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醫院裏的病友
醒來的時候，天才微微亮，暗淡的晨光，讓奈士習慣黑暗的眼睛很快适應了眼前的光線。滑雪場管理處的醫療室很小，沒有分開的隔間，但是還算整潔大方，看着還算舒服。
看了看周圍，林伯仲坐在床邊，一只手托着腮幫子，腦袋不時的微微搖晃，顯然睡得很沉。左邊挨着不遠的床上躺着蕭何，看樣子他也在沉睡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右手已經纏上了厚厚的石膏，動彈不得。左手的手腕處也裹好了繃帶。隐約感覺到被單裏右腳似乎也綁上繃帶，微微動了一下右腳，一股輕輕的刺痛感頓時遍布右腳，這個感覺……大概是劃傷之類的，應該不嚴重。
奈士想要坐起身，不能用右手，只好用左手肘撐着床，困難的支撐着上半身，十分艱難的坐起身來。Louis就在這個時候，沒有聲音的走進醫療室裏面。看到奈士怎麽樣也無法完全坐起，尴尬的上半身起起伏伏。一愣，Louis趕快放下手裏的兩杯咖啡杯，走到奈士身邊，幫着她坐起身。
“你才剛醒，不應該馬上起來。”
“……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半天而已。”
奈士回頭看了看窗外暗淡的光線，原來不是晨光，是夕陽。
“我以為我睡了很久……”
“……” Louis看着她蒼白的臉，本來就瘦弱的體形，如今好像又瘦了不少。總是紅潤的嘴唇如今一點血色都沒有，幹燥的裂着皮，手上腳上都是白色的繃帶，Louis看着，心裏一陣心痛。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知道你醒了，Grey和大海肯定會很高興。你不知道，這兩個人急的不得了，Grey差點沒哭出來。兩個人都一個晚上沒睡，今天也天沒亮就跟救生隊一起去找你們來着。”
奈士聽到心裏面暖暖的，看了看Louis蒼白的臉色，和眼睛下面淡淡的青色，又看了看依然沒有醒來的林伯仲。嘆了口氣，這兩個人也沒睡過呢吧。臉上雖然沒什麽異樣，奈士心裏面卻感動的很。
以為沒有了凱均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會這樣關心她了。突然發現自己不再是一個人，那種感覺很怪。很讓人開心，卻也讓人更加迷茫。身邊的這些人幾乎是沒有理由的關心她，在意她。即使是蕭何，不管是出于愧疚，還是別的，為了她也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想都沒想就跟着她跳了下來。
轉頭看了看蕭何。本來霸氣的臉，如今卻平和的像個嬰兒般。
看到奈士看着蕭何，Louis解釋道：“找到你以後，伯仲讓救生隊按着你出現的地點周圍找記號。因為你在路上做了很多記號，所以很快就在雪堆裏找到了他。”
“雪堆裏？不是在山洞裏找到的他？”
Louis搖了搖頭：“不是。在山頂的不遠處找到的，趴在雪裏面，找到他時已經不省人事了。不過從他身上倒沒有多少積雪，他應該沒有遇上雪崩。聽救生員說，找到他時，他身後的雪地裏，有好長一段從某個地方爬出來的痕跡，昏倒應該也是因為忍着腳傷劇烈行動的關系。” 看了看奈士有點疑惑的臉，Louis嘆了口氣：“大概是因為聽到雪崩後，擔心你才會爬出來吧……”
奈士一愣，随即低下頭，睫毛擋住了她的眼色，讓人瞧不清楚她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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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s注視着奈士，手慢慢握成拳頭，力道慢慢加大，整個拳頭握得緊緊的，連關節都有些泛白。當救生隊擡着昏迷的蕭何時，當他看到蕭何腫的不像腳腕的腳，他什麽都明白了。他心裏面其實非常不爽。他不爽奈士，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蹤影。他更不爽蕭何，居然跟奈士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一個晚上。他不爽林伯仲，為什麽偏偏是他先找到奈士。但是他最不爽的就是自己，當他看到奈士在林伯仲背上時，他恨不得立刻把奈士從他背上扒下來，讓她在自己的懷裏。
注意到Louis攥緊的拳頭，奈士擡起頭。Louis臉上的憔悴是奈士從未看到過的。本就白皙的皮膚如今卻顯得慘白，深邃的眼眶更加深陷了些，讓他看上去像是病了一樣的蒼白，無力。但是真正讓奈士心痛的，确是他的表情。奈士看的懂，此時此刻他心裏面什麽滋味，她都明白，正如Louis永遠懂她一般。
奈士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沒有想到奈士會露出這樣一個表情，Louis呆住了，癡癡的看着奈士難得的溫柔，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映。Louis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一直以為，自己對任何女人都是手到擒來的。可是在奈士面前，卻屢次像個白癡一樣，明明不是那個意思，卻總是說惹人誤會的話。明明想要表露，卻總是适得其反。
剛想開口說點什麽，林伯仲動了動脖子，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奈士。發現奈士醒着，并且坐着背靠着床，林伯仲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你醒了？！”
“不然呢？”
“看來是真醒了！呵呵！怎麽樣？餓不餓？累不累？身上有沒有疼的地方？” 林伯仲看到奈士醒來，高興的站起身來，想也沒想的就湊近了奈士，噼哩啪啦的就開始詢問。奈士吃驚的看着林伯仲，心裏面覺得好笑，嘴上也淡淡的挂上了微笑。對于林伯仲的靠近非但沒有反感，反而覺得很安心。
“哦哦！對不起！我一下子問太多問題了。那什麽……你身上有沒有疼的地方？” 奈士沒有回答，說不痛那是騙人的。雖然裹在石膏裏，鑽心的疼痛感也沒有了，但是依然可以感受到疼痛。
“醫生怎麽說？”奈士看着Louis問。林伯仲回過頭這才注意到Louis。頓時臉上紅了紅。Louis略帶嘲笑的看着林伯仲：“醫生說，除了右手骨折，左手手腕脫臼以外，你的背肌有輕微的拉傷。但是影響不大，只要別劇烈的運動就好。腿上的傷不大，除了有很多瘀青以外，幾處大的劃傷已經包紮好了。右手恐怕要三個月才可以取下石膏，這三個月裏就不要用右手了。左手…最少也要兩周。這兩周你沒法用兩只手，可能會過得比較辛苦。”
看到奈士聽到‘兩周’的時候皺了皺眉頭，林伯仲補充道：“我知道你是女孩需要避嫌，但是畢竟知道的人也就我們幾個，自然還是由我這個隊長來照顧你……比較好。” 說完，臉又紅了一大片。Louis冷眼看了看他，不屑的表情上寫着‘禽獸’兩個字。
林伯仲看到Louis的表情，想開口解釋，可是礙于奈士就在面前，怕是越描越黑，索性乖乖閉嘴。
奈士看着林伯仲紅紅的臉，嘴角抽了抽。心想着，這哪裏是避嫌這麽簡單啊……
過了一會兒，康大海和Grey也到了醫療室。Grey沒有留下的眼淚，卻在看到了奈士時激動得流起眼淚來。忘了奈士的傷勢，直往奈士懷裏沖。好在Louis眼疾手快，一把揪住Grey的上衣，沒讓他得逞。康大海也慶幸的唠叨起來，一邊責怪奈士怎麽這麽不小心，一邊又責怪自己。
這樣子叽叽喳喳的一片，連沉睡中的蕭何都受不了，很快被他們吵醒了。
不一會兒，蕭何的隊員，經紀人還有高層的一位經理也都來到了醫療室。也不知道是誰跟Night Owl成員講解這次的遇難，幾個人都以為是蕭何自己不小心掉下了懸崖，而奈士則是跳下去救他才受的傷。那些曾經不喜歡Iceland的人也都紛紛誇贊奈士是‘真男人’，‘男子漢大丈夫’和‘講義氣’之類的。蕭何也不解釋，奈士更是懶得解釋。本就不大的醫療室頓時被擠得十分擁擠。大家寒暄的寒暄，打招呼的打招呼，聊天的聊天，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醫療室的醫師護士終于忍無可忍，畢竟都是在這工作很多年的人，HBE每年都會讓一波不同的藝人到這裏度假游玩，他們什麽藝人沒見過！此時看到俊男美女的景象，絲毫沒有動搖，叉着腰杆兒，大聲的訓斥他們大聲喧嘩。然後毫不留情的趕了他們出去。
奈士好笑的看着被拉出去的康大海和Grey，還有幾個還在跟醫生動嘴皮子的蕭何的隊員。突然覺得心裏面暖暖的。
這樣和樂融融的氣氛真好……沒有仇恨，沒有傷害……
夜晚很快就來臨到窗前。奈士和蕭何卻沒有說過一句話。
蕭何看着天花板，那裏映着月亮的餘波。他側過頭，看向奈士。奈士閉着眼睛，黑色的睫毛微微抖動。遲疑了一會兒，小聲的，緩緩開了口：“謝謝……”
奈士沒有回答，也沒有睜開眼睛。仿佛她根本沒有聽見一般。但是蕭何就是知道奈士沒有睡。又遲疑了一會兒，蕭何再次開了口：“身上的傷……要不要緊？”
又是一片平靜。
奈士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剛才醫生對蕭何說的話，她都聽見了。本來一個月就能好的傷，卻因為劇烈的扯動讓傷勢變得十分嚴重，如果不是發現的及時，如果不是他昏了過去，再爬10分鐘，他的腳就廢了。
當時聽到這些話時，蕭何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和恐懼。剩下的只是從容。當大家都離開以後，他的眼睛再也沒有離開過奈士的臉。看着她吃下每一口飯，喝下每一口湯。看着她刷牙，然後躺下。似乎怎麽都看不夠似的。
奈士自始自終都不理會他的注視。現在也依然沒有轉過頭去看他，只是看着天花板。
沉默飄蕩在兩個人中間，卻沒有一絲尴尬。
靜默了很久，奈士緩慢的開口，聲音卻小得好似自言自語，但是在這寂靜的夜晚，卻顯得異常清晰：“我…原諒你了……你…不必再自責了……” 說完，像是松了一口氣般，奈士緩緩閉上眼睛。
蕭何吃驚的坐起身來，目光緊緊的注視着奈士的臉。嘴巴微微張開，明明有好多想說，卻怎樣都開不口。又張了張嘴，卻看到了一條晶瑩的淚從奈士的眼角滑落。蕭何楞住了，那一行安靜的淚，卻像是洪水般，沖擊在他的心上。
他說不清此時的心情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激動？高興？輕松？還是更加沉痛……
蕭何艱難的下了床，用沒有受傷的腳跳到奈士的床邊。
雖然動靜很大，但是奈士沒有睜開眼睛，動也沒有動一下。突然間，随着一聲類似膝蓋跪地的聲響，她感到被子上蓋上了兩只溫熱的大手，然後一點微微的壓力覆蓋在手上。她可以感覺到蕭何的顫抖，也感覺到漸漸被打濕的被子。
蕭何小聲的嘟哝着什麽，卻因為臉埋在手背上而模糊不清。
奈士并不想知道他說了什麽。她只覺得很累。很快的，她睡着了。
那一晚，她夢到很久以前的凱均，沒有血腥的氣味，沒有扭曲的臉孔。只有凱均平靜的笑臉，周圍安靜得好似一片落葉的聲音都可聞。他只是滿足的看着她，身影漸漸遠去，可是奇怪的是，她沒有呼喚，沒有追逐，同樣靜靜的，看着凱均越來越遙遠的笑臉。
仿佛，他們都知道，別離只是為了再一次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