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穿雲-4

為了迎接來勢洶洶的夕陽紅團體,劉欣梅和另一位空乘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們的眼睛睜得太大,以至于喬宇頌看見了她們眼裏的紅血絲。

喬宇頌想着等到這批乘客登機,或許會無暇和宋雨樵說話,于是,艙內廣播才播報乘客開始登機,他便穿越整個經濟艙,來到客艙門口。

3號位見他走來,用疑問和驚訝的眼神看他。

喬宇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說什麽,只站在艙門口等待。

沒多久,這趟航班唯一一位頭等艙乘客就從登機橋那端走來。

看他走進客艙,喬宇頌微笑道:“歡迎登機。”

“歡迎登機。”3號位同樣微笑問候。

宋雨樵對她點了點頭,看向喬宇頌,哂笑道:“看來頭等艙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喬宇頌知道他在諷刺自己剛才對他愛理不理,聞之尴尬,餘光瞥見3號位錯愕的目光,對她小聲說:“我到後面去了。”

說着,他跟在宋雨樵的身後往客艙裏走。

宋雨樵卸下電腦包,放在2f的座位上,回頭看見喬宇頌還在,說:“這趟航班有很多老人。”

“我知道。”喬宇頌看見乘務長從後艙過來,忙道,“我先回去了,你有什麽事可以找我剛才那位同事。”

“行,你忙你的。”宋雨樵說着,坐了下來。

緊接着登機的經濟艙乘客們精力充沛,沒過一會兒,客艙內就變得熱鬧非凡。

除了負責前艙的3號位以外,其他乘務員全部留在經濟艙應對這些随身攜帶諸多行李的乘客。

他們彼此間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但大部分選擇不約而同地堵在過道上,忙着搶占座位上方的行李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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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不少人找不到座位,急急忙忙地沖到客艙後排,發現座位號不對,又不得不背着行李折返回來。

喬宇頌和同事們飛了一天,已經非常疲憊,突然間面對這麽多急于提需求的乘客,不免有些暈頭轉向。

不過好在喬宇頌有着多年的工作經驗,這樣的團隊已不是第一次遇見,應對起來仍能游刃有餘。

不少老太太看中他是名青年男子,争先恐後地要他幫忙放行李。

喬宇頌幫完這個幫那個,期間不忘提醒其他乘客盡快入座,不一會兒就累得滿頭大汗。

後艙的靠枕和毯子供不應求。喬宇頌很想告訴這些急于人手一張毯子的乘客,除非是當天的第一趟航班,否則飛機上的毯子真的非常髒,可為這些乘客捏一把汗的同時,他還是微笑表示請稍等,很快會送來。

“您先在原位坐,等會兒這個座位的乘客來了,再看看能不能換。”喬宇頌瞄見有一位老态龍鐘的先生坐在安全出口旁,轉而對要求換座位的大哥說,“先生,您看您要不要換到12f?那裏和前排的距離稍微寬敞些,但不能把行李放在前方座椅下方。”

這位大哥起身往12排望了望,說:“那裏坐了人诶。”

“沒關系,我幫您向那位先生說明。”喬宇頌說完,走到12f,向老先生解釋因為他年事過高、行動不便的緣故,不能坐在安全出口旁,需要更換座位。

安頓好這兩位更換座位的乘客,喬宇頌去頭等艙拿毯子——既然頭等艙只有一位乘客,應該有剩餘的毛毯。

他沒想到才來到頭等艙,竟看見宋雨樵在吃機上提供的水果,不禁愣了一愣。

宋雨樵疑惑地看他,他連忙搖頭,轉而問3號位還有沒有毯子。

“要不要和我換?”3號位把一疊毯子給他,沖他擠了擠眼睛,“小梅告訴我了哦。”

喬宇頌愕然,讪笑道:“不用了,趁着只有一個人,好好休息吧。”這趟航班的經濟艙難度可不小,喬宇頌可不想因為私人原因讓同事受累。

聽乘客們的口音,不像是析津本地人,反而是回錦蓉的。

原先喬宇頌他們猜測說不定是旅行團,後來發現他們有統一的旅行社帽子,便知真是如此。

這百來號人的大團,随行的導游一共有兩人。

這兩個年輕人分明沒有老年人精力足,飛機還沒開始滑行就蒙臉大睡了。

其他乘客像聊家常似的,有說有笑、毫不顧忌,聊起旅游中遇見的事,個個喜笑顏開,笑聲爽朗。

客艙服務開始前,劉欣梅坐在起降位上打盹兒,突然前方傳來一陣浪笑,生生把她吓醒了。

呼喚鈴此起彼伏,喬宇頌不得不通過艙內廣播通知乘客,客艙服務将在飛機起飛二十分鐘,飛行平穩後開始。

他放下手持話筒,瞄向那三籃小水,心中盼望趕快開始客艙服務。等他們把水發放完畢,後艙應該就能消停一會兒了。

發放礦泉水的過程中,有一些乘客問起為什麽沒有旅客餐,喬宇頌他們對此一一進行解釋,并且根據他們的需求,把機上準備的小零食發給有需要的乘客。

饒是如此,依然有些乘客對只提供礦泉水感到不滿,雖然沒有對喬宇頌他們提意見,嘴上總要對航班和航司評論兩句,仿佛所有北航的航班都是如此,比起其他航司有諸多不足。

喬宇頌遇到乘客詢問可不可以購買旅客餐,他不得不抱歉地答複,飛機上沒有旅客餐,航司也沒有單獨售賣旅客餐的服務。

發放礦泉水引起了乘客們新一輪的興奮,不少人拿出自帶的水果和餅幹,在客艙內開始了茶話會。

不過,他們的茶話會沒能進行多長時間,因為很快,客艙內的燈光便調至最暗,方便旅客們休息。

黑暗當中,他們不得不休息,喬宇頌他們也得以松一口氣。

不知道落地以後,宋雨樵打算如何安排接下來的行程?想到第二天可以約會,對喬宇頌而言,這趟疲憊的航程有了精神的支撐。

喬宇頌雖然調到錦蓉基地已有半載,不過因為平時都在飛,休息的時間則宅在家裏睡覺和看劇,所以他對錦蓉這座城市并不熟悉。至于宋雨樵,他猜想,宋雨樵應該對錦蓉也不熟。

兩個人要如何在一座不熟悉的城市裏開始第一次約會?喬宇頌覺得既緊張又刺激,心裏雖然充滿了期待,但想到約會的對象是宋雨樵,期待又不由自主地被忐忑的心抖落。

宋雨樵說睡醒以後約會,那他今晚睡哪兒呢?彼時,喬宇頌幾乎沒有思考這個問題就答應了,仿佛他們有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答案。

想來也是,宋雨樵已經跟着他飛回錦蓉了,難不成他還給宋雨樵找酒店,住在外面?

既然上回宋雨樵已經在他那兒睡過一晚,這回再去,應該沒什麽。喬宇頌心裏這麽想着,但考慮到上回他們在靜安,宋雨樵居然可以在臨睡前訂酒店的另一間房,又覺得自己不能太想當然。

他猶豫了一會兒,拿起手持話筒,和前艙通話:“喂?小茜,2f的乘客休息了嗎?”

“還沒,他好像在工作,對着電腦。”3號位笑問,“你要過來嗎?”

喬宇頌猶豫了一下,說:“我過去一趟,順便巡艙。”

“小福才巡完呢。”她打趣道。

他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不一樣,他巡的安全。”說着,他在對方的笑聲中挂斷電話。

本以為此時乘客們已經休息了,沒想到,喬宇頌走向前艙的途中被一

個乘客叫住,問能不能給兩包花生。

喬宇頌不确定廚房裏還有沒有,說:“您稍等,我等會兒回去看看,不一定有。”離開前,他記住這位乘客的座位號,21b。

才拉開簾子,喬宇頌便看見了宋雨樵的電腦屏幕光。

像是條件反射,宋雨樵回頭的同時合上了筆記本電腦。看見是喬宇頌,他沒有把電腦重新打開,問:“找我?”

“嗯。”喬宇頌瞥了頭等艙空乘一眼,彎腰小聲問,“你今晚住哪兒?”

喬宇頌的臉被燈照亮,背後則是空洞黑暗的客艙,他的嘴唇透着柔嫩的粉,像清晨才澆過水的薔薇。宋雨樵的目光從他的唇上掠過,看向他的眼睛,問:“你家的沙發還讓我睡嗎?”

他聽完心中一喜,說:“那落地以後,你先去拿行李。稍微在到達廳等我一會兒,我們還有個講評會。結束以後我去找你,一起回去。”

宋雨樵點頭。

喬宇頌笑了笑,轉身正要往回走,腳下的地突然晃了。

他連忙扶穩座椅靠背,感覺這只是輕度颠簸,便在艙內廣播聲中,盡快往自己的座位走。

“哎,帥哥!”21b的乘客在喬宇頌路過時,再次叫住他,“還有嗎?”

喬宇頌險些忘了他要的花生,道:“您稍等,現在飛機正在颠簸,我找到後給您送來。”

深夜的航班,有的人在萬裏高空中進入了美夢,有的人則磕着瓜子、啃着鴨脖看手機裏的視頻。

喬宇頌在廚房找了好一會兒,終于找到幾包花生,給那位乘客送了過去。

等到喬宇頌重新坐下,客艙服務也将要停止了。

飛機落地時,已經是淩晨一點。

空乘們用僅剩的精力安排哈欠連連的乘客們有序下機,結束以後,依然還沒有結束一整天的工作。

雖是夏天,但人的體溫在夜裏特別敏感,疲憊時更甚。

航後講評會上,喬宇頌幾次冷得起雞皮疙瘩。昏昏欲睡的他,險些連輪到自己自我講評也沒聽見。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喬宇頌向他人道別,拖着登機箱急匆匆地往到達口走。

錦蓉算是個大城市,即便是深夜,依舊有南來北往的旅客。

因為還在航站樓內,為了顧及航司形象,喬宇頌遲遲不能扯松自己的領帶。

他拖着疲憊的雙腿,來到到達大廳。

出口處接機的人只有幾個,加上到達的旅客,所有人的面容都寫滿疲倦,仿佛被夜色蒙住了神智,眼中透露着迷茫。

很快,喬宇頌看見了宋雨樵。

他背對着led廣告牆,坐在立起的行李箱上。led的燈光将他的身影剪得格外修長清瘦,他的背微微佝偻着,雙眼無神地對着地板發呆,分明沒有留意到達出口。

喬宇頌看見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摘下眼鏡,把眼睛揉了揉。

見狀,喬宇頌心疼地皺起眉。

宋雨樵重新戴上眼鏡,朝到達出口看,發現喬宇頌站在不遠處,神情複雜地望着自己,便站起身,沖他笑了笑。

喬宇頌快步走上前去,在他面前站定後,卻發不出聲音。

他的眼底有微弱的、好像随時會熄滅的光,他用這僅有的光投注在宋雨樵的身上。宋雨樵看到了,淡淡地笑,問:“能走了?”

聞言,喬宇頌的胸腔被熱流堵住了,燙得他幾乎發抖。他松開拉登機箱的手,一把抱住宋雨樵。

宋雨樵微微錯愕,俄頃擡手抱他,親了親他熱乎乎的耳朵,說:“好了,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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