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雌雄雙煞
陸生此刻所釋放的畏,是安昙只在老頭子身上感受到過的。
那是鏡中之花,水中之月。
輕薄如紙,幻作雲煙。
仿佛無處不在,卻又無從認知。
最後青年的身形在河邊的石頭上顯現出來,他看着手裏斷了的木棒,有些感慨。
“果然用木棒只能到這種程度嘛……”
鬼童丸倏然拔刀而起,快到安昙和鑄铎瞬間幾乎沒了反應。
鑄铎立刻大聲疾呼:“別解開畏啊陸生!!”
“啧。”安昙蹙起眉頭,足下發力,卻也是慢了些許。
——不行了嗎?!
——請……
不知從何而來的銀色□□和就地結起的冰柱子牢牢地阻止了鬼童丸的攻擊,安昙知道那是冷麗及時趕來,但是那把□□從何而來?
她這回并沒有說出那些奇怪的語句。
冷麗從高處的陰影裏走出:“鑄铎,昙,你們不是負責陸生的指導嗎?可不能這樣疏忽大意喲。”
然後她原本彎起的嘴角倏然拉成一條直線,在她的目光落在被冰封的鬼童丸身上時:“大叔,你是無法從那個冰牢裏逃脫的。不想被凍死的話,就請你為在遠野犯下的罪行大聲地道歉吧!”
——不會的,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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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出來的,他能出來的!
心底細小的聲音掙紮呼喊着,安昙指關節扣緊了手中的長劍。
鬼童丸反手一刀竟然盡數劈碎了冷麗的冰,冰屑紛飛間銀發女子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飛身而上,直逼鬼童丸的
首級。
背後的衆人都是一驚,只有安昙彎出一個笑容,胸腔裏震動的聲音,連她自己都感覺陌生無比。
“你們的大人,如今又是那個皮囊的模樣?我着實是好奇。”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也,不遠了罷。”
鬼童丸似乎想起了什麽,只是反手一刀将安昙隔開:“不要和奴良組扯上關系,不然就讓你們像花開院一樣全滅。”
“過不了多久,京都和陰陽師,就會一并落入羽衣狐大人的手中。”
他劈開村子的畏,領着身後兩人走了出去。
“這次還算幹的不錯。”安昙轉身拍了拍陸生的肩膀,貌似嘉許,“但是……”
她嘴角驀然挑起,無色長劍的劍鞘哐叽一聲敲在了對方的腦袋上:“學會了老頭子的招數以後你的警戒心是被吃了嗎?算上這次你在遠野死了多少回你數數看?”
“修行不夠啊還是,今天,加班加點。”
聞言一旁鑄铎立刻把陸生拖走,臉上似乎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走了,昙。”
“就來。”
雨造淡島冷麗土彥在旁邊淩亂地幹笑。
“呵、呵呵呵……”
那不是郎才女貌也不是什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啊喂!
這明明就是遠野的雌雄雙煞啊混蛋!
兩人一起上的結果當然就是陸生的挺屍,安昙拿腳尖輕輕踢了踢地上的不明物體,看他已經不動彈了便嘆了口氣任由他去。
不久地上的陸生睜開眼睛,看到身後倒映着的安昙和鑄铎的身影,似乎在說些什麽,他略微不爽地撐着手臂想起來,女子的聲音卻被帶進了耳中。
零碎不堪卻也足夠拼出來一句令人心驚的話。
“我……離開……不長……”
“你繼續……訓練……他……”
“……拜托……京都……”
然後他看到鑄铎抱着手臂點點頭,陸生眯起了眼睛,她要離開?
安昙側臉的笑顏在他眼裏頓時變得不自然且刺眼起來。
夜晚,算是洗漱歸來,陸生踏上走廊之前就發現其盡頭坐着的正在對月獨酌的女子。
身邊又幾個大些的酒瓶,手中酒盞已然見底,她卻沒有再加。
陸生順手拿過旁邊的酒瓶給她重新滿上,也給自己倒了點,順理成章地在安昙身邊坐下。
“一個人怎麽喝酒?”
“哈。”紫羅蘭色的眼眸瞥過來一眼,安昙端着手裏的酒盞一仰頭,一飲而盡,“你想說什麽。”
見對方如此直接,陸生也不拐彎抹角:“下午,你和鑄铎說了什麽?”
安昙抿了抿嘴唇,果然聽到了啊……這家夥。
她似乎原本就沒有打算隐瞞的樣子,微微笑答:“你想去京都,而我……也有想去弄明白的東西。”
纖長的手指合攏相握,沒有看對方的表情而是接着說了下去。
“不過不用擔心,我會趕上你們的。”
安昙轉頭露出一個安撫性的微笑,眸中光華流轉。
“在京都,一定會再見的。”
“我在京都等你。”
鬼使神差般的,陸生伸出手去觸碰女子的臉頰,仿佛試圖确認什麽,安昙似乎有些驚訝于他的舉動,紫羅蘭色的眼眸微微睜大。
然後她笑着輕輕覆上他的手,溫熱的觸感傳遞過去,安昙将那只手緩緩地拉下,眉眼是難得地柔和:“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快些回屋睡覺吧,明天只會比今天還要辛苦。”
“……好。”
安昙目送着那個青年的背影轉身離開,揚手一個口哨将赤翎喚下來,眼中的月光驀然凝練了幾分。
“我們走吧,赤翎。”
“是。”
夜半的森林永遠陰森而詭異,就算是阿琉所在的後山也不例外。
安昙一步步拾級而上,肩膀上赤翎傳遞過來的溫度支持着她被薄霧浸濕而有些發抖的身體。
紫發的女子背對着她們,背影單薄落寞,櫻花樹依舊枝繁葉茂,花瓣飛舞如雪。
“阿琉。”安昙走到她身後,柔聲喚道,“我來了。”
華服女子的背脊一僵,任憑身後女子的聲音怎樣柔和,其中的堅定都是無法磨滅的。
“丫頭你……真的想好了?”阿琉嘆息着轉身,看着面前的銀發女子,眼神中全然都是擔憂的顏色,“那些東西,你的過去,一族的過去……”
“都需要你一個人去背負……”
安昙搖搖頭,臉上依舊是豔麗的微笑:“我會回來的,一定。”
“帶着我所尋找的東西。”
阿琉打量她良久,最後伸手給了她一個擁抱,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丫頭,一路順風。”
“嗯,我出發了。”安昙也回抱她。
面前原本無物的懸崖邊緣出現了一個偌大的空洞,櫻花瓣被卷入其中再不見蹤跡,那是阿琉為她開啓的,通往她自身所在的大門。
安昙深吸一口氣,将赤翎護在自己懷裏,義無反顧地縱身一躍而下,夜風吹得她睜不開眼,生理性的淚水倏然湧出。
随風而舞的銀色長發在下一瞬消失不見,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丫頭……珍重啊……”
安昙的整個世界颠倒旋轉,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她聽到的似乎是阿琉憂心忡忡的聲音。
第二天遠野的太陽依舊照常升起,鳥鳴清脆悅耳。
陸生的訓練并沒有因為少了一位導師而放松下來,鑄铎給他安排了更多的實戰練習以填補安昙教育的空缺。
不過陸生今天的狀态卻似乎并不是最好的,幾場下來他就有些精疲力盡了。
冷麗在一旁有些關切地插嘴問道:“不休息嗎?”
【我在京都等你。】
“……不用了。”他擡手抹去自己下巴上留下來的汗水,“我還可以。”
“哦氣勢不錯嘛!那我再陪你打一局好了。”淡島一副哥十分講義氣的表情拍了拍他,随後對陸生架起了自己的佩劍,是攻擊的動作。
“要上咯!”
“好!”
于此同時,遠野的主院。
赤河童看着遠方依稀開始聚集雲的地方,輕輕嘆了口氣:“昙那孩子……果然是去了呢……”
“昙大人自有估量,赤河童大人您不必擔心。”身旁侍從一邊抹着茶一邊恭敬道。
“……”聞言赤河童并沒有回答,只是端起杯子緩緩喝了口,心中無端升騰起有些複雜的感覺。
要是真這樣,倒也好咯。
喚醒安昙的是水滴啪嗒一聲滴下的聲音,正好砸在她的眼前,碎裂的水珠在肌膚上沁出冰涼的感覺。
安昙支撐起來一看,才發現自己昏睡在不知名的樹木下面,天空的顏色顯示此時是将近中午的時間。
面前有一堆黑黑的已經燃燒殆盡的東西,應該是昨晚赤翎為她生的火。
肩膀上的鳥兒頭一點點地,在打着瞌睡。
安昙将它摟在自己懷裏以免走動的時候将赤翎摔下去,她綻開羽翼越上半空看了看,發現前面有一個小小的村落。
裏面雖少,但似乎還是有人居住着。
要不去問一下吧。
她這樣想着,落在了村口的地方。
身後沙沙有人的腳步,輕輕小小的還是個孩子。
安昙側身閃過身後的小匕首,将那胳膊握住,順勢蹲下身平視他。
那個有着翠綠色兩片羽翼的男孩子在她手裏掙紮着,撒潑打滾:“你這個外鄉人快放開我!!”
“小鬼,別這麽不講理。”安昙指了指自己背後,明顯和他是差不多模樣的羽翼,撇了撇嘴,“我至少……曾經在這裏呆過。”
“什麽啊……”似乎是不情願地擡起頭來,那孩子的眼神在看到那四片緋紅色的羽翼時瞬間變亮起來,“紅色……翅膀……?”
面前女子的銀發束在腦後,一手提着他一手似乎摟着一只火紅色的鳥兒。
緋紅色羽翼光華流轉,紫羅蘭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樣子,就是……
她的容貌眼神,周身的氣質,都像極了那個人。
“大人……”
白鈴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妾身開始讓妹子尋親去了OTL不過不就就是大虐【劃】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