大罵:“陸錦!你瘋了是不是!到現在了,你還要孝順聽話嗎!?這個女人就是個瘋子!她曾經連你都想殺,你知不知道!你只是她利用報仇的工具!你不是很聰明嗎,為什麽要在這件事情上這麽傻!?你不希望她有事,她可是一門心思的要我們死!”
陸錦看了長公主一眼,還沒等她發話,陸姑姑卻笑了。
“阿錦,她說的沒錯,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再這樣孝順我。畢竟,當初虞意這個臭小子要帶你走的時候,我的确想過要殺了你。”
陸錦呆在那裏,沒有說話。
陸姑姑舒了一口氣,把玩着手裏的匕首,悠然道:“阿錦,你的确是個好孩子,可是從我決定訓練你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報仇的第一步。虞意那個混賬東西知道了這些,竟然要帶你走……”陸姑姑伸手捏住陸錦的下巴:“可是你是一手訓練出來的人,我怎麽能讓你跟他走?當時我就想,如果你真的跟他走了,那些殺手,就會收到‘殺無赦’的指令。好在後來,傅承宣将你帶了回來。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你沒有在虞意那裏陷入情網,卻和傅承宣那個混小子漸生情愫,你浪費了我對你的心血,不過沒關系,你沒有用了,我可以親自來……”
虞衡的呼吸有些急促:“妖婦,你做這麽多事情,就是為了給你兒子報仇?”
陸姑姑大笑出聲,她走到虞衡面前,眼中有嗜血的光芒:“是,你說的不錯,我的确要給我的孩子報仇,他……就是死在你們的手上……你提醒了我,你是不是很在意你的姐姐?我很清楚,一刀解決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讓你們互相看着對方,一點一點的死。”
虞衡的目光一厲:“你要做什麽?”
陸姑姑卻沒有想再和他們廢話下去,轉身走向了邊上的幾只大壇子。
他們這才發現,冷宮中當真準備了不少這樣的大壇子。就在陸姑姑打破第一壇的時候,虞衡的臉色變了——這裏面,是火油……
整個冷宮都遍布了火油,難聞的味道讓人窒息,那小小的燭火被陸姑姑拿在了手裏,這一刻,她的臉上有釋然的笑:“就讓我們,在這裏解脫吧……”
“不要——”男人的聲音自身後傳了過來,已經醒過來的吳王和虞意正在奮力的解着繩索,然而已經晚了,當燭火從陸姑姑手中脫落的那一刻,火舌在火油的澆灌下,一路舔過地板,舔上木柱,頃刻間,周圍已經被火海包圍!
陸錦拼命的搖頭,拼命的喊着陸姑姑,可是陸姑姑仿佛已經什麽都聽不到了,她的笑聲淹沒在這片火勢之中,很快,火就燒到了虞衡這邊。
千鈞一發之刻,虞意掙脫了繩索,起身跳出,陸姑姑目光一厲,擡手就要反抗,可是意這一次沒有留情,劈手奪過陸姑姑手裏的匕首,以一個極度狠厲的招式将刺向陸姑姑的左肩。
“清兒!”虞意轉身回去幫吳王解開繩索,轉身回來幫虞衡松綁。
“救皇姐!”虞衡的繩索剛解了一半,已經被他的暴力掙開,不等虞意反應過來,他已經去給長公主松綁。
虞意轉身為陸錦松綁,陸錦的手臂受了傷,後肩的傷口也早已經溢血,此刻陷入了虛弱中。
她一直死死的盯着陸姑姑的方向:“娘……救娘出去……安宴哥哥,救救我娘……”
虞意狠下心将陸錦打橫抱起,而在火勢旺盛的中央,吳王已經把陸姑姑抱在懷裏,兩個人就那樣跌坐在地上。
陸姑姑的傷口同樣流出血,可是兩個人都沒有要逃跑的動作。
陸錦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在虞意抱着她離開的時候,她腥紅的一雙眼死死的看着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娘!逃啊!快逃啊!逃啊……”
那一刻,陸姑姑的臉上早已經沒有了方才那些嗜血張狂的神情,反而恢複到了從前那個平凡婦人的模樣。
吳王将她緊緊地抱在懷裏,面容十分的安寧,而她則是看着被抱離火場的陸錦,露出了一個無力的笑容。
阿錦,這一世,我不配做你的母親。即便來世,我也沒有資格來補償你,如果可以,我願意用一切條件,為你的來世換一個真正疼愛你的母親。往後的日子,娘希望你好好的生活下去……
冷宮的位置偏遠,就算起火,确定位置再趕過來,也需要一段時間。等到巡邏的侍衛被驚動,大批的宮人趕來,救治公主,護駕之時,殿中的大火已經燒了一大半了。
虞意的頭發淩亂,隐隐有一些燒焦的味道,可是他脫下衣服包住了懷中的女人,讓她毫發無傷,靜靜的昏睡過去。
隆嘉六年,冷宮大火,起因不詳。後有相師起卦,大喜,道此火乃大吉之兆。
半月後,梁軍大敗。又以傅少将骁勇善戰,連斬敵軍三将人頭,懸于軍營之中,陳軍士氣大振,所向披靡!
虞衡身為帝王,與将帥的不同之處在于,戰争的過程對他來說也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戰勝還是戰敗的結果。當捷報傳來,還是在短短半月就得到捷報的前提下,足以令滿朝欣喜,龍心大悅。對傅氏虎将的贊美之聲又一次達到一個制高點。
朝堂之上,虞衡連說三聲“好”,大家心中都清楚,如今傅少将軍在戰場上立了功勳,冊封賞賜,只是時間問題。
而令衆人疑惑不解的是,一直以來雖然低調,卻也不是行蹤全無的吳王,忽然就被宣稱出門游歷,其子虞意繼承爵位。而後,世上再難尋得吳王蹤影。更加奇怪的是,原本是宣稱要輔助造出戰車用以陳軍作戰的陸博士,一臉消失在衆人眼中半個月之久。
後有傳聞,據說是陸博士在此期間,身體不适,竟幾次昏倒,使得戰車的計劃夭折,令皇上十分不悅,一連半月閉門不出。傅少将軍愛妻如命,在陳軍沒有戰車輔助的情況下,以一敵百,奮勇殺敵,将己功抵愛妻之過。且不知是不是因為戰事未定,就連向來張揚的長公主,也老老實實的在府中呆了半個月,未曾見到人影。
傅家軍回城在即,禦書房中,虞衡擡手揉了揉肩,望向面前站着的蔡澤。
“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蔡澤躬身答道:“吳王和陸……陸清的屍體,在陸博士的要求下,已經做出處理。不會有任何人發現。這段日子,陸博士都在綏國公府休養,太醫确診,的确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當日陸博士情緒過于激動,又連連負傷,太醫說孩子能保住,實乃萬幸!”
虞衡沉着臉:“事情的原委,已經清清楚楚的确定過,不會再有變了嗎?”
蔡澤篤定道:“臣願以性命擔保,魯國的清夫人早已經被宣告病逝。清夫人是來到大陳之後,被江南陸家收留,陸博士是江南陸家大夫人的正房嫡女。因陸家遭逢不幸,清夫人帶着陸博士逃出,為了報仇,方才告訴陸博士,搶奪天工秘錄之人,就是陸家的殺父仇人。”
“而後,陸夫人更是告訴陸博士,天宮秘錄極有可能就在陳國宮中,讓陸博士誤以為自己的仇人便是皇族中人。所幸陸博士很快明白這是一場誤會,卻又礙于陸夫人的養育之恩,不願對其下手。長公主的确是一早明白了個中真相,但因為同情陸博士,給了她一個選擇。陸博士難以抉擇,才會有了後面的種種因由。”
虞衡思忖了許久,方才幽幽道:“如此說來,清夫人的确是魯國的皇妃,但陸錦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并非至親,卻也因為養育之恩無法下手,即便被利用也存有恻隐之心,這個陸錦,倒也有情有義。”
蔡澤沉默片刻,忽然道:“長公主抱恙在身,未能進宮請命,只能讓微臣代為轉告,長公主希望皇上能饒過陸博士,她願意代替皇上監督陸博士的一言一行,倘若在此之後,陸博士還有任何可疑之舉,不必皇上多說,長公主也會親自處置!”
說到長公主的時候,虞衡的臉色明顯的柔和了幾分。這半個月,他也在休養生息,同時調查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知道吳王的确是深愛清夫人,英雄難過美人關,之所以清夫人能弄到那些人手,熟悉皇宮,都是吳王的幫助。
可是到了最後一步,清夫人選擇玉石俱焚,吳王也死心相随。虞意雖然有偏幫之嫌,但是到了最後,若是沒有他拼死相救,他們都會死在火場中。
讓他繼承爵位,并沒有什麽大的意義,因為吳王生前,處在這個位置,也只是個逍遙王爺的角色。況且若是真的處置了虞意,才會引起衆人對吳王的各種揣測,這件事情,事關長公主和當年的事情,虞衡不想公諸于世。
傅家的确骁勇善戰,如今傅承宣是少年虎将,有傅家忠心守護大陳,他也能放心許多。
如此說來,放過陸錦一條命,不是不可以。
“蔡澤,有關天工秘錄的一切,究竟是真的,還是只是一個傳說?陸錦是陸家的傳人,她……會不會知道什麽?”
蔡澤淡淡一笑:“臣也并非萬能,不是什麽事情都知曉。至于陸博士,皇上若是好奇,何不親自問她?其實臣以為,即便陸博士不懂,憑她的真才實學,同樣能為大陳建造出最厲害的武器!但若是皇上需要,微臣願意效犬馬之勞,繼續為皇上尋找這本曠世奇書。”
虞衡卻是笑了,他擺擺手:“罷了,朕也苦了你許多年。這件事情……緩一緩吧……”然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朕總以為自己還年輕,想不到被人綁一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