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楓葉渡情莫失莫忘
“不然呢?”孟舒苓歪着頭看着他。她也不知道怎麽了,今天心情很好。也許是因為要去祈福, 也許是因為天氣不錯。
方天揚湊近了一些, 壓低了聲音:“萬一再遇到刺客怎麽辦?”
“有你啊,你那麽厲害,那些刺客都算不得什麽的。”孟舒苓笑得輕松。
方天揚蹙眉:“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最多八個, 最多了!”
“我知道啊, 不是還有春蘭嗎?”孟舒苓說完, 不再聽方天揚胡扯了。她轉身就上了馬車。
方天揚嘆了口氣, 無奈地跟了上去。
朱雀大街上,新一天的忙碌已經開始了。不過在一處臨街的酒館裏,富貴人家的公子卻并不用為了生計而起早貪黑。
“近來表哥似乎頗為煩憂啊。”孟霈放下酒杯,朝向王梓用說道。
他們這些相熟的貴族子弟,經常相約到朱雀大街上的酒館小聚,今日也是如此,不過就是多了個段實堅而已。
在座的除了孟霈、王梓用和段實堅,還有丞相大人之子許從亦和骠騎将軍之子沈珏。
聽聞孟霈這麽說, 另兩人自然問道, 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王梓用便嘆了口氣:“說來也不是我的事情,卻是我這位表弟, 是他的事情。”王梓用看向段實堅,段實堅便低下頭,一副喪氣模樣。
“哦?上次喝酒還覺得段公子心胸寬廣,似不為名利所累,怎麽這次見, 竟成了這個樣子呢?”許從亦來了興致,他靠坐在椅子上,一雙桃花眼中流淌出些許興味來。
上次,就是段實堅在王府門口攔下方天揚的那一次,那天他就是和許從亦王梓用喝酒喝得爛醉,故而許從亦對這人也有些了解。
段實堅聽他這麽問,擡起頭來,似乎想要說什麽,卻又嘆了口氣,垂下眼簾。
王梓用見他這個樣子,便道:“說來此事,也許許兄還能為我着表哥參謀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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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聽聽。”
王梓用便接着道:“段兄這般,其實是為情所困。”
一邊坐着的沈珏便笑了出來:“若說是感情一事,到底還是要問許兄啊。”
幾個人裏,許從亦是出了名的風流浪蕩之人。他流連煙花柳巷,因為生的一副好皮囊,不知讓多少傾國傾城的姑娘動了心。只是許從亦是當朝丞相的兒子,那些對他動過情的姑娘,大多最後也只能郁郁寡歡,換不來任何承諾。
若說起許從亦的情史來,便是京城最厲害的說書先生也不能盡數概括,也無怪沈珏那開玩笑的一句話了。
許從亦自己好像并不在意他是這麽一個形象,甚至,與他相交的人都覺得,他好像挺享受這樣縱情聲色的人生。他聽沈珏這麽說,也并不惱,只問道:“是哪家的姑娘?憑段兄這般條件,若是前去提親,恐怕應該沒有不允的吧?”
“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也便罷了,只是這事,并不尋常。”王梓用搖搖頭。
“怎麽個不尋常法?”沈珏問道。他其實與段實堅并不相熟,他是與許從亦自幼認識,今天也不過是應了許從亦的邀請前來。不過既然人都來了,他也便不會見外。
只他問完,王梓用還沒開口,卻是孟霈突然擡起頭來:“表哥所說,難道是那件事?”
他這麽一句,許從亦和沈珏便都看向了他。孟霈好像覺得自己失言了,看看幾人,沒再說下去。
“這麽神神秘秘的,看來段兄心中這位姑娘,來頭不小啊。”許從亦笑道。
“倒不是這個。”王梓用想了想,到底還是開了口,“因着這位姑娘是掉進了湖裏,段兄将她救了上來,如此才有了瓜葛。段兄原是想提親的,只是因為這等原因,人家姑娘家裏,又怎生願意?”
許從亦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接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姑娘家有什麽好不願意的。掉到湖裏有了肌膚之親,便是不願意,也不會提及啊。”
女子失了閨譽,也不過嫁人這一條路了,許從亦微眯着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麽,靠着椅背看着段實堅幾個。
“原本是該如許兄所言,只是事情出得巧,只有那家人看見了,他們若不認,卻也沒有辦法。”王梓用接着道。
“那這可就難辦了啊。”許從亦撇撇嘴,看向孟霈,“孟兄一向主意甚多,依你所看,段兄此事還有無辦法?”
“看到的人少,自然是沒有辦法的。不過事在人為嘛。段兄在那家,衆人都知道,那家小姐掉了湖裏,也都知道,前後自能印證,也都是事實。”
這時候沈珏笑了一下:“孟公子這麽說,便是省去過程,直接瞧結果?”
許從亦沒再說話,一雙桃花眼中透出些散漫來。他手中摩挲着酒杯,杯子上的花紋凹凸不平,就像是今天這場戲一樣精彩。
孟霈亦笑得閑适:“世人從不會關心過程是什麽,只要結果有了,足夠精彩,過程他們自己會安排的。”
幾人聞言都笑了出來,看去分外和諧,也不過是一群纨绔子弟打發時間的閑談罷了。
孟舒苓要去的寺廟名為同福寺,歷史悠久,若要追溯,恐怕前朝建立之初,它就已經存在了幾十年了。
也許是因為走得人多,去同福寺的路比去白鷺書院的路要好走不少。
方天揚坐過一次馬車了,自然不像上次一樣。這次他也找香兒要了墊子,有一點點減震,總比一點都沒有要強一些。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什麽話。也不知道颠簸了多久,聽得外邊春蘭說了一聲,過了楓葉橋了,一直小憩的孟舒苓這才睜開了眼睛。
“過了楓葉橋就快到了。”孟舒苓說道。
馬車裏只有他們兩個,方天揚原本靠着車廂睡着,小郡主都說話了,他自然也坐起來:“楓葉橋?名字倒是不錯。”
“秋天時這裏很好看,楓葉很多。相傳有情人秋天在這裏摘兩片楓葉保存上,就能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孟舒苓語氣輕緩,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往事。方天揚看向她的時候,只見她神情有些落寞,竟然不像出門時那般開心了。
“郡主怎麽說起這個?”
“你相信這個傳說嗎?”孟舒苓擡眼看向方天揚。兩人離得并不遠,可以看見他眼睛黑白分明,只是辨不出其中隐藏的情緒。
“我?”方天揚笑了一下,“一生一世太過久遠,一片楓葉能保證什麽?兩個人若是相愛,自然會相信對方,何必用一片楓葉來當作誓言的見證呢?”
“這麽說,你不相信了?”
“難道郡主相信?”方天揚很少見到她這麽感性的時候。他印象裏,孟舒苓人前裝傻,人後卻冷靜。她看起來,并不像相信這種傳聞的人。
“我以前是不信的,可我後來又覺得,若真是這樣也挺好,至少天下的有情人真的可以有所憑依,不必提心吊膽。”
方天揚愣了一下,這話着實不像是孟舒苓說出來的:“郡主今日怎麽了?怎麽還為天下有情人擔心起來了?”
孟舒苓沒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又重新靠回了馬車上,閉上了眼睛。
方天揚盯着她看了片刻,仍舊沒有想通她究竟是因何發出了這樣一番感慨。
沒有再糾結這件事,他撩開馬車來看了看,往寺廟的路上有一些行人,不過因為地方偏僻,樹林衆多,沒什麽房屋。看來和他想的一樣,若是要走,這裏比城內要方便多了。
只是他想到孟舒苓此刻的處境,又忽然覺得自己就這麽走了,會不會有些太過着急了。
同福寺并不建在山頂,而是藏在半山腰裏。從山腳下有一條石階鋪成的路,一直通往山上的寺廟。沿路有不少前來祈福還願的百姓,甚至還有每走幾個階梯,就跪下磕頭的。
行到此處,就不能再坐馬車了。孟舒苓下了車,朝上看了一眼,便拾級而上。方天揚就跟在她身後,他一邊走,還一邊留意着路邊的情形。
這山不算平緩,他要下山,大概率還是從這條石階小路返回。
行至中午,日頭升起來了,才終于到了同福寺。
其實這時候有些熱了,不過山裏樹木多,陰涼也多,涼快不少。
京中這些大戶人家在同福寺內都有專門的廂房。寺廟上門口的小沙彌也認識孟舒苓,知道這一位是郡主。見他們來了,便直接引着他們往裏走去。
孟舒苓自然是要先去祈福的。方天揚不信這個,可是既然來了,他也不能走,便就陪着孟舒苓一起去。
寶殿他并未進去,只站在門口看着孟舒苓虔心跪拜過,又取了福牌出來,綁在了門口一棵樹幹足要三人合圍的榆樹上。
“惠深師父下午才回來,施主不若先用過齋飯再來?”引着他們的小沙彌顯然是知道孟舒苓的習慣的。聽得要見的人不在,孟舒苓也便點點頭,跟着他先去廂房用齋飯。
方天揚是男子,自然不能在這樣的清靜地方與孟舒苓同處一室休息。送孟舒苓到了廂房,那小沙彌便貼心地将他引去了另一處屋子。
寺廟中齋飯清淡,方天揚只約略吃了幾口,便起身,朝窗外看去。
這裏清幽,過來的人也不多,好像正好能讓他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