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禮物
難怪王書棣和華煊同為築基九層, 但王書棣卻能穩勝華煊。
滕玄清速度上占了優勢,王書棣雖然防守厲害,但也無法有效進攻。
兩人交手上百回合,打得難分難解, 一時間分不出高下, 反而攻勢迅猛的滕玄清看起來好像還厲害一些。
場外觀戰弟子盡都驚訝,滕玄清一再讓他們刮目相看, 竟連王書棣與之對戰也似乎處在下風。
局勢雖然膠着, 但王書棣一點也不着急, 他抓着碧靈簫穩紮穩打,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
像滕玄清這樣快速進攻,前期體力會大幅消耗,到了後期,再難形成如此迅猛的攻擊,其勢不攻自破。
滕玄清自然也明白自己的弱點所在,王書棣修為比她高, 又打得穩,只需要拖到她體力耗盡,王書棣便能輕松勝她。
可明知結局, 她又怎會坐以待斃?
她偏不叫此人如意!
滕玄清一劍點在碧靈簫側邊, 紫雲勁穿透簫身, 沖擊在王書棣的手腕上,王書棣受擊,持簫的右手一抖, 滕玄清趁勢而上,欺近王書棣。
王書棣臉色一肅, 壓下手臂酸麻之感,欲擡簫迎擊滕玄清下一劍,卻被當頭一蓬血霧遮蔽了雙眼。
滕玄清咬破舌尖,一口鮮血混着唾沫星子噴了王書棣一臉。
慣來溫文爾雅衣服褶子都沒有幾條的王書棣哪裏遇見過這樣的進攻方式,頓時腦袋一懵,忘記回擊,只下意識地往後退。
滕玄清眼中精光大放,趁王書棣退開的空隙,手上沾了血漬,将血擦在劍身上,畫出一道奇詭的血符。
随即她身上的氣勢勃然而發,壓制在築基六層的氣息開始攀升,節節拔高,突破築基八層也未停止,直破入築基九層,抵達九層巅峰,這才停了下來。
王書棣瞳孔一縮,這傻丫頭是不是瘋了?!居然動用了短暫提升修為的秘法,用損傷根基的做法,強行拔高實力!她這樣做難道只是為了奪取此戰勝利?
Advertisement
場外也一片嘩然,監賽長老意外地皺了皺眉,本以為滕玄清走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錯,但沒想到她的目标居然是奪魁,而且是不惜代價地奪魁。
有勝負心是好事,但勝負心如此重,分不清主次,卻有些過猶不及,得不償失了。
王書棣還在愣神,滕玄清已再次朝他撲來,她每一劍都極盡鋒銳,每一招都用盡全力。
既然王書棣擅長化解她的招式,那她就要看看王書棣能做到什麽程度!
王書棣覺得滕玄清瘋起來真是不可理喻,她手中的劍在紫雲勁的加成下一遍又一遍地敲在碧靈簫上,即便此簫是玄階法寶,也難以避免地留下一道道刮痕。
滕玄清手中的楓雪劍是玄階初級的法寶,不如王書棣的碧靈簫,但滕玄清善用紫雲勁,硬是讓楓雪劍在與碧靈簫的對抗中不落下風。
即便如此,法寶本身的差距也讓滕玄清稍微有些吃虧,楓雪劍被她用到極限,劍尖前兩寸左右的位置突然開裂。
滕玄清見狀,臉色無波無瀾,任由劍尖斷裂,竟抄着那把斷劍繼續進攻。
王書棣被逼一再後退,持簫的右手已經被紫雲勁打到麻木了,滕玄清最後一招襲來,他手中碧靈簫沒有拿穩,橫飛出去。
斷劍的劍鋒抵在王書棣的喉頭,全場觀戰弟子鴉雀無聲。
片刻之後,監賽長老一聲輕嘆,當衆宣布:
“勝者,紫陽宮滕玄清。”
全場寂靜,落針可聞。
滕玄清持劍之手微顫,忽而松手,劍身滑落,哐啷一聲跌在地上。
“玄清師妹!”
滕玄清身子搖搖欲墜,王書棣大驚,伸手要拽住滕玄清的胳膊。
一道白影比他更快,搶在他之前将滕玄清抱走。
滕玄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山中小屋,身上蓋着薄被。
她稍稍一動,渾身上下每一處都酸軟疼痛,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頓似的,哪怕動一動手指,都感覺整個胳膊也跟着痙攣起來。
嘶——
雖然知道強行提升修為會産生很強的反噬,但是光懂道理,她沒真正經歷過,這才無知無畏,敢于冒險。
但現在她明白了,真的很痛。
她好像在比試結束之後就昏迷了,那麽,是誰把她送回來的呢?
滕玄清這樣想着,心頭一動,剎那間浮現一抹希冀,但只瞬間便又被她自己掐滅了。
她笑自己癡傻,回來山中獨居已有小半個月了,除了淩樂偶爾來訪,宮主雪櫻也來過一次,她心心念念的人,卻是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滕玄清嘆了一口氣,忍着渾身疼痛下了床,推開屋門,打算到外邊透透氣。
忽然,她推門的動作僵住。
不遠處的小院兒中站着一人,正将厚一些的被褥拿出來攤開了晾曬。
那人背影清隽,身姿潇灑,衣袂蹁跹。
只一眼,就讓滕玄清呆在原地,眼淚漫上眼眶,雙眼變得朦胧而氤氲。
推門聲将那安靜的背影驚醒,邝淩韻緩緩轉身,朝滕玄清看來。
數日不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神态依舊像初時那般溫柔。
“清兒。”邝淩韻輕聲喚道,“近來山中多雨,先前放在櫃子裏的被褥想是有些潮了,今日難得晴好,為師便把它們都拿出來晾曬一下。”
滕玄清愣愣地看着邝淩韻,許久沒有反應。
邝淩韻說完,見滕玄清不應,便朝滕玄清走過來,在她身前停下腳步。
“清……”
嘭——
邝淩韻剛開口,才道出一個字,滕玄清突然飛快後退,用力關上屋門。
數息之後,門又開了。
滕玄清站在門口,手臂垂落,呆滞地望着邝淩韻。
在滕玄清驚訝的目光中,邝淩韻伸出雙臂,将滕玄清摟進懷裏。
“對不起,清兒。這段時間,為師花了太多精力處理自己的心情,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但是你放心,往後不會了。”
滕玄清呆立着,不知道如何回答,甚至連以前習以為常的擁抱,在此時此刻,也變得生疏而艱澀。
她想回應這個擁抱,卻無法鼓起勇氣。
她甚至懷疑眼下發生的這一切,是否只是她臆想出的幻覺,是水中月,鏡中花。
邝淩韻低頭,看着滕玄清的眼睛:
“為師這一生,做多錯多,不坦蕩,不安寧。很多愧疚來不及彌補,很多遺憾也不再有機會挽回,護不了在意的人,也無法放過自己。為師已經做錯了太多,沒有回頭的路可走,對不起老宮主,對不起琴弋,也對不起你。”
“但是清兒,為師從沒把你當做是她,也不會把你當做是她。宮主說得不錯,稚子無辜。是為師太自私了,為師向你道歉,如此,你可還願認我為師?”
滕玄清雙眼濕潤,噗通一聲雙膝跪地,眼淚奪眶而出,啞着聲喚道:
“師尊。”
認。
她怎會不認?
哪怕她明白邝淩韻心裏從始至終只有一個琴弋,她甚至不能被當做琴弋的替代品以得到邝淩韻片刻真心,她也甘願。
有些話永遠也不能說出口,有些秘密她得藏一輩子。
但至少,師尊還願像這樣耐心哄她。
她不貪心,這樣就夠了。
邝淩韻忙将滕玄清扶起,滕玄清愣愣地看着她,好像還在做夢似的,喃喃道:
“師尊,弟子得了大比第一。”
“嗯,為師知曉,清兒真厲害。”邝淩韻溫聲應道,“為師替你準備了一件禮物,就放在桌上。”
她說完,示意滕玄清回屋去看。
滕玄清忙轉過身去,低頭的瞬間揉了揉酸澀的眼角。
她走到桌邊,桌上橫着一個木匣子,匣上花紋古樸厚重,看起來年代有些久遠了。用這樣的盒子收納,內藏之物想必不是凡品。
“打開看看吧。”
滕玄清喉頭微動,雙手扶着木匣側邊,将其緩緩打開。
一柄長劍藏于匣內,月白色的劍鞘簡約大氣,劍格處點綴了暗銀色的镂空雕花。
滕玄清将此劍從匣中取出,将劍拔出半寸。
锃一聲響,銀芒外放,似有劍氣自鞘中溢出,端的一把好劍。
滕玄清發現此劍劍身側邊還暗刻了一個“清”字,遂扭頭看向邝淩韻。
“喜歡嗎?”邝淩韻微微一笑,“此劍乃為師早年得意之作,原想你進入奪魁之戰後便将其贈你,作為你十八歲生辰的禮物,奈何中途因故延誤,否則,昨日你與王書棣一戰,也不至于将劍折斷。”
滕玄清抓緊劍鞘,鼻間一酸,雙眼驀地紅了。
她今年的生辰,是獨自在山中度過的。
但她很快将酸澀之情壓下,乖巧地應道:
“清兒喜歡,多謝師尊。”
邝淩韻心頭微澀。
若在往常,不論她送什麽給滕玄清,她的小弟子都會興高采烈地收下,再纏着她鬧好一會兒才能消停。
但現在滕玄清不鬧了,這乖巧又安靜的樣子,卻叫邝淩韻頗不自在,也非常自責。
是她扼殺了滕玄清的天真與其單純而真摯的快樂。
而以往的一切,都已不再,就算她想彌補,也無從安撫滕玄清已經受到的傷害。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