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父親
車站離他們的戰場隔得蠻遠,雖然基本上各自手裏都提着個人,三羽鴉和安昙都提到了當前最快的速度往回趕。
因為根據時間的顯示,離天就快要亮的時間,已經不剩多少了。
“玉章他試圖超越我,三百年前人類和妖怪的大戰,我作為大将的一敗塗地讓那個孩子認為是我的無能。”将從前的事情娓娓道來,隐神刑部貍深深嘆了口氣,“所以他才做出那種事情。”
還真是個野心家啊,安昙挑了挑眉,然後她思量着開口詢問:“那把刀,魔王的小槌,是否為不祥之刃?”
“沒錯。不然那場戰役,妖怪怎麽會輸?”老者搖搖頭,這樣回答着,“那把刀依靠吸食妖怪的怨念來增強力量,怨念越深,力量便越強。”
“啊,這下真麻煩了……”
“丫頭?”聽見安昙自語的滑瓢看着她皺眉的樣子,問道,“想起了什麽?”
“不,只是有這種預感。”安昙抿了抿唇,說出了之後殘忍但即将成為事實的話語,“如果玉章……把八十八鬼夜行都用那把刀砍了……”
怨念到達了頂峰,災厄必将降臨。
——雖然無趣但還是值得相信的先人之語。
安昙姑娘一向對自己的一語成谶很是自豪,而現在似乎對于正在打鬥的陸生等人并沒有什麽用。
玉章真的把自己幾乎所有的百鬼全滅,包括七人同行的鈎針女。
赤翎看在眼裏,差點和毛娼妓一樣忍不住沖上去把他狠狠揍一頓打醒,小小毛孩兒!真當百鬼是兒戲還是道具?!
——翎,冷靜。
倏然聽見女子冷清的聲音,不知什麽時候接通了聯系,赤翎整個人一頓,不甘地收起周身的離火。
半晌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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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聽着赤翎的口氣,安昙皺起眉頭,喚道:“佐佐美,老頭子能先交給你嗎?看來我得早些回去。”
“啊,交給我好了。”
“老頭子,我先走一步。”
滑瓢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
然後安昙下落一段距離,随機背後的緋紅色羽翼迸發出無可匹敵的光芒,女子的身影瞬時不見。
滑瓢露出有些莫名的笑容,不知在想些什麽。
以最快的速度穿梭在雲層之上,水霧撲打在她臉上,風吹起那銀色的發梢,如同萬裏清輝般的顏色蕩漾。
她到的時候,所有該來的不該來的算是都到齊了。
陰陽師少女柚羅站在兩位大将的面前,和不遠處的家長加奈。
大廈樓頂化作原形的犬神發出暴躁的低吠,血月之下化作人形将加奈綁作人質。
“形勢大逆轉啊!竟然會在這種關鍵時候被人類拖了後腿!都是因為你一味想要保護人類才會落得如此田地。”
“小子,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帶着嘲諷笑意的話語響起,當空一道劍氣呼嘯而下,令犬神不得不放開了手裏的人質,不然那賠上的就是自己半個身子。
加奈只覺微涼的發絲掃過自己的鼻尖,下一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護在了懷裏,周圍萦繞的幽香令人無端端地感到安心。
那女子又朗聲道,語氣裏滿滿的嘲諷。
“因你那份衷心,便給你忠告。”
“你好好,瞧一瞧你所追随的人罷。”
“喲。”見她回來,夜陸生還是分了個眼神來打招呼,看上去有些意料之外的模樣。
她無辜地聳聳肩,指尖摩挲着手中劍鞘的紋路:“老一輩的恩怨情仇。”
對方甚至很是體貼地将袖子擋在她眼前,似乎是什麽不能直視的場面,但加奈此時此刻卻異常地想去了解他們,這兩個幾度出面相救的妖怪。
“那、那個……袖子……”
“啊,反正也沒什麽好遮掩的,又不是我們家的事。”她聽見對方這樣咂了砸嘴,從善如流地放下手臂,似乎是好心地叮囑,“不過加奈若是怕了,那就別看。”
加奈瞬間想了起來,小學的一次校車事故,她見過他們兩個,一模一樣的話語。
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一旁的銀發女子和白發青年,女子依然笑容不改,青年也是那副熟悉的表情。
“啊……”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她就被柚羅匆匆地拉了走,知道她是真的擔心,加奈便安慰了兩句,而目光依舊停在那一對男女身上。
最後果然不出安昙所料的,玉章将自己最忠誠的追随者直接化作了自己的力量。
“我的畏終于完滿。來吧,奴良陸生,來看看誰才是真正的黑暗之主!”
而安昙卻只覺得無比可笑,引得她甚至咯咯地笑出了聲音。
“你說畏?別傻了有哪個會追随身負同伴血債的人?!而且……”
她伸出食指點了點陸生,又轉到玉章身上,聲音驀然就冷了下來,如置冰窖。
“他跟你,從一開始就不曾有過一絲一毫地相似。”
所謂畏,敬意固然不可少,而最重要的,是那份滿懷希望的憧憬啊。
而後戰場轉到了一邊的平房頂部。
覺着勝負已定的安昙無心思再看下去,便跑到傷患那裏幫忙治療。
明黃色光芒滿溢,場中重傷的妖怪霎時間便好了大半。
“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安昙聽到身後鸠這樣不可置信地喃喃,笑了:“如果說我自己也不清楚,怎麽辦?”
背後人似乎一時無語凝噎,她笑得更加無所謂,一手探向腳下的地面,在觸到的瞬間感受到了四面八方傳達而來的消息。
——看來快了呢。
天邊月色逐漸消退,破曉的晨曦躍然而上地平線的彼端,眯起眼睛任由陽光照射,安昙卻依舊是那副夜晚的模樣,紫羅蘭色的眼眸清亮如星。
“安昙小姐……沒有變回人類?”
“是的呢。竟然成功了。”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撩起一撮銀色的發絲,微微笑了起來指了指樓上打鬥聲依然不斷,“你們小少主也是。”
擡頭看去天臺的地方有點點粉白色飄舞,竟是櫻花的花瓣,卻有小妖怪立刻活蹦亂跳地叫着說剛才看到了昙花的花瓣,就在出太陽的瞬間開在了安昙的腳邊,據說還是晶瑩剔透的白色。
突然有黑色的煙霧滾滾向着天空的方向飄散而去,百鬼的呼號消散在光線的照射之下。
“結束了。”安昙不自覺松了口氣。
也與此同時三羽鴉同滑瓢和隐神刑部貍及時趕到,老頭子趁她未拔劍時自己上去擋下陸生一擊:“看來是趕上了。”
聞言安昙默默腹诽着,笑得無奈。
——明明是老頭子你自己掐到了時間點好麽。
一眼瞥見跌落在地的魔王小槌,四國曾經野心最大的兒子如今跌坐在地,口中卻似乎還在自語着什麽。
玉章瞬間在衆人沒有反應過來之時舉着那把不祥之刃向着半空躍來,安昙皺起眉頭,手中長劍發出陣陣低吟自動彈出劍鞘。
長劍當空,映出一抹靓麗的緋紅。
“早說過,你不會成功的。”
語氣中帶上難得的憐憫,安昙手中無色之劍狠狠揮下,直将玉章打回天臺。
瞬間銀色□□直指他的眉心,她搖搖頭,似是在惋惜着什麽,“你應對得起那些追随你的妖怪。”
他們該說的都已經完了,而後便是年邁的慈父教訓小兒子的場景。
“你這個!大笨蛋!”巨大的貍貓舉起自己的手掌,似要拍下。雪女和毛娼妓一瞬間不忍地閉上了眼,不願直視。
而安昙仍然仰頭看着,眼神篤定,她早在這位父親趕來向她賠罪時就看出來了,不會的,那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可憐天下父母心,他怎麽下得去手?
果然不出所料,掌風硬生生地卡在了半空,仿佛脫力一般無力垂下,巨大身軀動了動,他向着安昙和陸生的方向扣下了頭。
“我向你們賠罪了,請務必原諒他。雖然是這麽個不孝子,對我來說卻是個可愛的兒子。我一定,會讓他贖罪的。”
看着眼前扣下的年邁父親,安昙抿起有些幹裂的唇瓣,垂下眼睛。
——父親啊……
——我的父親……是怎麽樣的呢?
恍惚聽見咔嗒一聲東西碎裂的聲音,她下意識伸手抓向胸前的連環,卻摸到一手的粉末簌簌随風而去。
眼前忽的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不知何處山吹花開滿園,鵝黃的花瓣随風而起,卻被飛濺的點點血液染紅。
“不要!不要!!!”
“鯉伴大人!!!”
少女尖叫等等聲音刺痛着她的耳膜,頭也被震得生疼,似要裂開來一般。
——這……是?
嘈雜聲一片,她感知不到任何東西,唯有誰的聲音在旁邊喚着“安昙”。
世界颠倒了許久,安昙才回過神來,一旁已經變回人類模樣的陸生正焦急地看着她。
她擺擺手,剛想說自己沒事,眼前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再看不見。
——這是夢……吧?
環顧四周,安昙握緊了此時身上奇異服飾的袖子,一步步向前走着,格外小心謹慎。
然後眼前出現了一座白色的涼亭,亭外梨花如雪,積在通往亭子的石板路上。
似乎有人發現了她,安昙整個人抖了抖。
“昙兒?快來這兒。”
聽聲音是個男的,如此只好見機行事,安昙只得依言乖乖地提着裙擺從那些花瓣上走過去。
“你看看,這是阿琉前幾天剛剛開花的盆栽,漂亮吧?”
她非常努力地踮起腳尖,然後絕望地發現這個身體竟然還沒有這個破石桌來得高,只好自力更生不顧形象得爬上石凳子跪在上面。
下一個瞬間,安昙吓得差點一個咕嚕從石凳上滾下去。
盆裏面開着的花朵透着月華般皎潔的光芒,瑩潤的花瓣散發出令人懷念的香氣。
“阿琉還說這個嬌貴得很,難得開一次花。名字……叫什麽來着……?”
感覺到男人摸了摸她的頭,似乎略苦惱地想着什麽。
她聽到自己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仰起頭回答:“是月靈昙呢!父親~”
“對對對!就是這個!還是我們昙兒聰明。”
——父親?!
她瞪大眼睛直直看着面前的男人,發現自己人類的墨發墨瞳均遺傳自他,如果真的是她的生父。
還有最要命的一點,證實了這個事實。
她聽到了不遠處似乎是阿琉的聲音,呼喚着。
“羽淵大人——你在嗎——”
作者有話要說: 啊OTL接下來我要存稿恐懼症發作了……←_←妾身會稍微存多一點時間可能會長些QWQ莫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