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平生風月只論多情
方天揚放下車簾,半仰着靠在馬車壁上:“心裏有些成算的假纨绔。”
“假纨绔?”孟澈沒想到方天揚會是這麽個形容。
“他要真是個沒什麽想法的花花公子, 倒是好試探出什麽來。可他那些酒肉聲色都不過是裝出來的, 想通過幻象去看清一個人的本質,這太難了,我做不到。”
“那這一行, 沒有收獲?”
“也不能這麽說。”方天揚看着搖晃的馬車頂, 似乎在理清這半日多的思緒, “我本懷疑這事是丞相府的意思, 可現在看來也不盡然。兩種可能,其一,丞相府不過也是受王家所托,不小心攪了進來;其二嘛,許從亦和丞相大人不和,他對自己爹有意見。”
說到這,他看向了孟澈:“許從亦和他爹關系如何?”
孟澈畢竟自幼生在京城,了解得總歸比他方天揚多些。
聽到他這麽問, 孟澈想了想, 開口道:“沒聽說有什麽大矛盾,可他爹嫌棄他不務正業, 倒是吵過幾次。不過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這幾年,許丞相并不怎麽管他。”
“那應該是沒什麽深仇大恨了。許從亦對這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看來關鍵就是丞相夫人怎麽會突然想起來去顏家了。”
“王興已然動手,若再有行動, 也不過幾日的事情了,你準備怎麽幫顏姑娘逃過這一次?”孟澈到底還是沒忍住好奇,問道。
“不知道啊。”方天揚誠實地搖搖頭,“事情的起因還沒搞清楚,怎麽推知結果?還是回去看看落落那裏有什麽消息,兩邊一起看,才能再做決定。”
他說得自然,孟澈起先沒聽出什麽不對來,可下一瞬就反應過來:“你剛剛……叫‘落落’?”
“啊?”方天揚被他說得一愣,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剛不小心說了什麽,他連忙笑笑,“啊,就近來跟着王爺見了人幾次,總要裝得像些,一時習慣了。”
他有些心虛地撇過頭去,孟澈垂下眼簾,兀自想了想,卻是覺得甚為有趣。
這日用過晚膳,孟舒苓和方天揚才總算是得了空,能交換消息。
孟舒苓關上門,在方天揚對面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一塊核桃酥,咬了一口:“怎麽樣?見到許從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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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揚眉頭從進來就蹙着,顯然是一直在想着什麽:“見是見到了,就是這人不太簡單,沒有太多有用的信息。”
“怎麽說?”
方天揚便把今日在識香樓的事情同孟舒苓又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怪不得你回來身上一股酒味,還有脂粉味。哎,你跟我二哥去了一趟青樓,當真除了見許從亦,什麽都沒做?”孟舒苓聽完了,一塊核桃酥也吃完了。她挑眉看向方天揚,唇角還挂着微笑。
方天揚原本想着事的思緒一頓,猛然看向孟舒苓:“你以為我是什麽人啊?我平生第一次進那種地方,沒給我嗆死!”
孟舒苓沒撐住笑了出來:“方天揚,你急什麽啊?”
“我只是實話實說,我急什麽?”方天揚眼神瞟向別處,接着又問道,“你呢?皇後怎麽說?”
“沒什麽态度,好像之前有意相中了之岚的不是她一樣。我還遇見賢妃了,她好像不知道這事。即便這是丞相府一手策劃,大概也沒通知她。”
“這麽說,進展不大啊……”方天揚一手撐着下巴,有些憂愁地說道。
“我本來想着,倘若皇後還記着她之前相中之岚的事,能出面,這樣之岚就有了不嫁給那個王梓用的理由,可現在皇後娘娘怎麽好像沒這個意思了?”孟舒苓也有些奇怪。
“如果顏姑娘抵死不從,會有什麽後果?”方天揚突然問道。
孟舒苓兩手托着下巴想了想:“後果嘛,現在不好說。那就要看王家是什麽态度了。我總覺得倘若到了那一步,也未免太被動了些。這事打從開始就不太正常,我不想任其發展。”
“說的也是……”方天揚微微點點頭,“皇後娘娘要給顏家介紹的是什麽人?”
孟舒苓雖不知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卻還是如實回答:“應該是皇後娘娘的侄子,而今在太史令任上的沈珏。他年紀也并不算大,倒與之岚還算合适。”
“皇後娘娘的侄子?怎麽他自己家人不操辦?”方天揚接着問道。
“操辦不了。皇後娘娘的兄長是骠騎将軍沈燼沈大人,他如今奉命駐守北疆,已經很多年不回來了。至于他的夫人,好像很早之前就過世了,後來他去了北疆,聽聞也沒有再娶。”
“所以這沈珏,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只有皇後娘娘還算得上他的親戚。”
“差不多。”孟舒苓看看他,“你問他幹什麽?”
“按你說的,皇後娘娘明顯又不太想說和這門親事了,我覺得也許是因為丞相府的關系。丞相大人畢竟位高權重,皇後在你面前有所隐瞞也正常。但我們可以去探探那位沈珏沈公子,倘若他有心,顏之岚不就不用嫁給王梓用了?”
乍一聽似乎很有道理,可孟舒苓略想了想,就覺出不對來:“那怎麽能行?之岚的婚姻大事,哪裏能如此兒戲?”
“別打!”方天揚及時攔住她要打下來的手,“我只是提供一個建議,你覺得不好,可以不用嘛。”
“提也不能提!”孟舒苓重新坐下,瞪着他。
方天揚撇撇嘴:“你別這樣看着我了,你看着我,我更什麽都想不出來……”
“怎麽,你害羞啦?”孟舒苓聽他這麽說,反而變本加厲,更湊近了些。
方天揚連忙往遠躲了躲:“不說了不說了。說正事。我們分兩路調查了這麽多,是不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啊?”
“什麽事?”
“丞相夫人上門說親,那顏家不同意不就完事了嗎?還沒聽說但凡媒人上門就要同意的。他家不同意,随便那吏部尚書家折騰啊。”
孟舒苓一想,倒好像是這個道理。雖說這件事引出他們對丞相府的猜側,可顏之岚要避免嫁給王梓用,只要顏家不同意就能解決。
“你的意思是,先讓顏家不要同意,讓之岚不用出嫁,然後我們再慢慢調查丞相府和吏部尚書的事?”
方天揚點點頭:“和郡主說話實在讓人心情舒暢。”
“那我明天就去一趟之岚那裏。正好也見見顏大人和顏夫人,只要說服了他們,王家的事我們慢慢再查就是了。”
她說完,又想起了什麽似的看向方天揚:“那你呢?你總不能就成了個沒事人了吧?”
方天揚一凜:“那郡主的意思?”
“這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到底王家和丞相府有什麽目的都要查清。你去查。還有,上次那件防汛的事有消息了。應該是大哥去,也許會讓你也跟着。”
“我跟着能幹啥啊?”方天揚迷茫。讓他調查丞相府還行,這事他自己也有想不通的地方,可讓他去防汛?他哪裏知道古代怎麽防汛啊。
“我也不知道提你是什麽意思。總之我大哥可能會見你,你自己早做準備。”孟舒苓說完這句,一把将他從座位上拽起來。
“時候不早了,我要睡覺了。”
“哎我話還沒說完呢!”方天揚一句話說了一半,人已經被“扔”出來了。
孟舒苓卧房的門砰地關上。他揉揉自己胳膊,嘆了口氣,認命地往自己屋子走去。
夜雖深了,可方天揚卻不困。他躺在床上,手指輕輕地撫過一直帶在身上的電棍。
他總有種感覺,許從亦那裏還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或者說,是他忽略的。沒道理吏部尚書夫人一去見丞相夫人,丞相夫人就立馬去顏家試探。
丞相位高權重,丞相夫人就算是再熱情,也該有些官家夫人的脾氣才對。難道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第二日方天揚本打算再去識香樓見見許從亦的,只是他早晨還未出門,就有個宮裏來的太監說大皇子要見他,讓他進宮去。
昨日孟舒苓同他提起過一次,他倒也不是很驚訝,只能暫且将見許從亦那事放一放,先進了宮。
誰知跟着那太監入了宮門,卻是沒見到大皇子,而是先在一個偏殿裏等了一個多時辰。
等到日上中天了,方天揚把碟子裏擺着的糕點都吃了一半,才聽人報大皇子來了。
這還是方天揚第一次見孟深。
“草民方天揚見過大皇子。”在王府這幾日,行禮也比剛來時熟練不少。
孟深看起來不怎麽愛說話,和他之前了解到的差不多。他在座椅上坐下,而後指了指,也給方天揚賜了座。
“不知大皇子召草民前來,是有何事?”方天揚知道孟深和孟舒苓的關系,故而也不再周旋,而是直接問道。
孟深面上不見波瀾,只擡眼看向他:“從王叔那聽到過關于方公子的一些事情,今日得見,果然一表人才。”
“大皇子過獎了。”一般上來就誇人的,後面準沒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