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段孽緣

就在電臺附近找了家茶座坐下,邵司晨望着坐在自己對面低頭喝茶的宋司歌,兩年多将近三年,他幾乎利用一切機會打聽尋找她,明知道宋司歌唱歌劇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卻還是每去到一個陌生地方總要到人家的歌舞劇團去打聽,因為除了這裏他不知道茫茫人海裏哪兒還能讓她駐足。自然地,也從來沒有消息,有時候他幾乎要絕望,可是清明替宋司歌去拜祭宋江潮和嚴文靜時,又覺得對不住他們,更對不住自己的心。于是心裏想,找不到就等吧,反正他在這裏,她有一天不想躲了不想在外面了會知道回哪裏。一年一年過去,他不相信他們就真的再也不見。

“這些年都去哪兒了?”忍着心潮洶湧,卻還是化作淡淡一句。

“也沒去哪兒,就是四處走了走。”宋司歌亦語氣平和。

兩年多的時間,在邵司晨的眼裏,宋司歌模樣變化不大,但氣質卻與他印象裏的大不一樣,面對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拘謹,甚至有些灑脫磊落,邵司晨心裏彌漫一點點的異樣情緒,宋司歌這樣的長大,對他究竟是不是件好事。

“辛苦吧。”

“不辛苦,交了一些朋友。”宋司歌眼神不躲不藏,并不像為隐瞞而假裝率性。

“今天的歌挺好聽的,你寫的?”邵司晨不忍心再問下去,過去的已經過去,說說現在和将來,畢竟他想要的将來。

“嗯,大學時候選修過作曲編曲,以前還寫詩寫散文。這幾年試着首歌,寫了好多,有給別人寫的,有唱出名的,也有沒出名的。再後來,覺得換種唱法也挺好玩兒的,就自己試了試。”

宋司歌說的輕松,仿佛這一切不是來自于兇險的火災和艱難的流浪。

邵司晨伸出手,緩緩地放在宋司歌的頭上,那嬌小的頭顱瑟縮一下,最終還是沒動,邵司晨的手順着她的頭發滑下來,停在她的臉頰,宋司歌垂着眼,好一會兒,擡頭,眼睛彎彎地笑了。

“哥哥。”

邵司晨的身體一震,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輕輕地拍拍宋司歌的臉頰,然後收回自己的手。

“住哪兒?”

“跟朋友合租。”

“搬回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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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嗯?”

“你……現在挺好吧,公司……還有……小丁老師。”

“丁慧慧離開了。”

“什麽?”宋司歌驚訝,丁慧慧怎麽會離開,她不是很愛邵司晨的嗎?

“哦,分手了。”邵司晨并不打算詳說,很簡潔地給出結果。

邵司晨和丁慧慧分手的事情還要從宋司歌失蹤後說起。

當日到處找不到宋司歌時,邵司晨氣得眼睛都紅了,想起來四月份的時候宋司歌主動給他打電話說自己已經簽了大劇院的工作合同,他滿心欣慰,卻也礙于心裏的疙瘩,沒多說什麽,想到這些邵司晨就後悔,他或者多問一聲,多了解些情況,大概也能知道宋司歌是在騙他。他記得當時就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好好幹,一句是江晁對你好不好。宋司歌聲音輕快地回答說都很好,他也就信了。一想到這些,邵司晨就恨不得把江晁找來質問,他到底做了什麽把宋司歌逼得離開S市,跑到那麽遠的地方?

從Z市回來,邵司晨幾乎馬不停蹄找到醫院,江晁見是邵司晨,立刻明白為什麽來,他也前腳從Z市回來,也已知道宋司歌失蹤的事情。沒等邵司晨質問,江晁便不顧形象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雙手抱頭。都是他的錯,如果他早早知道成果打的什麽主意,他也不會忽視宋司歌,學校的老師說年前她就知道自己和大劇院簽不了約,年後主動要到Z市歌劇舞劇院。江晁懊悔得想吼又吼不出聲,想罵又不知道罵誰,那段時間正是他和成果糾纏不清的時候,想到這些,江晁真想抽自己嘴巴子,他是個真正的混蛋。

“你們什麽時候分的手?你究竟把她怎麽了?”邵司晨強忍怒火克制自己不能在醫院打人。

“現在說還有什麽意義?”

“是,對司歌沒什麽意義,但是你呢,你撒謊就證明你是個無恥混蛋!你當初接近她、騙她感情,她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你卻不聞不問,江晁,如果讓我知道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我下手不會輕的!”

江晁本來是蹲在地上,“嚯”地站起來,他本已是萬分自責,被邵司晨又這樣質問,心裏便混賬起來,他對不起宋司歌那也是他和宋司歌之間的事情,輪不到別人叫嚣。

“我是混蛋,我是無恥,可是你呢?你邵司晨就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嗎?”

邵司晨一愣,明顯地江晁這是話裏有話。

“你什麽意思?”

“不用問我,你回去問問你那女朋友三百萬是怎麽回事。”看着邵司晨聽到三百萬後變了的臉色,江晁報複似的冷笑,“問清楚了,別忘記對債主說聲謝謝。”

丁慧慧最近很幸福,她和邵司晨的感情基本穩定下來,邵司晨見過她的父母,請他們吃了一頓飯,對于父母從小地方到大城市的瑟縮和局促,并沒有嫌棄,這讓她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以往因此而産生的自卑也好很多,又因着工作後經濟上的寬裕,整個人從裝扮到神情都精神煥發,自然而然地開始謀劃兩個人的未來。那時正好公司進入軌道,業務發展雖然不是多快,但勝在穩健,也是蒸蒸日上,她既有當老板娘的虛榮,更多的是想要名正言順地和邵司晨在一起的憧憬。可是卻因為宋司歌的突然失蹤,打亂了安穩的生活,邵司晨簡直瘋了,推掉好多工作,又是飛Z市,又是去學校,找不到人影,即使回來,也沉着一張臉,讓人不敢多說其他。丁慧慧背地裏忍不住嘆氣,這樁感情也是經營得如履薄冰,跟邵司晨确定關系後不久沈芯薇回國,丁慧慧對此真是又是慶幸又是擔心,慶幸的是她和沈芯薇位置互易如今是她坐定正牌女友位置,擔心的是沈芯薇似有餘情而邵司晨對她也未必沒有感情,好在邵司晨雖然不免感慨但也知道分寸,她警惕地和沈芯薇周旋,一面親熱叫師姐一面強勢宣布主權,直到年前聽說沈芯薇嫁人,她這才放下心來,以為這就一帆風順了,豈不料又生事端。

邵司晨又一次在外奔波後回到公司,內線打過來讓丁慧慧到他辦公室。丁慧慧端杯茶笑着進屋,看着邵司晨皺成川字的眉頭,就要體貼地過去幫他按摩肩膀,不料卻被邵司晨擡手制止。丁慧慧心裏詫異,把心裏突然升起的不安強制壓下去,擡眼再看邵司晨,卻見他盯着桌子一動不動,順着他的目光看到桌子上的房産證和兩張借據後,丁慧慧的臉刷地變色,那點不安突然變成一塊冰把心裹起來,沒有一點兒熱氣。

“慧慧,是你背着我慫恿司歌去押房子借錢?”

邵司晨聲音平靜,但這聲音聽在丁慧慧耳朵裏卻不啻是驚雷,他已經知道了一切?

“司晨,你聽我解釋。”丁慧慧慌張,宋司歌不是失蹤了嗎,這事情又怎麽會爆出來?

“我是打算聽聽你的解釋。”邵司晨坐下來,整個人身上散發着冷漠到陌生的氣息,叫人無端害怕。

丁慧慧磕磕巴巴地把事情來龍去脈講一遍,隐去了是她提議押房子,而是說她和宋司歌聊天不小心洩露,宋司歌主動說的抵押房子。

整個過程中邵司晨沒說一句話,一動不動地聽完,半天才說話,聲音不似剛才的冷漠,卻是無限疲憊。

“慧慧,司歌她身世可憐,我幫她,我媽媽都不說半個不字,因為她也知道這是我妹妹,盡管是二分之一的血緣。可你怎麽就能去為難她?你為我分憂,我很感激,但你去向她透露公司的難處,她心思那麽重,怎麽會不多心?你明明知道她一個學生沒有一點兒經濟能力,還同意了她的主意,甚至還幫她隐瞞,你說你們怕我知道了不肯要那錢,你有沒有想過銀行的利息誰來還?難道你是讓她從她父母留下來的那點兒可憐的遺産裏扣嗎?我覺得你一向聰明,難道連這都想不通?”

“我當時也是急了,想着她那男朋友興許能幫幫忙,緩過一段時間咱們不就行了嗎,何況你後來每次都給超過銀行的利息,我想着以為是沒問題了。”

“你以為?慧慧,你怎麽那麽多你以為。那個江晁本來就不是什麽可靠的人,你知道我對他的态度,你覺得我會接受他的幫助?”

“司晨,對不起我想的簡單了。那……現在……司晨我怎麽辦?”

邵司晨望着眼前的丁慧慧,如果沒什麽變化,他們應當是該談婚論嫁,如果不是江晁告訴他這些,他也許過些日子就想着領證結婚,婚姻裏的兩個人難得扶持,他不是應該感激有這麽一個賢內助嗎?

此時的丁慧慧的大腦也在快速地運轉,她想搞清楚到底哪裏出了纰漏,她一直以為宋司歌跟追求她的人挪了三百萬,畢竟藝術院校的女孩子們總有富豪追求嘛。可是從眼前的房産證來看,宋司歌也是把房産證押給某人才借出來的,還有把她的借據也轉給了債權人,那這人會是誰呢?丁慧慧的眼睛廟到借據上,亮晃晃地看到江晁兩個字,她想都沒想過江晁居然這麽有錢。此時丁慧慧心頭一陣狂跳,她萬萬沒想到江晁參與其中,因為宋司歌的失蹤,江晁和邵司晨一定是見過面了,所以邵司晨知道了借款的事情……那是不是還有其他?

“慧慧,你還記得我們給這筆錢的報酬是多少嗎?”邵司晨的聲音又變得沒有情緒。

丁慧慧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這才是她最擔心的,難道江晁跟邵司晨又多要利息了?

“我不願意欠別人,尤其是江晁,知道是他的錢,總還想着我給了他按照比銀行同期貸款利率高百分之四十的點,也算是可以了,可是,江晁偏偏要退還那些錢,說看在司歌的面子上貸款只要銀行基準利率的,那多給出的部分,他不要。”邵司晨停了下,不等丁慧慧說話又接着說,“慧慧,他只退給我百分之二十,你能告訴我其餘那百分之二十去哪兒了嗎?”

“司晨,不是這樣的,我……我把錢還了行嗎?還了還不行嗎?”丁慧慧說不下去了,這三年的時間她也不過才拿了将近十萬塊錢,以她今日的薪資這些卻也算不了什麽,但是當時作為窮學生,一年二、三萬塊錢也是極有誘惑力的。當時她以為宋司歌借錢的朋友既然能随随便便隔天就拿出三百萬,大概這二、三萬也不算什麽,邵司晨給了高于銀行貸款利率百分之四十的利息,她拿個百分之二十估計也不會被發現什麽,的确這三年沒人知道,只是這樣的僥幸終究在今天害了她。此刻的丁慧慧已然知道事情在像更糟糕的情形發展。

“你不用還了。”邵司晨聲音平靜,臉上的神色也不似剛才的森冷。

丁慧慧微微松口氣,剛向前一步,卻聽到邵司晨的一句話,如同數九寒天被雪水潑了一頭一身。

“慧慧,以前我說你這樣跑來跑去多累,你非要來公司兼職,從今天起你就別再來這邊了,你的事情我不會說,為了避免麻煩,我希望你自己提出辭職。”

“那……那我們呢?”丁慧慧眼前一黑,她并不害怕不兼職,畢竟她現在的工作也還有不錯的保障,只是她最怕的結局就來了嗎?

“你說呢。”邵司晨似乎說的是一個問句,也似乎說的是一個肯定句,肯定什麽呢?大概肯定的是他心裏做出的決定。

“司晨,你不能這樣,我是為了你,我……雖然錯得離譜,但是我愛你,所以,才會這樣,你不能這麽狠心!”

“是的,你是為了我,我竟然說不出什麽來,如果單單是你讓司歌押房子這事我可以原諒你。”

“錢我不要了,每一分錢我都可以退回去,司晨,你說給誰我就給誰。”

“慧慧,事情不是這麽簡單。”

丁慧慧看着邵司晨面沉似水,從心裏覺得無望起來,失控似的叫:“有什麽不簡單呢,我還錢,利息我也可以還,司晨,你原諒我!”

“慧慧,你當初動念頭就錯了,無論做財務做人,你都錯了。”邵司晨不耐煩起來,“錯了,就要認栽。”

“喜歡一個人也要認栽嗎?”丁慧慧立在那裏,手裏無措地抓着桌沿,眼淚流出來。

“司晨,我剛上大學就喜歡你,可是你有女朋友,只把我當普通人,我就把喜歡放在心裏,默默地跟着你,等到你畢業,等到你又是一個人,甚至等到你來找我做家教,我一直沒有希望地等。這麽多年,我知道自己沒錢也不漂亮,我對你有的也只有一顆真實的心。司晨,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說讓我當女朋友,我都高興瘋了,一直偷偷掐自己胳膊不停地問是不是真的。前段時間你還跟我爸媽說起過結婚的事情,可是僅僅兩三個月後,你就告訴我這都是假的,都不作數了?”

邵司晨低下頭,他沒見過如此沮喪失魂落魄的丁慧慧,她做過的,他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她暗戀他,他隐隐約約知道,他只當他們是志同道合走到一起,卻并不知在她的心裏自己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不過真有一個人把你看得那麽重的話,卻也是一件讓人無奈悲哀的事情。他并不認為自己就是能夠抽走她力量的人,誰都沒有那樣的權力,可以讓一個人生,讓一個人死,讓一個人瘋,讓一個人魔,

“無論如何謝謝你的喜歡。”

“我是長相平凡,但是從來沒有因此而自卑過,可是只是遇到你之後,我才覺得自己像一粒泥土被人忽視的難受。有一次在公司我穿了一條上好質地樣式時髦的裙子,你說了句挺好看,我便開始魔怔,我那麽平凡,只有在漂亮衣服的陪襯下才得到你的注意,不斷地購置漂亮衣服成為錢包的夢魇,直到看見那幾萬塊錢的利息從我的手上流過。你可以認為我虛榮,但是你卻不知道我為何虛榮,為誰虛榮,一天一天誇我的人多起來,我似乎也漸漸接近自己的夢想,不過今天看來也真是一場夢。”

“慧慧,對不起。”邵司晨并不知道一個人的愛戀可以這麽執着這麽不可思議,在他的心裏,什麽又能和尊嚴相比?僅僅是為了得人一回顧,就去違背良心違背法律強占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這樣的行為他理解不了,至于她認為他是始作俑者,那他只能說對不起。

丁慧慧突然收住哭聲,邵司晨的無動于衷刺激到了她,原來她所想象的幸福甜蜜就是這樣不堪一擊。

“哈哈哈,我真是悲哀,這麽多年的感情對你來說也無非是三個字做結束,邵司晨,你太吝啬,你根本誰都不會愛,沈芯薇主動追你,我也是主動喜歡你,你根本就沒有喜歡人的能力,所以也不會珍惜別人對你的喜歡對你付出的愛,不知道下一個又會是誰來主動愛你受你折磨,不,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碰壁一次,碰到一個求而不得的人。”

“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随你怎麽說。”

最終,還是丁慧慧主動辭職,衆人猜測不到原因,邵司晨壓住發生的一切,只以丁慧慧工作忙再無非做兼職為由允許其辭職,給了一筆不錯的補償。同時,和邵司晨的這一段也算是徹底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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