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弓彎滿月天際未明

芍藥早已泣不成聲。王爺回來,側妃被遣送到宗祠, 她就知道有些事情恐怕再瞞不下去了。只是她沒想到, 竟然這麽快,快到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準備。她甚至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個方天揚一早就将宮裏發生的事都和郡主說了。

所以, 袁嬷嬷最開始猜的才是對的嗎?方天揚一直就是郡主的人。

“其實你已經做的挺好了。”方天揚閑适地靠在椅背上, 這時才出聲, “只不過, 一則你沒想到我會把宮裏的事說給你們郡主聽;二則,你沒想到從同福寺出來,我會回一趟馬車,并且剛好看到了你吧?”

那天芍藥本該被孟舒苓留在王府的,可回到馬車放小兔子的方天揚卻看到了她。方天揚也是那時候才确認,小郡主身邊的人,恐怕都是有問題的。

孟舒苓沒等芍藥再說什麽,她接着方天揚的話道:“你我主仆一場, 我不想鬧得太難看。王府容不了你了, 京城恐怕也不行了。日後,山高水遠, 你若想活命,知道該怎麽做吧。”

芍藥垂着頭沒有說話。

方天揚看到孟舒苓似是生氣了,怕她因一時心急反倒落了下乘,便開口道:“我記得我第一天見你的時候,就和你說過, 你已經很聰明了。不過這話其實還有下文。你雖聰明,可同你們郡主比,到底還是差了些。”

他起身,走到孟舒苓身邊,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又接着向芍藥道:“其實郡主給過你機會。她早就發現了許多證據,可她不願就這麽放棄你。只是你到底沒有如她所望,還是不肯背棄王側妃。”

“奴婢的命在王側妃手裏。”芍藥的神情落寞下來,樣子看着有些狼狽。

孟舒苓直直地看向她,腦海裏又浮現出幼時春蘭和芍藥剛到王府時的樣子。只是那些美好的回憶終究是該被塵封的。

孟舒苓自認不是個薄情的人,可她也不會因為感情而心軟。

從母親走的時候她就知道了,世間萬事,不管如何動情,到底要存着理智。倘若只憑感情做事,遲早被卷進漩渦裏吞噬殆盡。

“各為其主,并沒有什麽不對的。我對王側妃用什麽要挾你也并不感興趣。你我主仆一場,我現在留你一條性命,是看在往日諸多歲月的份上。只是我的手段你也知道,倘若你還敢越雷池,我不介意讓你昔日的好姐妹痛快送你一程。”

她說完這句,看了春蘭一眼。春蘭仍舊直直立着,看不出什麽情緒的起伏。

芍藥沒再說什麽了,只含着淚看了孟舒苓一眼,俯身跪拜,鄭重地行了大禮。

“把她帶下去吧。”孟舒苓開口,就那麽看着春蘭将芍藥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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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了,屋裏又安靜下來。方天揚站在旁邊看了一會,才道:“心裏不好受就哭吧,沒事的。”

他知道孟舒苓心裏一定也是難受的。這個小姑娘從來都是嘴上說得絕情,內心裏實際上大概軟得一塌糊塗。他有時候挺心疼她的,可他單身二十來年,實在不知道怎麽才能不着痕跡地安慰她。

“你也早就知道她有問題了對吧?所以出了宮裏的事才來告訴我。”孟舒苓怔怔地看着前方,眼裏有淚,卻始終不曾流下來。

“我本來不太願意相信你周圍的人還要騙你。但是,我們清楚這些,總比被蒙在鼓裏要好吧?”方天揚笑笑。

“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特別慘啊?”孟舒苓看向他,嘴角挂着一抹自嘲似的微笑。

方天揚搖搖頭,站近了一點,微微俯下身:“我倒沒覺得你慘,我反而覺得你很清醒,想得也還算周全。”

“什麽意思?”

“其實你也不相信春蘭吧?不過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你今天把她也叫來,不就是殺雞儆猴嗎?不過春蘭現在沒什麽錯處,其實你也不用這麽緊張的。”

孟舒苓盯着他看了一會,然後才道:“方天揚,我有沒有說過,你這個人有點可怕?”

方天揚眨眨眼,立馬露出一個自認為誠摯單純的笑容來:“這倒沒有。但我記得你說過,我在這個地方,能相信的就只有你。”

“所以呢?”

“落落,其實,你能相信的也只有我吧?”

屋外蟬鳴陣陣,有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打進窄窄的一線光束,浮動的灰塵似乎在空氣中做着漫無目的的旅行,又好似生怕動作太大,驚擾了那邊的兩人。

孟舒苓微微仰着頭,看着面前的方天揚。他眼睛如幽潭無波,好像能看進她的心裏一般。

她的一切思緒不可抑制地被抽離,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有種陌生又奇妙的感覺,自心房流向周身,讓她好像僵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方天揚微微垂下眼簾,少女瑩潤的唇瓣此刻好像有了一種奇異的吸引力,讓他不能自己地向她靠近。

他還是第一次有這樣強烈熾熱的感覺,那種感覺,像是要把他燃燒,又像是要把他丢到冰冷的南極海岸。

砰——

方天揚被猛地一推,一個趔趄,向後撞在了一把椅子的扶手上。

孟舒苓推開他,又轉過頭,似乎終于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一般,深吸了兩大口氣。

“我……那個……”他的腰磕到了扶手上,猛地疼痛襲來,總算讓人好像清醒了那麽一點。方天揚捂着自己後腰,總算有點反應過來他剛才差點幹了什麽。

“別說了!”孟舒苓不給他機會。她重新調整好呼吸,才又站起來,“午膳要好了,去花廳吃吧。”

“去花廳?”小郡主不是一向在卧房用膳嗎?

方天揚直起身,看着小姑娘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愣了半晌,才終于有點明白了。

落落,不會是害羞了吧?

他自顧自地笑了一下,仿佛剛才磕到腰都不疼了,跟着就也出了門:“等等我啊郡主!”

布膳的香兒覺得,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有點奇怪。

春蘭姐姐送芍藥姐姐離開了,還說要去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是郡主派過去的。而郡主呢,又一改往日的習慣,在花廳邊的廂房用午膳了。最奇怪的還要數,郡主是和方公子一起用膳,兩人卻誰都不和誰說話,明明都想說什麽的樣子,可就是不開口。

“香兒。”

聽見有人叫她,香兒連忙收了自己的思緒,道:“方公子有什麽吩咐?”

方天揚輕咳了一聲:“你先下去歇着吧,郡主吃完了我去喊你。”

香兒聞言并未急着答應,卻是看向了孟舒苓。她只認郡主一個主子,雖說方公子瞧着與旁的客人不太一樣,可她現在是不會聽方天揚差遣的。

孟舒苓極快地看了一眼方天揚,神情裏掠過一絲輕微的不自然,只是開口時,卻也聽不出什麽了:“去和你娘用膳吧。”

香兒這才福了禮,退了出去。

沒外人在這盯着了,方天揚總算自在了不少,也不用端着了。

他笑嘻嘻地湊近了一點,朝孟舒苓道:“郡主,合作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了?”

“什麽合作?”孟舒苓自然是知道他在說什麽的,可她偏要裝作不知道。

“郡主肯定明白啊。我這不是也受命于王爺嘛。我這身份,又沒有靠山,一條小命就在王爺手裏,郡主不能見死不救吧?”

孟舒苓瞥了他一眼:“你是死是活與我何幹?當初千方百計要走的是你,現在千方百計要留下的也是你。方天揚,你當我這裏是什麽地方,這麽随意?”

方天揚心裏重重地嘆了口氣。果然他三番五次逃走,把小郡主惹生氣了。現在好了,他想開了,要回來了,小郡主不要他了。

其實孟舒苓說得也沒錯,當初是他自己要走的,他雖然安慰自己,他是因為被廣平王逼迫才決定留下,可他內心深處還是清楚的,從他決定從茶館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淪陷了。

“不是随意,是認真的。難道郡主不好奇王爺為什麽要讓我留下嗎?郡主就不好奇王爺為什麽順水推舟?”

“所以呢?”

“郡主如果也想知道謎底,就得和我演好這出戲啊。我們呢,就按着王爺的意思來,看看王爺到底想要幹什麽。”

孟舒苓又直直地看向他:“我爹的意思?方天揚,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方天揚愣了一下,他迅速地轉開視線,笑了笑,“我自然是聽王爺的來,保命要緊。”

“那你憑本事保命吧,你的事,與我無關。”孟舒苓說完,擱下筷子起身就走。

“哎……”方天揚坐在原地,看着人又走了,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癱了下來。

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小郡主這麽難搞……

幾次談判紛紛以失敗告終的方天揚最終選擇放棄談判這條路。空口白牙顯得沒有誠意,既然小郡主不合作,那他就實際做出些什麽來給她看看。

後邊連着幾天,方天揚再一次沉浸在了小廚房裏。他每天變着花樣做各種奇怪的糕點,最後連最有耐心的張媽媽都看不下去了。

“公子啊,你這面不是軟了就是硬了,要不然換一種東西做吧?”

作者有話要說: 落落:我倒要看看你什麽時候說實話( ̄▽ ̄)"

方天揚: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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