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潛行使徒
十年後,香港,碼頭。
四人坐快艇偷渡至碼頭,一下船便已有一人在那兒等候,大概是接應的人。
“讓我給你介紹,他是細強,為我在香港視察環境的。”勝哥為幾人介紹,“我表弟阿昌,你們見過的。”
他又指向一旁挎着挎包的板寸男,“他是啞仔,是東莞人。兩年前在香港犯了法,幸好他跑掉了。”
細強本伸手想和他握手,卻被啞仔傲氣的扭頭拒絕了,伸手向他空揮了一下。勝哥繼續介紹:“這是啞仔馬子,結巴妹,以前是個醫生,醫療出事故欠了人一大筆錢,索性不做了陪我們做大買賣。”
“細強哥,哥好。我是結巴妹。”那女人一身黑衣,身材勻稱甚至有些瘦削,腳上踩着一雙細跟的高跟鞋,正背着雙肩包看着細強,臉上化着濃妝,和以前清秀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一看就像一個紅燈區的站街女而不是什麽好學生,“我我我,我最擅長,長處理槍傷和砍傷了。”
細強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他仍舊十分輕視這個看起來瘦弱無比的結巴妹。
“總之希望大家這次合作愉快,現在我們先去深水埗拿玩具。”
一行人上了車,阿細坐在窗邊的位置,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身旁的啞仔瞥了她一眼,把手附在她的手掌上,像是在安慰她,眼神自然是溫柔了很多,他雖然不能說話,但還是可以好好對她的。
察覺到手上溫暖的阿細轉頭對他笑了笑,然後又扭過頭去,繼續盯着窗外發呆。
……她其實一直都沒有混黑社會的意思,只是計劃遠遠趕不上變化,本來一開始她是在好好讀書和工作的,但自從九年前救下了這啞仔之後好像一切都變了似得,她也成為了自己永遠都想不到的人,說話可以不結巴,還會僞裝自己,讓自己流裏流氣得就像陳浩南那樣。
只是一切實在變化太快了,阿細完全承受不住,但多謝她初次成為卧底的時候有啞仔一同陪護,否則……她才是那個最容易崩潰的人吧,或者說是最容易被看穿,都不知道啞仔幫她打過多少圓場了。
車輛最終抵達了目的地,一行人抵達了爬蟲店,勝哥一把關上了門,聲音震得讓阿細微微發抖,她有些過于緊張了。
“先前我訂的三打獨角仙成蟲來了沒?”勝哥詢問爬蟲店老板。
“那你是不是要全部買下?”
“給我兩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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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談事情的時候阿細也沒太在意,反正監聽器沒在她身上,而她正在看一邊的爬蟲。一直以來都是勝哥喜歡這種東西,阿細只是喜歡爬蟲中的蛇而已,她超級喜歡大蟒蛇,當然小蛇也喜歡,但始終沒有大蟒蛇那樣讓她着迷。
她靜靜趴在玻璃櫃外面看着櫃子裏的蛇,啞仔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估計一會兒的計劃勝哥看她是個女人的份上也不會讓她參加,所以還是由着她自個兒在這兒悠閑吧。
音樂突然開啓,啞仔捂住了左耳,阿細微微皺起眉頭,她湊了過去,比劃了一句手語問他有沒有事。啞仔搖了搖頭,反而盡量把自己往人堆裏湊。
“勝哥,要這麽多炸藥幹什麽?”
“有炸彈森怎麽可以沒炸藥?”
表情僵硬的阿細靜靜看着那些炸藥,卻在腦內瘋狂構想着如果這些炸藥爆炸可能讓多少人受傷,那種念頭止都止不住。
“細強,把地圖給啞仔。”勝哥手一揮下了決定。
阿細盡量保持自己面無表情,她現在看到一起罪案在面前發生卻連阻止的勇氣都沒有,更別提說話了,她這兩年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越到最後,阿細的心緒越發不寧,她局促不安的用手指攪着自己的發絲。
啞仔在走的時候還不忘伸出空的手抓住了阿細的手,他在這兩年唯一可以安慰她的方式往往都不是言語,而是更為實際的牽手或者擁抱,他不能說話,一說話就露餡。
……阿細用力反握住啞仔的手,兩人手心的汗混雜在一起,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在廢車場找到炸彈森之後,沒人料到他居然直接起身用酒瓶砸了啞仔的頭。啞仔自己還沒暴起,阿細就發揮了自己骨子裏自帶的潑婦精神,指着炸彈森的鼻子就用十分流利的普通話罵了起來,她也只在說普通話時格外流利了,反而一說到粵語時就不住結巴,也許這和本人有關系,她也是不久前偶爾一試時才知道的。
“這死三八也一起來!大家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也不怕她到時候去找條子了!”本來還是後勤的阿細在炸彈森這一句話後好像就要成這群人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勝哥默許了,向面露驚恐的阿細遞來一支槍。
“呵,怕了?”炸彈森嘲笑阿細,剛剛不是還耀武揚威的麽。
阿細的表情有點慌,啞仔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充滿保護欲的把她往身後一拉,順手接過了勝哥遞來的槍塞在她手上,看着面色發白渾身發抖的阿細,忍不住親了親她的額頭。他不能說別擔心,甚至不能說有我在,但阿細确确實實感覺到了來自啞仔的安慰。
她稍微冷靜下來了一點,擡眼看了一眼炸彈森,結巴的回答:“我,我才不怕。”說完這句話後更是鎮定了不少。
搶劫并不像他們想的那樣順利,至少他們這次搶到的車是空的。這多少得歸功于啞仔,他聰明想到了辦法通知了警察,阿細扪心自問如果是她可能沒這膽子,更別提冷靜以對了。這卧底任務是她第一次出任務,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無論如何,這次完了之後她就算報答完了恩情了。
阿細拿着槍不敢射擊周圍的警車,她小心跟在衆人身後,盡量靠近啞仔,這樣她覺得安全很多,不知不覺她就開始變得依賴他了。
槍聲很響,阿細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之前卧底訓練時教給她的內容早就忘在腦後了。
一聲槍聲響起,啞仔身後的阿細發出了強壓疼痛的低鳴,本已劫持到鄭Sir的啞仔一頓,把人扔給了勝哥,一把抓住了倒在地上的阿細,十分強硬的半拖着把她拉上車,關好門之後這輛車便絕塵而去。
不知是哪個警員射出的子彈射中了阿細的左側腹部,從沒被子彈射中的她疼得不停掙紮,眼裏閃着淚光,普通話和粵語不停穿插着,“啞仔……我還不想死,我想活着,可是好疼。”她整張臉煞白,用力按住的傷口仍舊在不停的滲出血液,女人也許能忍受這疼痛,但她不行。再多的話轉化到嘴邊也是一個字而已,她顫顫巍巍開口:“疼……”
濕氣在眼眶醞釀,阿細這時候的表情和語氣都脆弱到讓啞仔心疼,她卻漸漸停下了絮叨和喊疼,連一句想睡都沒說就閉上了雙眼,手上的力氣也松了下來,像死了一樣躺在啞仔懷裏。
在确定了阿細還有脈搏之後,啞仔松了一口氣,随着勝哥和炸彈森一起下車談事情,阿細……一定要堅持到警察過來,你一定可以的。
睡着的阿細迷糊之中好像聽到了槍聲和炸彈爆炸的聲音,她用盡力氣想睜開眼站起來,卻不過是在做無用功,只能躺在那兒,像一個什麽用都沒有的娃娃一樣。
最後在一陣強光的刺激下,她下意識輕聲罵道:“他喵的……梁笑棠,你要是敢……”還未說完便沒了下文,她又再度陷入了沉睡。
梁笑棠,你他喵的要是敢死,就罔顧她這兩年來犧牲的色相和給你這混蛋占的便宜了!
即便在睡夢中,阿細的夢境好像也在給梁笑棠扒皮一樣……反正她是覺得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