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平生風月只論多情
孟舒苓便又是甜甜一笑:“原是有件事想問問伯母,不知道伯母方便不方便說?”
寧氏便笑得和藹:“郡主是有什麽事想知道, 哪有什麽方不方便, 郡主想聽,臣婦自然說給郡主聽。”
孟舒苓在寧氏眼裏也就是個小姑娘,小姑娘對各種事情都好奇, 也倒不讓人意外, 她也就自然沒什麽好揣測避諱的。
孟舒苓便道:“聽聞王家的公子想要娶我顏姐姐, 是伯母到府上去說了這件事。我因同顏姐姐關系好, 所以想問問詳細。聽人說女子嫁了人大多不自由,我日後還想和顏姐姐玩呢。”
一邊的方天揚聽着,默默垂下眼簾。孟舒苓這理由大概沒少用吧,說得這麽順當。
寧氏便笑起來:“郡主說笑了,郡主要見的人遑論到了哪府上,都沒有見不上的理。不過是人家請托了臣婦。不怕郡主嘲笑,臣婦素來有這個名頭在,索性成全一樁姻緣也算是好事, 便也就這麽做了。”
“伯母可知那王公子是怎樣的人?”
這話把寧氏問得給愣了一下, 她是後宅的婦人,交往的也都是各府的夫人小姐, 若說與王梓用的交際,不過也就是像方天揚這樣,見個面,話都說不上幾句。
“不瞞郡主,若要讓臣婦說個丁卯, 那可就是妄自揣度了。這王家公子,臣婦只見過不多幾次,不過是聽各府的夫人,又并他娘親提起,這才略略了解了些。道是家世、年齡、外貌、才學,都算符合,這才往顏府去了一趟。”
“伯母是幫王家夫人去說合呀?”孟舒苓眨着大眼睛問道。
寧氏點點頭:“倘若定了,才要請專門的媒人上門,臣婦先去,是探探顏家的想法。顏家倒是沒有明說,看着卻像能考慮考慮。”
寧氏到底是丞相夫人,雖然性格外露些,可說的話卻也能當得住滴水不漏。孟舒苓試探幾次,都沒試探出什麽太有用的來。
偏這時,一邊坐着的許從亦,突然笑了一下。
“許公子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孟舒苓打從許從亦進來,就覺得他似乎藏了什麽秘密,這會便順勢問了過去。
許從亦笑得散漫,也不看她,只是看向了方天揚:“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這事與其問我娘,你們還不如方才就問我呢。”
寧氏和孟舒苓都面露不解,偏方天揚看看他,想了想,起身道:“許兄,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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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從亦一副“我就知道你能懂”的表情,慢悠悠起了身,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方天揚起身向寧氏略行一禮,又以眼神示意孟舒苓放心,這才跟了出去。
雖紅日西斜,可外面到底還是熱些。許從亦最是個會享受的主,自然不會就站在外面和方天揚說話。他一直走到了一處臨水的亭子,才怡然坐了下來。
丞相府內有一處人工開鑿的池水,引了外頭的活水來,故而水質清澈,可見游魚。方天揚也不見外,跟着便坐在了他對面。此處還真有涼風徐來,倒比日頭底下舒服不少。
“許兄有什麽話不能在屋裏說,偏得出來?”與許從亦接觸過一回,這次再見,方天揚那種對這個時代的人本能的一點懼怕竟然少了不少。
許從亦一雙桃花眼,笑起來更顯風流:“方公子是聰明人,與你說話我也舒服。我娘不過是個安于享樂的婦人,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給她平添煩惱最好。”
沒想到許從亦看着沒心沒肺的,竟然是個有孝心的人。方天揚自也能理解他的顧慮。
來丞相府之前,他也曾設想過,會不會是丞相夫人存了什麽心思,畢竟後宅之人,倘若對朝政不很了解,一時有錯誤判斷,也是可能的。但接觸了那位許夫人後,方天揚打消了這個看法。丞相夫人顯然是個沒什麽心思的,倘若她參與其中,更大可能,也是被人利用。
“在下洗耳恭聽。”方天揚順着他的話說道。
許從亦給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丞相府的茶也是好茶,他自幼喝慣了,便甚少喝外面的。方天揚也是第一次見他喝茶。
“給吏部尚書府說親這件事是我同意了的。起先那個吏部尚書夫人來過一次,我娘不怎麽感興趣,這事可以算是我撺掇的。我娘對王梓用的了解,大半也是從我這聽的。”
“我記得,許兄曾經和王公子幾人喝過酒?”方天揚問道。
許從亦輕笑了一聲:“我也和方公子喝過酒,和二殿下喝過酒。同王梓用喝不過是在酒館,同方公子和二殿下,卻是在識香樓,難道就能以此斷定方公子和二殿下的人品了嗎?”
上次見面方天揚就看出許從亦是個看得很清的人,卻不想他說起話來竟也有這般直白的時候。
“既然交情不深,又為何要淌進渾水裏?”
在方天揚看來,許從亦,包括丞相府,完全沒必要扯進顏家和王家這檔事中。扯進來,一個不好,得罪的可是廣平王。丞相府只要站在當中,沒人動得了他分毫。按照二皇子孟澈的性子,即使最後不是他即位,也會出手保下許家。
他們現在同王家扯上關系實在是多此一舉。
方天揚這麽個不是大齊的“外行人”都能看出來的事,他不信老謀深算,都坐到丞相位置的許錄大人看不出來。也正因為這樣,他和孟舒苓才覺得此事處處都有些扭曲。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喜歡淌渾水的人嗎?”許從亦的一雙桃花眼露出一點點自嘲似的無奈,“還不是要還別人的人情,不得已而為之。”
他說完,也不等方天揚再問,接着便道:“我若是知道這事宛儀郡主要插手,還有個你,少不得開頭便推了,說什麽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糾纏不清。”
“人情?許兄還會還別人的人情?”這有點出乎方天揚的意料。
許從亦冷哼了一聲:“我雖然只會寫寫情詩豔曲,可也不是沒有腦子啊。生在京城這麽個地方,能平安無恙活到現在,怎麽也得有點眼色,方公子說是不是?”
“許兄此言真是出乎在下意料。”
“我忘了,方公子不用管這些。上有王爺作保,旁有郡主護着,方公子平步青雲,自不必考慮這些問題。”許從亦擺擺手,看向方天揚的眼神中竟然多了一絲耐人尋味的促狹。
方天揚輕咳了一聲:“不知許公子要還什麽人情啊?”
孟舒苓和許夫人說了不一會的話,就見方天揚和許從亦兩人一起回來了。不知道談了什麽,瞧着他們還挺愉快。
孟舒苓也不是沉不住氣的人,兩人又同寧氏略說了幾句,這才告辭,從丞相府走了出來。
“許從亦跟你說什麽了?還這麽神秘,要單獨說?”上了馬車,孟舒苓終于可以問出來了。
方天揚靠在馬車壁上,不知從哪拿出把折扇來,打開了不住地搖。這古代沒有空調,天氣熱了還真是受不住。
“丞相夫人也不知道詳細,許從亦不想把他娘親給卷進來,所以就避開了。”
“什麽事這麽嚴重?難道此事還另有隐情?”
方天揚點點頭:“是啊,而且,丞相府不用再調查了,根本就是障眼法。”
“怎麽說?”
“起先那位王夫人來找丞相夫人時,丞相夫人并沒有同意,是許從亦出面讓他娘到顏家的。而許從亦嘛,是為了還人請。”
“許從亦還會還人情?”孟舒苓也有點不敢相信,許從亦那人最是無情無義了,別的不說,就說煙花柳巷之地裏,他的風流債,說書先生講個三天都講不完。
“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不過不是姑娘,這個人也有點意思,就是你上次說的,皇後娘娘那個侄子,叫沈珏的。”
“啊?”孟舒苓可真是完全沒想到。這事怎麽又牽扯到沈珏身上了?
“說來,還是因皇後娘娘而起。”方天揚撇撇嘴,“我記得你說過,皇後娘娘有心要為沈珏說合顏姑娘。這事沈珏也知道了,可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不想娶顏姑娘。然後他就想了個辦法。”
孟舒苓有點不敢相信地看向方天揚:“他想的辦法,不會是給之岚介紹另一門親事吧?”
“要不怎麽說郡主聰明呢!”方天揚一拍手,坐直了身子,“他想的就是這個辦法。所以他就找了許從亦,希望讓丞相夫人幫忙相看一戶人家。”
“然後呢?”
“據許從亦說,他小時候有次闖了禍,是沈珏幫他擺平的,瞞過了他父親,少了一頓打,他自認欠了沈珏這個人情,便同意了。正好王家送上門來,丞相夫人就出面了。”
“所以這一切,是沈珏在背後謀劃?”
“不排除這種可能。他如果一面溝通王梓用,一面溝通許從亦,倒确實能達成這樣的結果。”
“可那份送到顏大人那的密信呢?沈珏官居太史令,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官,哪裏有那麽大的能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