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雲裏-7

“哎,今天比昨天更帥了呢。”集結時,頭等艙的空姐一見到喬宇頌,意味深長地笑道,“像要去約會似的。”

想到會遇見宋雨樵,喬宇頌的心情自然激動,可空姐的話中有話又讓他有所不适,只腼腆地笑說:“今天只飛一段,想盡量做好一點。”

預定這個時間的航班,宋雨樵如果從單位附近趕過來,估計不到六點就得起床了。怎麽會定這麽早的飛機?出差?

喬宇頌知道,他和宋雨樵的日常生活基本沒有交集,即便他們再次相遇,又有了彼此的聯系方式,也未必會怎樣。可哪怕還是一面,喬宇頌依然期待着,他甚至有些忐忑,擔心這趟航班太早,宋雨樵趕不上飛機。

如果是這樣,希望航班能夠晚點。雖然這樣,喬宇頌沒有小時費,整架飛機的人都得耗着。

喬宇頌正和同伴們整理客艙,聽到乘務長要求去和機長打招呼,幾人便列着隊伍一一進入駕駛艙問候。

登機時間開始,全體空乘各司其職,在各自指定的地點迎客。

喬宇頌特意留在26C,縱是滿艙的乘客像僵屍一樣熱熱鬧鬧地湧進艙內,他只在其中等一個人。

奈何他的工作所在,不可能一直留在原地。乘客越來越多,他不得不頻頻地離開原位,上前幫忙,又不斷督促堵在過道上的乘客往裏移動,等後面的乘客順利進入客艙以後再考慮存放行李。

喬宇頌忙前忙後,居然很快便忘記原本要等的宋雨樵。

看見有個身材嬌小的女乘客正艱難地想把笨重的登機箱放進行李架裏,喬宇頌連忙上前,接過登機箱,道:“我幫您。是放在這兒嗎?”

“啊,對,謝謝。”對方松了一口氣。

喬宇頌放好箱子,低頭看見另一個姑娘正對自己投以期盼的目光,便微笑道:“您的行李需要放上去嗎?”

她連連點頭。

不知這姑娘的箱子裏放了什麽,喬宇頌拎起時心中吃驚,稍微花了些力氣才把箱子放好。

這麽一來,這個行李架就放滿了,他請仍站在走道上的乘客入座,轉身要往前走,沒想到卻險些撞着身後人的臉。

喬宇頌吓了一大跳,待看清對方的臉以後,餘悸非但未散,心跳反而更快了。

是宋雨樵,看着面前的人,喬宇頌的大腦像燒着了似的,一團火熱。他不知所措,動彈不得,只得定定地看着波瀾不驚的宋雨樵。

宋雨樵的臉上沒有表情,似乎一點也不因剛才的意外而驚訝。

兩人面對面站了幾秒鐘,宋雨樵忽然問:“我可以先過嗎?”

宋雨樵疏遠的語氣讓喬宇頌的腦熱瞬間冷卻下來。

“對不起,不好意思。”喬宇頌下意識地說完,心中卻已為宋雨樵沒認出自己而失落。

但他沒有表現出失意,而是保持自己的職業水準,讓出過道,問:“請問,您坐哪兒?”

“沒關系,我自己能找到。”宋雨樵沒有回答,從他的身邊經過,往第26排走。

他的身上有清新的香水味,是淡淡的海鹽味道。喬宇頌眼看着他經過自己的面前,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說了一聲好。

喬宇頌往後走,免得擋着其他乘客。

此時,宋雨樵還沒走到第26排。喬宇頌在幾步以外看見有一名乘客正把行李箱的蓋子往下拉,眼看着經過的宋雨樵要被蓋子撞到,他箭步向前擋住箱蓋,讓開箱的乘客吃了一驚。

宋雨樵同樣驚訝,轉頭看他,目光依舊陌生又疑惑。他瞥了一眼被喬宇頌擋住箱蓋的手,眼中的疑惑褪去,只剩下陌生。

“您小心。”喬宇頌微笑道。

宋雨樵點頭,面上的漠然淡去了些,依舊沒有笑容,說:“謝謝。”

随着登機催促的結束,機艙的門關閉了。

坐在座位上的乘客們慢慢安靜,巡艙的工作也開始了。

明明知道宋雨樵就坐在倒數第三排,可喬宇頌還是留在後廚房裏,心事重重地為客艙服務做準備。

宋雨樵真的沒認出他,但是,他和以前相比變了很多嗎?喬宇頌不敢相信,他往玻璃上看了幾眼自己的臉。他加入北航那麽多年,不少同期的同事都說他和當年相比沒有變化,難道宋雨樵就這麽忘了他?

可是,喬宇頌深思後,又沮喪地發現這說不定是理所當然。其實,在當年看來,對宋雨樵來說,他們根本不熟吧?十幾年不見了,不記得,不是很正常嗎?

喬宇頌回想半個小時前見到宋雨樵的樣子,竟有些不确定的恍惚。

或許這麽說一個二十七歲的成年男人有點滑稽,但宋雨樵比小時候高了很多。喬宇頌記得那年他們分別時,宋雨樵還比他矮了至少半個頭,現在看來,說不定比他還高了。

喬宇頌猶豫着自己該怎麽做,要去相認嗎?但如果宋雨樵還是不記得,豈不是更丢臉?假若真如此,大不了就當做重新認識吧。但如果算重新認識,空乘在飛機上向乘客搭讪,又有失妥當。

飛機起飛以後二十分鐘,客艙服務即将開始。

喬宇頌見到劉欣梅拿着便利貼,打算出去向乘客确認訂餐,說:“我去向他确認吧,你忙你的。”

聞言,劉欣梅訝異得怔了怔,道:“哦,好。”

沒等劉欣梅把便利貼給他,他已經往外走。

宋雨樵正在讀一本書,喬宇頌走到他的身邊,沒能引起他的注意,只好問候:“先生,您好。”

聞言,宋雨樵擡頭。

面對這雙冷靜的眼睛,喬宇頌心中一怵。他微笑問:“請問,是有預定一份蛋奶素餐嗎?”

宋雨樵淡漠地點頭,答:“嗯,是。”

“好的,稍後為您送來。”喬宇頌欠了欠身。

宋雨樵重新低頭看書的同時,說了一聲謝謝。

他還是沒有認出他,說不定,已經忘記他。

喬宇頌想找一些理由來解釋這一切,比如宋雨樵從小就喜歡用這種眼神看人,可這無濟于事。這只會讓他不斷地想起宋雨樵曾用溫柔的目光注視他,然後他不斷地懷疑過去是真是假。

哪怕是真的,中間隔的時間太長,也會變成假的。

“小喬哥,你還好吧?”劉巧梅一邊把烤好的機餐放車上放,一邊關心道,“你出了好多汗。”

“我沒事,只是有點熱而已。”喬宇頌說着,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上和脖子上的汗。他沒噴定妝噴霧,很快,手帕沾上了些融化的素顏霜。

之前看電視采訪,喬宇頌以為宋雨樵的性格已經大變,但看剛才他漠然的模樣,根本和小時候沒有區別。喬宇頌真不知該慶幸還是失望。喬宇頌最終還是慶幸的,因為宋雨樵只是相貌有了變化,但還是原來的他。

“咦?這個人的名字和小喬相反呢。”乘務長拿起那份加熱好的蛋奶素餐,看着上面的便利貼,驚訝地說。

劉欣梅聽罷連連點頭,雀躍地說:“對呀。上個月在西部城過站,也有一位乘客是這個名字。說不定是同一個人?這名字不常見的。而且我記得,他當時訂的也是蛋奶素。”

乘務長笑道:“你去認認不就知道了?還記得嗎?”

“上次他誤機了,沒見過呢。”劉欣梅解釋後,問喬宇頌,“小喬哥,是我送過去吧?”

這本來就是她該做的事,會這麽問應該是因為剛才喬宇頌代她去确認了訂餐。聞言,喬宇頌點頭,說:“嗯,你去吧。”

不多久,把機餐送出去的劉欣梅一臉興奮地回來,小聲地宣傳:“好帥呀,26C。”

另一名空乘忍俊不禁,打趣道:“真的假的?有你喬哥帥?”

“不一定,不過是我喜歡的款。”劉欣梅說着,匆匆看了喬宇頌一眼,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心就算有千斤重,工作還是得繼續,何況這還在天上,誰都不能因為喪氣落荒而逃。喬宇頌和同事一同将水車往外推,經過宋雨樵的身邊,他沒有低頭,更沒有回頭。

水和餐都是從前部發往後部,喬宇頌出去時走在前面,一旦開始往後發水,就變成和乘客面對面的位置。

明明還隔着整個經濟艙,喬宇頌卻在轉身的那一刻,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宋雨樵的身上。

宋雨樵仍在看書,沒吃早一步送到他面前的蛋奶素餐。

喬宇頌努力把注意力全放在工作上,不讓其他乘客感到被疏忽。他禮貌地問乘客們需要什麽飲料,将紙巾和飲料送到他們的手中。

機艙服務井然有序地進行着,餐車和水車上的東西越來越少,他們也越來越接近機艙後部。

劉欣梅她們負責的餐車先一步到了第26排,喬宇頌給兩旁的乘客分發飲料,等同事倒咖啡時,瞄見和劉欣梅合作的那位同事在看了宋雨樵後,沖劉欣梅擠了擠眼睛,分明在對宋雨樵的相貌發表評論。她那眼神,仿佛在說:哪有你說的那麽帥?

喬宇頌不禁看向宋雨樵,想知道他是否發現有人正對自己評頭論足,不料卻發現宋雨樵不知何時已經在看他。

接觸到宋雨樵的目光,喬宇頌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倉皇無措地避開了眼神的接觸,轉頭問一側的乘客要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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