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顧煥自己在角落躺了一會, 不知道什麽時候困意突然襲來, 手機拿出來都沒來得及玩, 閉了閉眼睛就睡着了。
剛剛他和段璟在床上折騰的那一會，導致他睡着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是下午四點。他這時候醒過來，臉上的表情因為屋內沒關的刺眼的燈光而皺着, 眯縫着眼拿過枕頭旁的手機看了一眼，已經下午六點半了。
“…怕是今天晚上都不用睡覺了。”他扶着剛剛清醒過來的腦袋四處看了一眼, 旁邊的床上是空着的, 連着床上的毯子都被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
“段璟？”他試探着往外面喊了一聲, 但卻并沒有收到回應, 回應他的卻是一道熟悉的女聲“小顧醒了啊？快出來吧, 段璟在房頂上, 我去叫他下來吃飯。”
“哦, 好的奶奶。”顧煥迅速反應過來, 乖巧溫柔的答應了一句。他打了個哈欠，起身跪坐在床邊對着面前衣櫃上的鏡子整了整衣服和頭發，就下床穿了鞋往大堂走。
桌上放了幾個碟子, 上面皆反扣着白色的瓷盤, 估計是熱好了飯菜權當保溫了。顧煥去一邊洗了洗手, 回頭就看見段璟正在脫身上的一件不知道從哪搞到的黑色棉麻襯衫，上面還都是灰, 裏面的衣服卻幹淨如新。
“你去幹嘛了？”他疑惑的問了聲，段璟徑直就朝顧煥這邊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後打開水龍頭洗了手“去房頂上拿了點東西下來, 順便把上面打掃了一下。”
顧煥了然的點點頭，本來因為剛醒不久而昏沉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他站在段璟身邊，小聲“原來房頂是可以上去的？我也想上去玩一下。”
“先吃飯。”段璟單手推着顧煥的後背把他推到了飯桌旁。張學蘭這時也從門口進了來，胳膊上還挎着個竹編的籃子，裏面放的是剛剛段璟從上面拿的已經曬的倍兒硬的老玉米。
“明天早上給你們煮粥喝。”張學蘭把籃子放在一邊，洗洗手也坐在了餐桌的主位上，對着顧煥一臉笑意“今晚的菜是我大孫子做的，快嘗嘗。”
“哇——”顧煥先是十分給面子的驚嘆了一句，随後在張學蘭比段璟還要期待的目光下，夾了幾根菠菜放進嘴裏。
“真好吃！”他朝着段璟豎起大拇指，語氣浮誇“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清炒菠菜。”
段璟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水，随後拿起筷子“行行，戲有點過了啊。”
吃完飯，顧煥搶着幫忙洗了碗，還把想要試圖過來幫忙的段璟給趕出了廚房，他振振有辭“你做的飯，我刷碗不是天經地義？”
三人吃完飯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張學蘭平常也就是這個時候便洗漱歇息，顧煥刷完碗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卧室的燈已經黑了。
顧煥邊擦着手邊回到卧室，驚訝的發現裏面竟然沒人。他又噔噔噔跑去後院的浴室看了看，燈也是關着的，段璟并不在裏面。
“你找我呢？”
顧煥剛還在叉着腰站在後院的水井旁皺眉思考要不要發個信息問問段璟在哪，頭頂上就傳來了一聲問候，把顧煥吓得縮縮脖子打了個激靈。
擡頭，就看見段璟站在二樓的樓頂上，面前的水泥牆擋在了他腰的高度，此時正在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因為天黑，顧煥也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現在一定是在嘲笑自己。
“你怎麽一聲不吭跑到樓頂上去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後院的燈是開着的，雖然顧煥擡頭看不清段璟，但是段璟從上往下看可以把顧煥的一舉一動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現在就在後院到處轉悠，看樣子是在找上天臺的樓梯。
“在你身後那兒。”段璟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樓梯在放農活用具的房間後面的小角落裏，不怪顧煥沒找到，而是太隐蔽。顧煥揉揉鼻子，哦了一聲“我剛也看到了。”說完，就邁着小碎步，噠噠噠的上了樓梯。
二樓雖然看起來不高，但是當有輕微恐高的顧煥站在最頂上的時候，內心還是有點發虛，但很快，樓頂上新奇的感覺就讓他忘記了這種恐懼感。
“哇靠，這地兒真大。”
樓頂就是一片用水泥牆圍起來的空地，中央放了一堆剝了皮的玉米，周邊看起來非常幹淨，應該是下午段璟忙忙碌碌的成果。
樓頂上的晚風明顯要比在院子裏的稍強些，吹在兩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帶走偶爾冒出的小汗滴。顧煥的神情和語調都非常愉悅“這裏真好，我晚上都想在這兒睡了。”
段璟并沒有回自己的話，而是蹲在角落裏不知道在搗鼓什麽。
顧煥踮着腳，蹑手蹑腳的走到他身後，舉起兩只手就要拍下去狠狠吓唬他一下。霎時，周圍突然亮了起來，挂在牆角頭上的一枚大功率的燈泡不僅亮，還将整片樓頂都照的亮如白晝。
面前的空地上在燈光亮起來的一瞬間就印出了身後人張牙舞爪的影子。顧煥這個當事人自然也看到了，段璟一時間沒有回頭，顧煥也不敢再拍上去，兩個人不過半步之間的距離，氣氛突然有點微妙的尴尬。
“額…”段璟轉身的時候，顧煥才在前一秒悻悻收回手，他眼神閃躲兩下，試圖轉移段璟的注意力“這裏有燈的哦？”
段璟皺着眉頭端詳他，沉吟了一會，開口“看不出來嗎？”
“……”顧煥惱怒的打了他一拳，但沒使上力氣。他自顧自的在樓頂各處都好奇的轉了一圈，随後雙手扶在快到自己胸口的水泥牆上，眯着眼睛舒服的長長吸了口氣“爽！”
段璟自然也慢慢走到牆邊，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夜色沉沉，這村落裏的許多戶人家已經早早的關了燈休息。黑夜中，只能看見少許或明亮或昏黃的燈光，星星點點的印在如濃墨一般的黑色當中，偶爾滅掉一兩盞。顧煥在樓頂看的興致高漲。
“欸，我覺得！”顧煥剛想到了一個文藝詞語來的形容此情此景，興奮的側過臉時，才看見原來段璟的目光從剛開始就一直膠着在自己身上。
他被段璟專注和夾雜着些許微妙情愫的眼神吓到，連自己剛剛想要說什麽都給忘了。
“覺得什麽？”段璟垂下眼神笑了笑，語氣又是平常和自己說話時的正常語調。
“沒什麽。”顧煥回答完段璟，突然嘆了口氣，仰起頭“有點可惜，今天晚上的天上沒有星星。”
“說起來——”他朝段璟一擡下巴“你有想過未來你會是啥樣嗎？”
見段璟似乎沒能一下消化完自己跳躍的思維，顧煥咧起嘴給了他一個愉快的笑容“就是你有沒有在腦海中設想過，未來你會過着什麽樣的生活？”
“想過。”段璟認真回答，一邊顧煥朝他挑挑眉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段璟落在面前一處一直亮着燈的某處屋子的視線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久久沒有移開，半晌，才緩慢道“很簡單啊，當個專業對口的醫生，自己存款買套房子來住，哦，也許還會養只寵物。”
“？沒了？”顧煥努力的瞪着他的大眼睛，手指指向自己“我？沒我？！未來我就從你的世界裏消失了？”
沒等段璟要開口解釋，顧煥就揮手打斷了他，果斷搶話，語氣飄着恰到好處的失落與惆悵“果然，我知道我不配。”
到底顧煥還是一只比段璟多活了十幾二十年的老狐貍，雖然他甚至沒談過戀愛，自己的道行也沒多高深。但某些時候，這些年齡和閱歷沉澱下來的經驗也讓他多出了不少優勢。
段璟的解釋和補救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也咽不下，他的眼神倏而變得熱切。在顧煥故意流露出來的神傷和悲哀表情下，迫切的抓住他的雙臂，努力想證明什麽。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顧煥被他抓的胳膊有些痛，但還是維持了表面功夫“真是太難過了…虧我的設想藍圖裏還有你。”
段璟目光中有一閃而過的欣喜，被恰好擡頭的顧煥一眼捕捉到，但他什麽也沒說，就那麽看着段璟，看他如何解釋。段璟被他直勾勾的目光勾的有點心慌，平常的淡定也不知道抛到哪兒去了，他突然加快了語速開口“你他媽…”
“你要是不配，其他人也別他媽配了！”
顧煥被他的急切反應唬住了，微愣了一下“你剛剛那句話裏…有兩句髒話…”
這時候誰還有閑心去管髒話不髒話，段璟只想确認顧煥相信了自己沒有。直到顧煥點了頭，抛下了剛剛那些看起來對自己失望透頂了的表情後，才松開捏住他胳膊的手。
半晌無言，還是顧煥拍了拍段璟的胳膊，打斷了他盯着外面，不知道在沉思什麽的表情“想什麽呢你？”
段璟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嗯，是挺好看的。”
“？”顧煥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他“你在說什麽？”
段璟這才回過神來，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失态。暗自懊惱了幾秒，随後清清嗓子“走神了。”
他看顧煥在身邊眼睛一眯，一臉不相信試圖要看破自己心思的表情，只好又在後面跟了一句“只是突然覺得你今天穿的還挺好看的。”
顧煥一臉黑線的看着自己下午午覺時換上的身上被洗的發白的，用來當做睡衣的灰色T恤，意義不明的瞅了段璟一眼。
“是衣服穿的好看，還是我的人比較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