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聲司醒

當江晁接到邵司晨的電話時,有些奇怪,畢竟這麽多年,除了那次邵司晨從Z市回來下飛機直接到醫院把他吼出來打了一架之後,邵司晨把三百萬以及額外的那一半未給的利息都打到他的賬上,他們再未打過交道,今天倒是意外。不過江晁也不算意外,畢竟邵司晨一直就反對宋司歌和他交往。

兩個男人坐在望江亭上,一壺茶,一人面前一包煙,居然都是一個牌子,無非一個是軟包一個是硬包,江晁心裏一嗮,他倒不知道他和邵司晨是一個口味的,這樣說來,宋司歌喜歡過的人某種程度上也有共性,只是他沒看出來他倆之間的共性是什麽。

“說吧,什麽事情?”江晁斜睨邵司晨一眼,想抽煙卻沒動。

“你猜得到卻裝不知道,那我就直接說好了,請你不要再糾纏司歌。”邵司晨不客氣道。

“哼,笑話,我怎麽是糾纏,我和司歌相愛過,這是你忽視不了的事實。”

“是事實,但更是過去的事實,不代表現在,也不代表将來。如果你有自知之明就應該把這段感情放在記憶裏,而不是現在這樣。”

“現在怎樣?我和司歌都是成年人,何況我跟你無親無故,你這當哥哥的到我這裏說教似乎不太合适吧?”

邵司晨眉頭皺起,最後還是忍了忍,擡手倒杯茶,才說:“江晁,其實你是明白的,你和司歌沒有可能的,你只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江晁臉色一黯,随即抽出一支煙,點燃,掩飾道:“是司歌讓你來說的?”

“如果真是司歌讓我說的,恐怕你已經很沒面子了。”

“既然不是司歌讓你說的,那你就太操心了。”

“以前我雖然不喜歡你,但是也真心承認你給司歌很多幫助很多快樂,否則她也不會寧肯跟我對着幹也要跟你在一起,只是你不知道珍惜。現在呢,你不是以前的你,司歌也不是以前的司歌,你的過錯也罷你們之間的誤會也罷,對後來司歌發生的事情有或多或少的影響,甚至是一個重要的原因,所以你現在對司歌的感情裏摻雜了愧疚和贖罪。試問,這樣的感情帶給對方的是幸福還是負擔?你幫司歌約著名制作人想捧她,卻因為她嗓音的缺陷而多次徒勞,你這樣的幫助除了折損司歌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平和自信沒什麽好處。司歌不是不在意過去的事情,但是改變不了的東西,你為什麽一次一次地提起來讓她不停地面對自己的無能為力?你這不是在幫她,你是在折磨她。她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就算經歷過再多,也未必把所有的災難看穿,你為什麽就不肯放過她呢?”

江晁幾乎跳起來,把燃着的煙使勁摁滅,吼道:“邵司晨,你別說的那麽冠冕堂皇,我是在幫司歌,我沒有害她,既然你說她的嗓子,我告訴你,我會找最好的醫生來治療,在醫療界,我有這個能力,現在找不到,以後我會繼續找。”江晁其實是有些心虛的,邵司晨說的都中了他的心思。

“江晁,我告訴你,治療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允許你拿司歌當小白鼠,你沒有把握,保證不了她恢複原樣,就趁早別給我提這事!”邵司晨一聽江晁的話,怒不可遏,昨晚回家宋司歌哭着滿眼眼淚躲進屋子不肯出來,他終于知道怎麽回事了。

邵司晨啪地一聲拍到桌子上,震得茶杯嘀哩咣啷響,也震得江晁一愣。

“我再說一遍,司歌她自己不提過去的事情,誰也不能提,我作為家人,不希望有人天天讓她回憶不愉快的事情。江晁,你是聰明人,好好用你的腦子想想,你這樣做對她到底好不好”邵司晨把剛剛不小心點燃的火氣拼命克制壓下來,是的,他不能不顧一切再和江晁打一架,他的心裏甚至是來求江晁的,小左告訴他江晁最近來找宋司歌都做了些什麽,小左不知道緣由,他卻擔心,尤其是昨晚的情形,只能來找江晁。如果江晁只是再一次單純地追求宋司歌,他只是嫉妒,但若是以這種方式追求,嫉妒之外又多了憂慮。

Advertisement

江晁不再說話,邵司晨的話似乎點醒了他,他最近一直陷在一個怪圈裏出不來,邵司晨說的對,就是要贖罪的念頭,他根本放不開,如果宋司歌嗓子沒有壞,他還能看開,如果宋司歌向他抱怨,他也能輕松一些,可是壞了嗓子的宋司歌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他直覺裏他們兩個越來越遠,就是因為這樣的害怕讓他更加拼命地想要做些什麽,所以,一個一個地見音樂大咖,還有想到嗓子的手術。

邵司晨見江晁不說話,也不再激動,重新坐下來,沉默地點燃一支煙,抽了兩口又熄滅,給江晁倒杯茶,見他手裏拿着熄滅的眼,神情茫然,目光望着窗外,知道他也有所觸動,心裏好歹平複一些,手指敲了敲桌子,起身結賬,然後安靜離開。

宋司歌早晨起來并未見到邵司晨,多少有些疑惑,昨晚她來不及回屋,就被邵司晨看到一張淚臉,本來是做好了準備如果邵司晨逼問她如何回避難堪,結果奇怪的是邵司晨居然一聲不吭,早晨也離開得早,不過,幸好立離開得早,否則她确實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切。

待确定邵司晨不再回來,宋司歌放心地跟小左說了一聲,索性在家裏待着哪兒也不想去,她今天誰都不想見。大概是在快中午的時候,突然江晁打來電話。宋司歌盯着屏幕上一閃一閃的名字,她并不想現在跟他說話,前一夜的難堪因為這個名字再次襲上心頭,說實話,因為昨天她确實有些恨江晁,他太容易地揭開她藏了很久的傷口,誰說她沒痛過,誰說她現在還不會痛,他太容易讓她發現自己的隐藏掩飾和想當然都沒有成功,她還是很容易被過去傷心。電話一直執着地響了半天才停止,宋司歌松口氣,她不想再見江晁,不想再和他說話,起碼現在,起碼在她的心情平複之前。手機沉寂了好一會兒,一條信息進來,依然是江晁的。

“不想接我的電話啊?”

宋司歌幾乎是立刻四下無人看了看,周圍到底有沒有江晁的存在。

見宋司歌沒反應,又來一條短信。

“司歌,我知道你在,說幾句可以嗎?”

宋司歌捂住嘴,瞪大眼睛看住手機,卻不肯觸動任何一個鍵。

隔了很久,就在宋司歌以為江晁不會再說什麽時,手機又是滴滴幾聲響。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帶你去見各種音樂制作人,更不喜歡去看醫生?”

“現在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覺得就是應付啊,因為臉皮薄,不能破口大罵,也不能黑着臉不理?”

“我在你心裏大概早不是以前的形象了吧?”

“當年做錯了,現在想改,司歌,你給我指一條路吧?”

“你不回,就是不原諒咯,呵呵,我算是自讨苦吃。”

“其實我知道的,就是一直不肯相信,我做這些并不是要成為你跟我在一起的條件,只是想做一些什麽彌補,可是向來聰明的我這次突然變笨了,大概是越在乎越別扭,越怕失去越要緊緊抓住。我還是很懷念那個時候的你,對我愛答不理,動辄就翻臉,比現在一臉客氣的笑容好很多,別生氣,我是沒有資格批評你的,是我搞砸了。”

宋司歌的眼淚又一顆一顆掉下來,滑過手指,淌過手背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倏忽不見,最終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緩緩地一個一個字母按下去。

“沒有不原諒,永遠心存感激!江晁,我們以後都會很好的。”

很久之後,江晁發來一行字。

“大概你還是喜歡以前浪蕩不正經的我,可是我已經變正經很久,好像變不回去了,怎麽辦?”

“再見,司歌。”

邵司晨回來發現宋司歌居然在家,坐在琴凳上一直彈着鋼琴,不知道是首什麽曲子,很悅耳。他進來,她也沒有停下來,彈完之後又是一首陌生的曲子,邵司晨放下心來上樓。樓下一直有琴聲傳上來,雖然悠揚,可是在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後邵司晨開始不安起來,可是那樂曲曲調輕松,并不悲傷,讓他也無從判定宋司歌的心情。音樂又持續了半個多小時,邵司晨相信在他回來之前宋司歌已經彈了不少時間。

宋司歌低着頭,手指翻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突然琴音裏發出一聲雜音,她擡頭,是邵司晨站在鋼琴旁邊。

“休息一會兒。”

“不累。”宋司歌的手指滑過琴鍵,臉上甚至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

邵司晨眼尖,宋司歌的手指已經摩得發紅充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合上琴蓋。

“今天別彈了,手不疼?”

宋司歌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笑了笑,說:“其實都不太覺得疼了。”

邵司晨從冰箱裏取出一袋冰涼的飲料,讓宋司歌把手指放在上面緩解。

“你去找江晁了?”

邵司晨聽到宋司歌問話,眉目不動,心裏明白了一些事情。

“掐斷一段感情真這麽痛苦?”

宋司歌沒想到邵司晨如此直截了當,是啊,他向來這樣,對她不好的毫不掩飾,對她好的更是理所當然。

“你不能讓他再傷害你,即使他做這些都是為你好。”

“你怕我處理不了自己的感情?”宋司歌的聲音有些發顫,辨不出是因為氣憤還是難過。

“如果明知道不可能,還任它傷害自己,不覺得不明智嗎?或者,難道你認為還有可能?”

“我已經說過,我并不需要別人來替我做決定。”

“你心太軟。我是你的家人,有權利去警告他。”

“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家人的範圍,你這是控制。”宋司歌氣憤之下把那袋牛奶扔到地上,瞪着邵司晨。

“和江晁斷了吧。”

宋司歌在短暫的沉默後,立刻又有被看破的羞辱,憋紅臉半天冷冰冰回一句。

“多管閑事。”

隔好一會兒邵司晨很篤定又很淡然地說一句。

“如果我就是要管呢?”

“任何人沒資格管我的事,哥哥也不行。”宋司歌硬邦邦的甩出一句話。

“如果我不是呢?”

邵司晨的聲音依舊平靜,在宋司歌聽來已經如炸雷驚裂,不知說什麽,或者她已經說不出什麽。

“宋司歌,你想沒想過換一個人?”在宋司歌還沒有想出來如何應付時,邵司晨又補一句。

“我不想談這個問題。”宋司歌幾乎是落荒而逃,她隐隐知道發生了什麽,邵司晨的那句“如果我不是”是什麽含義,不是哥哥?邵司晨究竟知道了什麽才說出這樣一句模糊不清卻又含義頗深的話,這沒有點明賓語的話像一把利劍将宋司歌所有有邏輯的思維都削砍如泥,一時間撿不起來一片完整的思緒。

邵司晨把地上的涼飲料瓶重新塞回宋司歌的手中,看着宋司歌,半天,一字一頓道:“如果你到現在還裝傻,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司——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