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平生風月只論多情
“京城周邊，幽州、存縣等地, 均要部署防汛一事, 王叔有意，向父王舉薦了方公子。方公子初到京城，又無功名在身, 雖得王叔欣賞, 可到底還是要做些事情才更好。”
原來是廣平王舉薦的。方天揚心下不禁又思考起廣平王這是何意。
“草民腹內草莽, 又沒有經驗, 還要仰仗大皇子提攜。”場面上的話還是要說的，這種事方天揚也沒權力回絕，便順着應下。
“我聽孟澈說，昨日你二人見了許從亦，你對丞相府有興趣？”官話說完了，後面便是孟深自己想問的了。
方天揚微垂眼簾，語氣中不見波動：“此事還是因郡主而起。郡主不忍好友嫁與心中不喜之人，故而命草民聽聽丞相府是何意。”
“她讓你去你就去？”孟深緊接着又問道。
防汛那件事在方天揚的意料範圍之內, 可這兩個問題卻是有點出乎他的預料了。孟深這麽問, 難道是懷疑他？
“草民寄居王府，承蒙王爺、郡主照顧, 郡主既有事命草民做，草民自當赴湯蹈火。此事，想來二皇子應該也與殿下提起了。”方天揚微微笑道。
孟深就那麽盯着他看了兩秒，而後也笑了一下：“落落自幼驕縱，若是有什麽地方強勢了些, 還勞煩方公子讓着她一點。”
“不敢，郡主賞識是在下榮幸。”
孟深似乎也不想說這事了，他頓了一下，複而接着道：“幽州離京城并不遠，我想過幾日親臨當地看看，到時也好與當地的官員提前溝通，不知方公子意下如何？”
方天揚自是知道這位大皇子是個有些城府手段的，不過沒想到他還挺負責任。想來聖上交給他這麽重要的任務，他自然也要好好表現一下。
這事輪不着他做決定，孟深也不是在詢問他的意見，方天揚深谙此道，想都沒想就點頭道：“一切聽從殿下吩咐。”
從宮內出來已是午後了，只吃了些糕點，都沒有用午膳，方天揚這會肚子餓得厲害。他原本打算直接回王府的，可看看時辰，這時候回去少不得又要麻煩張媽媽再張羅一次，他便改了主意，反而往朱雀大街走去。
叢王府出來是宮裏的人引着，他出門也沒有帶人，這會就他自己一人在朱雀大街上閑逛，竟然有了種久違的自由的感覺。
方天揚心情不錯，撿着幾樣大齊的小吃吃了幾口，就進了一家瞧着鋪面還大些的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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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小二熱情地引他進了廳堂裏的位置，只是方天揚還未坐下，擡眼就看見對面不遠處的一桌坐了幾個纨绔公子，其中一個他認識，正是吏部尚書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王梓用。
“這位爺您要點什麽？”那小二擦擦桌凳，殷勤問道。
方天揚朝他擺擺手，指了指前面一張桌子：“我坐那，上一壺茶，有什麽拿手好菜整一個來。”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騰挪了一個位置，側坐着借着半塊屏風遮着自己身形。看那小二還站着，方天揚從懷裏摸出一小塊碎銀子來：“就上這個價的。”
那小二見了銀子，也不耽擱了，歡天喜地就去端茶壺了。
那邊王梓用顯然是約了幾個京中的貴族子弟喝酒，大概已經喝過幾輪了，臉色有些發紅，人也顯得興奮。
方天揚也就先前王柔那些事上見過這個王梓用幾次，對此人了解不深。不過瞧這樣子，就知道他是個真纨绔，不是許從亦那樣的“冒牌貨”。
他一手撐着腦袋，擋住自己半個臉，那邊支着耳朵，聽那桌的人說話。
喝了酒的人說話七零八碎的，不過意思還是齊全的。
大概就是，王梓用同他這些酒肉朋友炫耀自己好事将近了，那些朋友就都輪番恭喜他。
好事自然就是顏之岚那件事。
“我聽聞那顏家還沒放出消息來，怎麽王公子已經如此篤定？難道是與顏姑娘有過山盟海誓？”那一桌裏，有個也喝多了的問道。
王梓用把酒杯砰一聲擱桌子上：“屁話，老子只見過那小娘們一次，長得倒是不錯，可哪有識香樓裏的姑娘誘人啊。”
他這話說得有些猥瑣，方天揚聽在耳朵裏，猛然想起昨天去識香樓那股濃重撲鼻的脂粉味，捂着嘴咳了兩聲。
那小二剛将菜端上來，還以為是自家東西有問題，滿臉驚恐地看着方天揚。剛想說點什麽，被方天揚一下按了回去：“挺好的挺好的，我自己吃就行。”
那小二有些擔憂地看了兩眼，到底還是沒敢多說什麽，轉身走了。
方天揚喝了口茶，方覺舒服了那麽一點。
那一桌，王梓用對識香樓的稱贊已經結束了，他借着酒意，賣弄得更甚。
“此事，不是我吹，基本上是不會有意外的。”
“怎麽講？”同桌那些人也好奇呀，便紛紛問道。
王梓用一拍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你們知道是誰去說親嗎？是丞相夫人啊！丞相夫人能說會道，地位又高，有她作保，那顏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聽聞丞相夫人一向口齒伶俐，當年工部侍郎大人家公子的親事就是丞相夫人促成，如今都是樁美談了。”席間自然少不了應承的。
這一來，王梓用便更驕傲了：“這還是我那不争氣的姑姑出了些事，要不然，我家如今馬上高升，哪輪的上她顏之岚沾這個光。”
“令尊這是又要升遷了？”
說到這，方天揚注意力也更集中了些。近來不曾聽聞王興要升職。王側妃的事情又剛出，王爺也不該同意王家這時候高升吧？
王梓用酒喝多了，可腦子也不是那麽不好使，這事他并不透露許多，只是打了個馬虎眼，接着繞回了顏之岚身上。
“這麽說，那顏家是肯定要同意的了？”
“那是肯定的。就說這顏大人，他若還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就不能不從。哈哈哈哈。”王梓用又端起酒杯來，和那些人幹了一杯。
方天揚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茶，想着這纨绔果然是纨绔，王大人要聽到自己兒子這樣，恐怕要當場氣死。
正想到這，他端茶杯的手一頓。
王梓用剛剛說，顏大人若還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就必須把女兒嫁到王家，這是為什麽？
戶部尚書府。
孟舒苓來的時候已經是半上午的時辰了，顏夫人便就留了她一起用午膳。她因和顏之岚關系最好，便也就沒有拒絕。
等她們用過了午膳，到了下午，顏大人才回來。
那時候孟舒苓那裏還沒什麽進展。她雖有心勸顏夫人不要同意，可顏夫人不知是有什麽難言之隐，總是将這個話題岔開去。
從顏之岚眼神裏，孟舒苓也大概能推知，也許近來幾日，她也沒少遇到這樣棘手的情況。
顏大人和顏夫人只有顏之岚一個女兒，一向是寵着，可這婚姻大事上竟然一反常态，一頓飯吃過，孟舒苓也覺出些不對來。
看來不只是丞相府，顏家這裏似乎也有什麽隐情。
“郡主來了，跟之岚說話啊。”顏大人從外邊進來，天氣炎熱，他頭頂還有些汗水。
顏夫人立馬起身，幫他将臉上的汗擦去，又打了扇子，親自搖着。
孟舒苓不肯承顏大人的禮，便微微側身避過，而後甜甜笑着道：“我在府裏無趣，還是來找顏姐姐玩有意思。”
她在京中的貴女圈子裏，風評一直不好，可顏家卻不嫌棄她。孟舒苓也因這件事很感激顏之岚一家。顏大人這麽開明的人，在女兒婚娶這件事上竟然顯得有些執拗，這麽一看，似乎就更不對了。
“我聽顏夫人說，顏姐姐要出嫁了。為什麽這麽急？若是以後我不能和顏姐姐玩該怎麽辦？”孟舒苓又把這問題問了顏大人一次。
顏庭和顏夫人對視了一眼，笑得有些慘淡：“郡主不必擔憂，即便出嫁，郡主想見，也可以随時見的。”
孟舒苓眉頭微蹙：“可是那王梓用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我怎麽覺得他不是顏姐姐的良配呢？”
這顏大人肯定不對，孟舒苓也不試探了，直截了當問了出來。
顏之岚一驚，連忙看向自己的好姐妹。只見孟舒苓直直地盯着顏庭，似乎認定了他隐瞞了什麽事情。
顏庭一怔，臉上的笑越發僵硬了：“郡主這是……何出此言……”
孟舒苓倏忽起了身，走近了兩步：“顏大人，我是聖上親封的宛儀郡主，我雖是個姑娘，沒有實權，可您也知道，我爹，我哥哥們，都寵着我。我若是因為顏姐姐的事不開心了，您猜我會怎麽和堂兄說？”
誰讓她只是個八九歲的小孩呢？小孩當然是不講道理的了，小孩要什麽彎彎繞繞。顏庭既然不想說，那她就逼着顏庭說。即便是他編個幌子，她也要聽聽是個什麽理由。
“郡主息怒，顏某恪盡職守，嫁娶一事也謹遵律法之規，不敢逾越啊。”顏庭額上又沁出冷汗了。他覺得今日着實不是個什麽太好的日子。
“律法？律法好像沒有規定，但凡說親的來了，就要嫁女兒吧。那王梓用是個什麽貨色，我都知道，顏大人難道不知道？顏姐姐嫁給那種人，我還怎麽去找她，說不定她要被人害了我都不知道！”
孟舒苓蠻橫起來氣勢十足。偏她是郡主，便是在這裏撒潑耍賴都沒人敢奈何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