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之後
疼,真疼,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樣的疼。要是能夠重來一回,她絕對要那可恨的兩母女嘗嘗她死前的這種滋味,要讓她們比她痛上千百倍!
這是賀爽咽氣前腦海裏唯一的想法,但是就在她滿懷怨恨地咽了最後一口氣之後,她再一次地醒了,她沒有處在陰曹地府,而是安安穩穩地被置放在她平日睡的那張床上。
眼睛睜開的時候看到的不是面目猙獰的牛頭馬面,也不是前來追魂索命的黑白無常。房間裏沒有鬼差也沒有別的什麽人,只有月亮透過窗棂投下朦胧的月光,窗外頭那棵楊柳就在那月光裏把影子搖曳在她躺着的雕花大床面前。
賀爽試着動了動自己的身體,手指還有點兒僵,但還能夠聽使喚,她試着擡了擡腿,一陣鑽心的痛就從腿部傳來,扯得她疼得龇牙咧嘴,五官都擰在了一塊。
不過這腿上的傷再疼也及不得她死前的萬分之一,賀爽轉動着自己還有點僵硬的脖子朝屋外看,一輪圓月高高地懸在天上,周圍零散地分布着幾顆星子,屋子裏的燭火已經被吹熄了,屋外頭也沒什麽動靜,想必是守夜的侍女也困乏得不得了睡過去了。
賀爽心鼓敲得震天響,她按捺住激動,費力地拖着傷腿往床下挪動。
屋子只有一面全身的黃銅鏡,擺在衣櫃和洗漱盆架子的中間,在她那位皇子正夫嫁進來後這個地方就換成了西洋來的琉璃鏡。
看了那麽多年的琉璃鏡,黃銅鏡裏模糊的人影讓賀爽一時恍惚。
鏡子裏的女子穿着白色的亵衣,左腿上了夾板,綁着傷處的白色繃帶還往外滲着血。女子的面容還很年輕,但是頭發披散下來,面色是失了血的慘白,形容枯槁得像只女鬼。
賀爽擡起還有些僵硬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冰冷的手指觸碰到溫熱的肌膚,指尖的觸感細膩且緊致,象征着這具身體的年輕的生命力。
賀爽看着鏡子裏的人臉,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呈現出狂喜帶來的扭曲。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如今她是回到了七年前剛束發成年的時候,那個時候那位名聲極差的皇子還沒下嫁給她這個小官當正夫,她拟訂的計劃實施了沒多久。
最重要的是,她活得好好的,沒有服下會産生萬蟻噬心痛楚的毒`藥。
賀爽抑制住自己仰天長笑的沖動,用手把自己看上去有些猙獰的面孔扯回應該有的模樣,伸手一揮,掃下架子上的面盆,銅盆砸到地上發出嘭的一聲重響。
聲音驚醒了在外頭打着瞌睡的侍女,她噌地一下站好,打開房門三步并作兩步就沖了進去,口中還喊到“主子怎麽了?”
見到赤着腳站在地上的賀爽,她連忙上去攙着:”您怎麽下床來了,這傷口都滲出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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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身形颀長的侍女連忙大夫留下來的繃帶和傷藥,小心翼翼的地幫她把染了血的繃帶替換下來。
不過她畢竟是個看家護院的粗人,動作比不得那些專門伺候主子的小厮侍女來得仔細,粗手粗腳的其實弄得賀爽挺疼的。
賀爽并沒有說什麽,只是盯了那侍女一會兒,然後把對方的臉和記憶裏某人對上號之後才開口詢問:“竹生,我這屋裏頭伺候着的人都去哪裏了?”
那叫竹生的侍女給繃帶系了個醜醜的結:“二夫人說大家疲憊就讓他們去歇着了,雲夏是前幾日回家看生病的母親了,還沒來得及趕回來。
賀爽略帶嫌棄地看了一眼被胡亂包紮的傷口,不動聲色地接着套話:“我在這床上躺了多久了?大夫怎麽說的我的腿。”
“不是前日墜的馬麽,大夫來看過了,不是很嚴重的傷。就是傷口好之前您不能随便下地走動。過上十天半個月的時候骨頭長正了就可以慢慢走走了。”
“那天我是怎麽摔的?”
竹生面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想着大概是自家主子失血過多導致人稀裏糊塗記不清楚,還是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都抖了一個一清二楚:“前幾日您騎馬受了驚,那馬兒當場吐了白沫,二夫人就下令把馬給斃了,據說是喂馬的奴才不小心摻進去了會讓馬發狂的草,那喂馬的馬夫已經被罰了一頓,趕出府去了。
賀爽屈起中指輕輕地敲擊着床沿,記憶裏是有這麽一次墜馬事件,她原本就是第一次騎馬,本來挑的是一匹十分溫順的紅棗馬,騎得好好的馬就突然發了瘋似的跑起來,拽住缰繩也沒有任何作用,那馬撞在石頭上,把她也摔了下來。
正是因為這起不大不小的事故,才導致她對騎馬這一類的事情有了輕微的抵觸,後來更是因為不會騎馬在某次踏青中大大的丢了一回臉。
重生一回賀爽仍舊對騎馬存在相當的畏懼感,這幾乎已經成為她身體的本能,賀爽不想花太多的工夫去克服這個小毛病,畢竟不會騎馬的人多了去。她這一世不參加那踏青便是,自然不會有人拿未發生的事情取笑于她。
“這次您摔傷了二夫人發了好大的脾氣,您醒了她一定很高興,小奴這就去叫二夫人和景小姐過來。”
“不用了。”賀爽出言制止了她。
那瞬間竹生覺得自家主子感覺好像不大一樣,她的脊背蹿過一道寒流,然而擡頭一看,賀爽因失血顯得蒼白的臉上還是和以往無二的溫和笑意。
“天這樣晚,姨母和表妹想必是歇息了,就不必去打擾她們了,你給我打盆熱水來便是。”賀爽溫聲吩咐。
竹生聽着也是這個道理,便領命退了下去。
竹生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外賀爽的表情立馬就變得猙獰起來,她的手指扣住雕花紅木大床的床沿,眼睛發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渾身更是止不住地顫抖。就是那兩母女,平日裏惺惺作态的兩母女将毒`藥灌進她的嘴裏,讓她忍受萬蟻蝕心之苦,還要在死後被謀奪了家産,連死都不得安寧!
等到竹生端着熱水進來的時候,賀爽還是沒有完全平複自己的心情,她低垂着頭掩飾臉上的憎惡之情。在對方出去之後又拿了新的繃帶重新包紮了一遍傷口,竹生是她死去的母親留給她的奴才,祖孫三代都是賀家的家奴,可惜忠心有餘,腦子不夠,不是個可以成事的人物,但可以有別的用途。
賀爽大致的估算了一下現在的時間,有理了理記憶裏最近京城發生的幾件大事。最後才開始細細地盤算,以她現在的處境,她身邊的人,哪些可用,分別用作什麽用途。
賀爽的容貌與她的生父有五分相像,眼睛和嘴巴卻是像極了她那個薄情卻短命的母親,床正對着的黃銅鏡裏映出女人略模糊的面容來,那薄而紅的唇微微向上勾起,露出個譏诮的笑來。
上輩子她處在劣勢,最後棋差一招才命喪黃泉,所幸上天垂憐她得以重新來過,說什麽這輩子她都得讓那兩母女嘗嘗她嘗過的苦楚,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好好盤算一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