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善有善報
隔日晌午,周鵬與幾個同事回到警察局,一進門正好碰見李坤。
“周鵬,有人找你。”李坤說道。
“有人找我,誰呀?”周鵬想了想在上海也沒什麽親朋好友,難不成是胡三爺他們找上門來了?
秦老三從裏面走了出來,樂呵道:“我啊,才幾天啊,不認識了嗎?”
“啊,是三哥啊,你怎麽來了?”
秦老三把周鵬拉了出去,拍拍他的肩膀:“喲,你發達了,呵呵。”
“哪兒呢,托孟局長的福在這裏謀了份差事,呵呵。”
“瞧你這人模狗樣兒的,看起來還真是這麽回事。”秦老三揶揄道。
“您就別拿我尋開心了,快說快說,找我什麽事?”
秦老三怪嗔道:“我就不能找你喝酒嗎?”
周鵬瞅瞅裏面,小聲說道:“我們剛去醫院看了孟局長,這會兒我還哪兒敢喝酒呢?”
秦老三奇怪道:“哎,孟局長的胳膊還沒好嗎?”
周鵬:“不是,孟局長昨夜在家遭武一鳴行刺了,差點兒丢了性命,還好他反應快躲過一劫,胳膊被匕首劃破了一條口子,在醫院縫了七八針呢。”
秦老三驚訝道:“這是怎麽搞的,武一鳴刺殺孟成豪?哦,我明白了,肯定是因為那事兒。”周鵬嘆氣搖頭,被秦老三連拉帶拽的拖到路對面。
“真的不能喝酒,我們孟局長還在醫院呢,要是讓他知道還不得把鼻子氣歪了。”
“多大點兒事啊,你現在當警察了,兄弟我不得為你慶祝慶祝?走走,就小酌兩杯意思意思,給兄弟個面子呗。”
周鵬盛情難卻,眼看就到吃飯的點了,也就順便應了下來。
到了小酒館,秦老三點滿一桌子酒菜,碰了兩杯開始聊了起來。“唉,聽說大元戲班老班主被那個李坤踢死了,是不是啊?”
“你看他兇神惡煞的,就是伍局長身邊的一條惡狗。”周鵬笑着搖頭,吃了一口菜接着說道,“現在伍局長走了,他就嘚瑟不起來了,呵呵。”
秦老三心不在焉的聽着,拍怕腦門,察言觀色:“周老弟,這事兒确實太突然了,要不啊,咱們那一箱寶貝……”
周鵬放下酒杯,心裏也是憋着一股悶氣,一下子被點着了:“誰說不是呢!要不然現在老子也有錢了,在大上海置辦個坐北朝南的宅子,那肯定光宗耀祖了,媽的!”
“哎,那些寶貝的下落……你留意了沒?”秦老三試探口風。
“別提了,沒見着報紙上登着嗎?哪兒還有咱們的份兒,真倒黴!”
秦老三刺溜一口酒,滿是遺憾道:“眼看煮熟的鴨子飛了,唉,咱們何年何月才能在上海混出名堂來啊。”
“唉,但願孟局長能拉扯我一把。”
“我看報紙上說的是繳獲兩箱贓物,餘下的呢?”秦老三忍不住問道。
“別想了,八成讓伍局長私吞了。”
“媽的,真不是個東西!”秦老三連連罵娘,恨得牙癢癢。
不知不覺吃了快一個小時,秦老三與周鵬也宣洩夠了,周鵬打着飽嗝站起來:“真不該聽你的,現在回去肯定要受處分的。”
“你救了孟局長,我知道,他頂多罵你兩句,呵呵。”
一個警員跑了進來,急得不行:“哎呀,周鵬,你怎麽在這兒喝酒啊,孟局長回來了,快走快走!”
“什麽!孟,孟局長不是在醫院嗎?這麽快就回來了。”周鵬驚出一身冷汗,秦老三跟着他們出去,聽着那警員的話吓了一跳。
“孟局長要我們帶槍去端了大元戲樓班,我看他這回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至于吧,武一鳴不在大元戲班啊。”周鵬說道。
“我看大元戲班要完蛋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秦老三驚出一身冷汗,趕忙攔了一輛黃包車走了。
戲班人在前廳擦洗着桌椅板凳,準備着第二天開始繼續開門唱戲,劉瑞提着寫好的曲目牌子出來,見秦老三對他招手呼喊。
“這不是五號碼頭的秦三哥嗎?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秦老三給完錢,拉着劉瑞往裏邊走:“你們別忙着給程辛亥布置靈堂了,馬上走,快!”
“我們,我們已經給辛亥立了個衣冠冢。”劉瑞搖頭嘆氣,“日子還是要過的,我們準備明天唱戲。”
“還唱什麽唱,孟成豪帶着一大票警察趕過來了,要拿你們大元戲班開刀,快跑!”
戲班的人一聽,立馬停下手中的活兒,齊聚攏過來。劉瑞氣不打一處來:“他來的正好,我爹慘死……”
“武一鳴昨夜跑去孟府刺殺孟成豪,孟成豪的胳膊被紮了一刀,現在要拿你們戲班洩憤,快跑啊,他們的汽車跑得快,再不走你們都得進牢房。”
一群人手足無措,劉瑞看看大家,說道:“一鳴昨夜去刺殺孟成豪?真的假的?”
“孟成豪的胳膊都縫了七八針,還能有假?”秦老三急得不行,吼道,“老子的寶貝被警察繳了,剛才去找黃小六喝酒無意間聽到的,孟成豪現在回到警局帶着人準備來對付你們。我跟你們也算熟人,所以才跑來通風報信的,你們還愣着幹嘛,等着吃槍子啊!媽的。”
“劉大哥,怎麽辦?”
“是啊,怎麽辦呀……”
……
“這個孟成豪看起來像個正派人,實則陰險狡詐,大家快走吧。”劉瑞對秦老三說道,“多謝三哥幫忙報信,來日我們一定報答你。”
“現在生死關頭就別客氣了,我跟一鳴、辛亥也算兄弟,不想看到你們戲班死于孟成豪之手。哎哎,還收拾什麽呀,別拿東西了,快跑。”秦老三說完,轉身跑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留着性命要緊。”
劉瑞喊道:“大家別拿東西了,秦三哥說的對,我們有命在總會翻身的,快走。”
“去哪兒啊?”
“去租界,找雪梅。”
李坤開着孟成豪的車停下,後面卡車跳下一隊警察。
孟成豪下車,看着大門緊鎖頓時火冒三丈:“媽的,人呢!”
撞開大門,孟成豪看着裏面空無一人,吼道:“居然跑了,給老子砸!”
一群人将整個戲樓搗毀一通,孟成豪到後院找了一圈不見人,臉上陰雲密布:“怎麽一個人都沒有,誰報的信?誰!”
周鵬帶着人在巷子裏找了一圈,跑回來報告:“孟局長,他們好像都跑了。”
孟成豪聞着他滿身的酒氣,憋脹着臉盯着他,說道:“前面桌子上還有沒幹的水漬,你覺得他們跑哪兒去了呢?”
“肯定,肯定剛跑的,不然不會,嗝……”
一個警察跑進後門,報告:“我在巷子口打聽了,有人說剛剛看見他們整個戲班匆匆忙忙地跑了。”
孟成豪哼了一聲,吼道:“上車,追!”
十幾分鐘後,汽車突然停在了下來,孟成豪扭頭對李坤吼道:“怎麽停了!”
“局長,前面是美國租界。”
“我知道!”孟成豪推開車門。李坤跟着下車,問道:“還追嗎?”
“怕什麽,你們都跟着我!”
孟成豪帶隊來到女子教會學校大門外,一個五十多歲的白人穿着牧師的衣服走了出來,操着熟練的中國話。“你們這是要幹什麽?這裏是美國租界。”
“我們正在抓逃犯,還請行個方便。”孟成豪說道。
“我們這裏沒有逃犯。”
“我明明看見他們跑進你的院子,哼。”孟成豪盯着牧師,邪笑一聲,“上帝說,不能說謊。”
牧師沒有理會,把大門拉上,李坤、周鵬上前抵住大鐵門,牧師氣憤道:“你們這是私闖租界,後果自負!”
劉瑞等人在教室窗戶裏緊張地看着外面,心急如焚,劉雪梅吓得不輕:“爹,警察來了。”
“別怕,有我在。”劉瑞鎮定道。
孟成豪對着裏面喊道:“武一鳴,不想連累戲班的話,就趕緊滾出來!”
“這是教堂,是學校,沒有你們要找的人,你們快走吧,不然我打電話叫巡捕房!”牧師被李坤撞開,向後面退了兩步,操着德語罵道,“Ihr hooligans!”
孟成豪也操起德語來,笑着說道:“Sie beherbergt die Menschen。”
牧師驚訝道:“你會說德語?”
孟成豪:“是啊,我在德國留學幾年,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場了。我不想為難你,只要你把他們交出來便可。”
“這裏只有讀書的孩子,沒有你說的強盜。”
“不不,我說的是逃犯,你搞錯了。”
孟圓圓走了出來,喊道:“二哥,你帶那麽多警察來做什麽,想抓妹妹回去嗎?”
“他們私下盜掘古墓,證據确鑿,昨夜武一鳴還跑到我們家來行刺我,我現在不懲治一下他們那還了得!”孟成豪哼了一聲說道。
“埃德爾牧師剛才一直在教我們學德語,根本沒有見到什麽逃犯,二哥,你們回去吧,要是鬧到巡捕房就不好收拾了。”
孟成豪臉色一正:“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妹妹?竟然幫着外人說話!”
“一鳴哥哥不在這裏,你帶着這麽多人來幹嘛,他們就是唱戲的,又不是什麽壞人,你為什麽要趕盡殺絕呢?爸爸以前跟我們說,得饒人處且饒人,萬事不可做絕,你這樣做豈不是愧對爸爸的在天之靈?”
孟成豪臉皮抽搐,伸出胳膊來:“圓圓,你看到了,武一鳴差點兒要了你二哥的命,這種人你要遠離,更不能寬恕!否則,日後禍害的是自己,懂嗎!”
“辛亥哥哥被槍斃了,爸爸氣死了,你還嫌不夠嗎?”孟圓圓怒視着孟成豪。
孟成豪眼珠子瞪得老大,深吸一口氣:“我才是孟家的兒子,他不值得為一個外人氣死,哼!”
“二哥,你再不走我就讓埃德爾牧師打電話叫巡捕房了。”
“你……”孟成豪握了握拳頭。
李坤勸說道:“孟局長,您剛榮升一級,若是鬧出什麽亂子讓上頭知道了,您的位置恐怕就……”孟成豪斜眼看他,哼了一聲,李坤站在一邊不吱聲。
周鵬:“是啊,孟局長,武一鳴既然不在這裏,我們就去別處找找,您的胳膊受傷了要多加休息,抓捕武一鳴的事就交給我們了。”
孟成豪轉身,看着周鵬說道:“以後,不要喝酒誤事!”
“是是是,我記住了,記住了。”周鵬連連點頭,李坤揮手叫走一衆警察。
孟圓圓看着他們走遠,幫忙埃德爾牧師一起關上大門,劉瑞帶着劉雪梅走了出來。
“謝謝你,圓圓。”
“昨夜我把一鳴哥哥放走了,沒想到今天二哥氣得追到租界來了,唉。”兩個小女孩相視一笑,冰釋前嫌。
埃德爾牧師走到教室,戲班的人聚在一起讨論着下一步,劉瑞明白大家的顧慮,嘆息一聲:“看來,孟成豪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但願一鳴能逃過此劫。”
劉雪梅:“爹,我們現在回去的話,肯定會被抓進牢房的,怎麽辦啊?”
“我們跑的太急,現在什麽都沒有……唉。”
埃德爾牧師說道:“後面新建了宿舍樓,不如你們暫且住在這裏吧。”
劉瑞:“這,這,實在是太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埃德爾牧師指了指屋頂,笑着說道,“這些教室都是劉雪梅的哥哥捐錢幫忙修繕的,還有後面那一棟新宿舍樓。”
“雪梅的哥哥?”李瑞不明所以。
劉雪梅:“就是辛亥哥哥呀,他送我來這裏上學的時候看到屋頂漏雨,就把錢捐出來給埃德爾牧師修繕屋子,呵呵。”衆人一聽,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武一鳴跟辛亥要錢,辛亥老是喊窮,我們還以為他裝的呢,呵呵。”
“原來辛亥把自己的錢都捐到這裏建學校了,真想不到啊……”戲班的人三言兩語的說着程辛亥,突然都沉默下來,幾個女人開始抹起眼淚來哭泣,念着辛亥的名字。
“你們中國有一句老話,叫善有善報。”埃德爾牧師笑着說道,“既然你們會唱戲,就在這裏教孩子們唱戲吧,讓孩子們接受藝術熏陶,呵呵。”
劉瑞:“好,好啊,我們給孩子們唱戲,大家快準備一下,幸好你們走的時候還順手拿着幾樣樂器啊。”
“我們就是靠唱戲吃飯的,一輩子的苦命,都習慣了,呵呵。”戲班的人調試二胡等樂器,開始準備曲目,小孩子們拍着小手歡樂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