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記憶

沉寂了許久的奴良組難得的一次大出動,雖說是凱旋而歸,但把兩位年輕的大将都真的是累着了,就連安昙都昏睡了整整一天。

外面陽光明媚絢爛,時不時有鳥兒啁啾鳴叫,異常有活力。

梳洗完畢,安昙對着紙門外停下的女子身影輕聲道:“早上好,若菜阿姨。”

若菜拉開紙門,臉上依舊是那樣溫暖的笑容:“早安喲,小昙。睡得怎麽樣?”

“還好啦。”安昙摸了摸還是有些淩亂的頭發,苦惱地笑笑,“就是頭發結得太厲害。”

“是嗎?小昙還有這樣的苦惱啊……”

“若菜夫人,您不是去洗衣服了嗎?”

“啊!我衣服還沒晾呢!那小昙我先走咯。”

“嗯。”

遠遠就聽見納豆标志性的聲音,若菜驚呼一聲,匆匆提起籃子走了。

——若菜阿姨還是一樣的精神啊。

“啊對了,安昙小姐,總大将說要是你醒了就到他那裏去一趟。”納豆捧着比自己還高的木盆,只露出一只眼睛,看上去搖搖欲墜。

安昙不禁失笑,拉過一旁的衣物披上,答:“那我這就去。”

“話說你們少主呢?”接過納豆捧着的木盆,安昙忽然想起來那位出盡風頭的大将,“傷勢如何?”

納豆走在前面帶路,一面老氣橫秋的搖頭:“都是輕傷,只是少主現在還在昏睡。不只是少主,安昙小姐你自己也要注意啊。”

“我知道的啦。你再這樣擔心,小心過會兒納豆流出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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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咦?!!”

納豆小僧立刻吞了口口水,端正地走着一顆腦袋一動不動。

去看望了下至今未醒的陸生,安昙才折向主院。

“……滑瓢爺爺,你找我?”

轉過走廊的轉角,晨練着的老者打在背上的毛巾啪啪有聲,安昙聽着都有些牙疼。

“啊,赤河童那家夥又寫信過來了。”滑瓢指了指走廊上壓着的信封,“老朽覺得這件事,還是丫頭你自己決定罷。”

“……”安昙不語,伸手打開信封。

心下有什麽不明不白的感覺升騰而起,肆意蔓延。

少女唇邊的笑意逐漸加深,白色信紙的周圍邊緣卻被生生捏出皺痕。

“呵 。”

眼底最深處的紫羅蘭色如同漩渦,就如暗夜中蠢蠢欲動的夢魇,幾欲噴薄而出。

确如安昙所言,陸生在後天的早上醒來了。

她卻在廚房窩了一整天,十分的不正常,每次回遠野的前一天她基本都是不大好的。

除了期間若菜夫人把她喊出去和大家一起吃飯,安昙姑娘就是微蹙着眉頭,對着地面發呆。

她就一直是這個狀态,渾渾噩噩到了晚上。

黑色和服的青年端着酒盞,好整以暇地倚在樹幹上,眺望遠方。

“啧啧啧,傷還沒好就這麽潇灑?”不知何時出現在轉角的銀發女子挑眉看着他手裏的東西,“你倒是快活似神仙。”

“誰說不是呢。”青年看了她一眼,繼續喝着,無法忽視地嘴角笑意漸深,“只是……與四國一戰的時候,倒是哪個說好要出戰結果跑去接老頭子的?”

夜安昙自知理虧,聳了聳肩,仰頭問道:“那你說,怎麽個補償法?”

青年笑得越發像偷了腥的貓,對着女子側了側酒盞:“不如過來陪我喝酒罷。”

安昙嘆氣,笑得無奈,這哪是一組總大将,明明就是一個普通人類家的孩子。

“好啊。”

陸生只覺一陣微風亂了滿樹櫻花,緋紅色的羽翼自空中盛開。

身下樹枝略微一沉,随即女子便如他一樣穩穩地坐在櫻花樹上,手上便是一旁已經斟滿的酒盞。

不等他開口,安昙卻已經自顧自地說起來了。

“你難道不奇怪,為什麽老頭子從來不說我的來歷?”女子晃蕩着一只腳,不緊不慢地再給自己添了一杯酒,“為什麽那群老幹部看到我這副樣子會有那樣的反應?”

陸生杯中的酒液灑出了幾滴,而安昙依舊是那副笑顏,她甚至輕聲地唱着什麽他從未聽過的歌謠。

忽然風起影動,夜陸生下意識地伸手,卻正正搭在什麽有溫度的東西上面。

酒的味道在空氣間彌漫開來, 伴随着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她暧昧不清的聲音輕柔地在耳畔回響。

“随便找個老成員,問問他們知不知道一個叫做白鈴的女人。”

“安昙……你……”

手下是人家姑娘偏瘦小的肩膀,夜陸生确實是難得的無措,她……醉了?

“怎麽可能。”安昙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施施然走回剛才的位置坐下,笑容越發豔麗,“我酒量可不比你差,小少主。”

聽到那句熟悉的“小少主”,夜陸生也算是從剛才那種缱绻的氣氛中回過神來。

“突然說這些有的沒得的你今天怎麽了?”

“變聰明了嘛。”眼神中帶着誇張的吃驚,安昙瞟了他一眼。

“那還真是多謝誇獎啊。”

“沒錯,我是要暫時回去一趟。”看着櫻花瓣緩緩落入自己的酒盞中,波紋層層蕩漾開去,“為了一些不得不弄清楚的事情。”

“你還記得小時候我說過,終有一天我會帶你去看昙花開滿山谷的樣子麽?到時候我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你們一定很合得來。”銀色逐漸被黑暗吞噬殆盡,安昙不知怎麽的變回了人類的樣子,聲音卻逐漸弱了下去,“都是那樣的好戰分子啊……”

“喂!安昙!”

陸生被突然前傾的少女吓得不輕,趕緊把她拉過來靠在自己懷裏。

萬裏清輝如水傾下而下,少女長睫微顫,面容安祥,就如平常睡着了的模樣。

青年赤色眼眸中的光澤一絲絲柔軟下來,半晌,他微微一低頭。

輕輕吻了吻懷中少女柔軟的面頰。

“好夢,安昙。”

這個夢異常地緩慢悠長,就像過了整個一生。

最先出現的畫面是一座安昙從未見過的城池,城內依稀可見有什麽潔白的花瓣落下如雪堆積在城牆上。

而後她極力地往下看,看到城門的門匾上寫着不曾見過字符,但她卻能夠認出那是“靈城”二字。城池周圍雲霧缭繞,落雪成川,充沛的靈氣撲面而來,暖意入骨。

城的最中心的宮殿上,銀發的女子俯瞰城內的子民,意氣風發,英氣逼人。

然後就是瞬間的業火滔天,堪比天崩地裂的慘絕人寰。前一秒還是祥和寧靜的城池整個變成了火海,城內的慘狀不忍卒暏,卻唯有最偏北近山的一角仍固若金湯。

黑衣白衣的幾個身影來回的穿梭,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鮮紅的血液染上了誰的衣襟,尖銳的悲鳴似要刺穿耳膜,卻沒能聽清那句話語。

再後,蔚藍色的晴空萬裏無雲,似乎連空氣也是靜止的。

開滿山吹花的院子裏傳來孩童稚嫩的朗朗讀書聲,花和服的溫婉女子在裏屋一個字一個字地教着牙牙學語的孩子。

銀發的少女提着個紙袋子一進屋,孩子們一擁而上争先恐後地喊着什麽,惹得少女十分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一旁墨發的女子看着這副畫面,遮住嘴唇笑得開懷。她摸了摸銀發少女的頭,折過一支花園裏的山吹簪進她的發間,輕聲誇贊着什麽。

仍是山吹滿園,而周遭的景色早已截然不同。

殘破的刀刃上鮮血滴滴濺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朵妖豔的花來。

黑發少女蒼白的臉上有血淚滾落,而後她卻綻開了一個過分邪魅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小小的棕色身影後退着跑開了,稚嫩的聲音在空氣裏蹒跚着,一邊又一遍地質問着姐姐你是誰。

而回答的只有少女冰涼詭谲的笑聲,手中刀刃反射出的尖銳銀光刺痛眼眸。

最後,場景回到了安昙最為熟悉的地方。

正是她前幾天剛去過的四國。

夕陽西下,殘照的光輝将樹林子裏的一切都拉得很長很長,歸鳥紛紛回巢,樹上落葉悠然落下。

“恕安昙無禮,只是敢問我與那位鬼王,到底有個聯系?”

安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呼吸也同樣變得不平穩起來。

良久才聽得一聲長長的嘆息。

隐神刑部貍的聲音蒼老,每個字都仿佛敲在她的心上,字字誅心。

他說,雖然具體的他也不甚清楚,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

安昙的腦海中一瞬間濾過了許多畫面。

九重宮闕之上,銀發女子如此自信道。

“只要我在一日,便護着靈城一日安好。”

鮮血染透重衫,不知誰的聲音虛弱不堪。

“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山吹花開幾重,墨發女子的嗓音輕柔溫婉。

“小昙是個漂亮的孩子呢。”

冷厲劍光乍現,妖物的笑容如同夢魇。

“呵呵。”

異地殘陽晚照,蒼老混厚的嗓音緩緩道來。

“你是鬼王的血親,你也姓白。”

然後她便想起來了。

她也姓白。

她叫白昙。

【四國篇?山雨欲來風滿樓】

【完】

作者有話要說: hhhhhhh第二卷到此結束~

妹子的身世還有一半被我吃掉了hhhh

好心預告,下一卷妾身要開始虐安昙妹子了2333333【喂】

PS:天津事件,願逝者安息,生者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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