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終他也只是遏制住了自己的這種想法。色令智昏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在沉穩理智、且高冷矜持的自己身上的。

留在段璟家的倒數第二天, 顧煥在奶孫兩的大力挽留下, 還是在心裏默默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我今天要進城辦點事, 給你們點錢去外面吃點兒，晚上回來的時候給你們買好吃的。”這一天早上，天還是蒙蒙亮的, 張學蘭就去喊了還在熟睡的兩人，聲音極其具有穿透力“錢放在我那屋枕頭底下了, 起床了自己去拿。”

“知道了。”段璟迷迷糊糊的撐着睡意答應了一句, 順便從顧煥的胳膊底下解救出了自己被壓得醒來才覺得窒息的脖子, 換了個姿勢, 把被子扯開了一點“嗯？昨晚我沒回自己的床上睡？”

顧煥在一旁睡得四仰八叉, 被段璟的小動作打擾了也只是無意識的翻了個身抱着枕頭繼續睡。段璟又在床上躺了會, 腦子卻是越來越清醒, 索性也不打算繼續睡了, 下床洗漱吃了點早餐，就迎着晨光出去晨跑了。

屋裏頓時只剩下了顧煥睡着的平穩呼吸聲。

在過了一個多小時後，他身體不自覺的動了一下, 伸手搭了一下眼睛, 随後睜開了眼皮。

他打着哈欠穿上衣服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不出他意料的，屋裏一個人也沒有。估摸着段璟又是閑的沒事跑步去了, 顧煥端起臉盆，想了想又放下，直接跑去後院, 打開水龍頭就着涼水洗了把臉。

“你竟然都起床了？”段璟跑完步，正擦着汗準備去沖個澡，拿着毛巾往後走的時候恰好撞上臉上還都是未幹水珠的顧煥。

“這不是常态嗎？”顧煥莫名其妙的瞅他一眼，側身給他讓了路，自己站到了餐桌前，拿了根油條咬了一口。

現在的時間也才八點多。段璟帶着一身沖完涼水澡以後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回到卧室去拿手機時，顧煥已經蹲在牆角，收拾他那個破行李箱了。

裏面的衣服前幾天被他扒的像狗刨一樣，這時候還得一件一件重新整理好放回去，顧煥邊收拾邊嘆氣。

“等我有錢了，一定要買一個自己會收拾行李的箱子。”

“你不如寄希望于有錢了請個保姆。”段璟百無聊賴的半躺在床上看那個蹲在牆角，為了不被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曬到只委委屈屈占了一點點位置的人，毫不留情的潑了盆涼水。

這天氣俨然已經是盛夏的溫度，即便是早上八點鐘的太陽，也已經不是教學課本上所說的充滿朝氣與活力。而是曬到身上沒多會，被曬的人就要嗷嗷喊燙并開始尋找蔭蔽處。

顧煥給自己的衣服收拾的差不多，站起來捶了捶自己蹲太久而發麻酸軟的腿，坐在床邊稍稍緩了一下。

剛剛還只是暫時失去了知覺的腿這時候只要稍微動一下，甚至只是手碰一下，那又酸又麻到骨子裏的感覺就能讓顧煥表情扭曲，說不出話來。

“你怎麽了？”段璟看他表情不對，伸腳踢了踢顧煥的大腿“被人點穴了？怎麽不動？”

顧煥表情頓時無比痛苦，他诶诶诶的喊了兩聲，驚恐的想躲避段璟繼續想伸過來的腳“老子腿麻了，別碰！”

“啊，這樣。”段璟立刻放下手機，坐直身體，眼中霎時從毫無興趣，到迸發出顧煥不想看到的惡趣味目光。然後在顧煥受到驚吓，并帶有威脅的狠厲眼神中，伸出兩只手，手握成拳，往他腿上稍稍用力一敲！

顧煥還是沒忍住脫口而出的髒話和慘叫。他身體僵硬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段璟并沒有停下來趨勢的動作，悲切的為自己在心中吟誦了一曲“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

然而預想中不舒服的感覺卻并沒有到來。相反，他的腿在經過剛剛段璟的一派敲敲打打下，酸麻感已經好了大半，現在腿也恢複了正常的活動範圍。

“手法是不是還不錯？”段璟坐在顧煥身邊，看起來是想要認真的求表揚。

顧煥狠狠的吸了口氣，随後平靜了一下，回答道“你不打它，它一會自己也會好的。”

“我知道啊。”段璟回答的可謂是理直氣壯理所當然“我就是想讓你感受下那種又痛又爽的感覺，會讓人很有愉悅感。”

顧煥聽完段璟的振振有辭，黑着臉沉默了一會，抄起身後的枕頭就往段璟身上甩“愉悅愉悅！愉悅你個頭！老子又不是抖M，會因為疼覺得愉悅？”

“抖M是什麽意思？”段璟抵擋了兩下顧煥的毒打，但沒有反抗，而是充滿求知欲的問了一句，眼神中還帶着濃濃的好奇。

“我剛剛不是已經解釋的挺清楚的了。”顧煥扔下枕頭，整理了一下剛剛因為暴力而略微有些不整的衣衫“聽不懂的話那只能說明你蠢。”

說完，顧煥昂首挺胸的拿着手機走出了卧室，完全不管身後的人如何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離開的背影。

·

在聽到顧煥在門外傳來的一聲痛呼和罵聲以後，本來在床上舒舒服服的段璟瞬間從床上坐了起來。緊接着就毫無停頓的站起身，腳步匆匆的往外跑。雖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但光聽顧煥的這聲慘叫，就知道不會是什麽好事。

段璟跑到門口的時候，顧煥低着頭，捂着手蹲在地上。段璟剛要開口詢問他怎麽了，就看顧煥被捂着的那只手，從虎口出正在緩緩往外滴血。

“我草？”段璟不自覺的罵了句粗，他迅速在顧煥身邊蹲下，想去握他受傷的那只手，語氣急切“怎麽了？手怎麽了？”

顧煥皺着眉，表情看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被狗咬了。”

“？！”段璟失語，一把撈起還蹲在地上想跟自己說什麽的人，不由分說的帶着他就往水龍頭的方向走。

“你們這個村的中華田園犬也太兇了吧。”

顧煥一邊被段璟帶着回後院，一邊嘴裏還在唠叨個不停“剛剛有只大黃狗，我看它太瘦了，像是剛生過小狗，就想喂點東西給它吃。”

段璟聽得出顧煥語氣中的無限郁悶“結果我正在掰油條，剛扔了兩塊，它就朝我龇牙，我還沒來得及收手，它就給我來了一口。”顧煥悲傷的看着段璟忙忙碌碌的給自己的傷口持續不斷的沖水，而後打肥皂繼續沖水“真是狗咬呂洞煥…”

“你是不是沒等它吃完就扔了？”段璟從剛才顧煥說完第一句話起，皺着的眉頭就一直沒有松開過“農村的狗都是散養，領地意識很強，也很護食。你貿然伸手，它以為你要搶它的吃的，不咬你咬誰？”

“我又不知道，以前沒接觸過這群小辣椒不是。”傷口被涼水沖的都快沒知覺了，段璟又拿着一瓶碘酒回來，關了水龍頭給顧煥上了藥，直到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他才松了口氣。

段璟給顧煥上完了藥，就那麽盯着他那片黃不拉叽的皮膚盯了一會，随後拽起顧煥的胳膊“走，現在應該正是公交車來的時候。”

“幹嘛去？”覺得自己已經沒了大礙的顧煥一臉懵。

“打狂犬疫苗啊。”段璟剛松開不久的眉毛又擰了起來，他的聲音中帶着微不可見的急促“我可不想看你英年早逝。”

顧煥才想到這茬，他腦中不由得就開始自動給他回放自己從前看到過的那些被狗咬了之後得了狂犬病的案例。心中突然恐慌起來，連他向來氣色不錯的臉頰都白了白“不會吧…”

“一般來說是不會的。”段璟雖然先安慰了他一句，但也有意想要吓吓他“但這裏的狗從來沒打過疫苗，所以也不好說。”

一直到他們坐上去疾病防控中心的公交車時，顧煥的脊背還因為剛剛被段璟的話吓到還在冒冷汗。

越是自己吓自己，他就越覺得害怕，甚至把自己有些暈車的這個症狀，都歸結于了剛剛被狗咬的那一口所造成的原因。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随意離陌生狗那麽近了。”段璟的心裏也有點不确定。雖然百分之95顧煥都會沒事，但這個病又兇又快，染上就沒救，所以還是引起了他相當的重視。

緊張着緊張着，他心裏就冒出了點對于顧煥的不滿和說不清楚為什麽生出來的怒氣，所以對他的語氣自然也不是太好。

身邊的人久久沒有發出回聲，段璟轉過臉看了他一眼，就看見顧煥低着頭，還保持着捂住傷口的那個姿勢。段璟看他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大滴水珠從顧煥低垂着的眼眶中掉了出來，‘啪’的一下滴在了他自己的手臂上。

“是我看錯了嗎？”段璟在心裏自我懷疑的一下，緊接着，掉下來的第二顆水珠就再次證明了，他剛剛并不是眼花。

顧煥哭了？！

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段璟的腦子嗡的一下有點懵逼，接着随之而來的就是格外的手足無措。他從來也沒想過，顧煥的脆弱一面竟然是以這種方式，這種時間地點，出現在自己眼前的。

“你…”他欲言又止，好在車上沒什麽人，後座只有他們兩個在，所以并沒有得到旁人的關注。

段璟小心翼翼的湊到顧煥面前“還好嗎？”

“好得很。”顧煥明顯哽咽了一下，但仍然在強撐着堅強的死鴨子嘴硬“不就是被狗咬一下，死就死了，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你這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段璟被他的回答驚呆了，但不敢嗆聲反駁，只能好聲好氣的出言安慰“雖然沒打過疫苗，可是這麽些年，村裏的人很多都被狗咬過，但是從來沒有過什麽狂犬病的事件發生，你什麽事都不會有的。”

段璟安撫的拍拍顧煥的背部“相信我，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