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籠絡人心

彼時彩霞正在低頭穿着珠花的,聞言她拿着珠子的手一頓。

但片刻之後,她擡起頭來,面上一片平靜的說着:“依着我說,這事還是先不要告訴太太的好。”

彩雲追問着:“為什麽?都說是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的,而這宅子統共也就這麽大,風言風語的,太太總會有知道的那一日。不若現下我們就直接告訴了太太,也好過她到最後才知曉這事的。”

彩霞繼續的低下頭去穿着珠花:“且不說你就是告訴了太太,她又能怎樣?她的話老爺何曾聽過一句的。不過就是在這屋子裏尋着由頭,找我們這些丫鬟仆婦的晦氣,出她心中自己的怒氣罷了。你還嫌日子過的太安生了還是怎麽樣?偏偏上趕着要去将此事告訴太太的。依着我說,管他什麽風言風語呢,反正咱們只守着這上房過咱們的安生日子也就罷了。就算是來日太太知道了,那也不管我們兩個的事。”

“唉,”彩雲嘆了一口氣,“也是。你說我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呢麽。沒的自己巴巴兒的跑去讨罵。”

一面又就着彩霞的手中看那朵穿了一半的珠花兒:“你怎麽想起來穿這珠花兒了?我記得你從來不喜歡佩戴這些的。”

彩霞微微一笑,手中穿珠花的動作卻不停:“過幾日就是萱姑娘的五歲生辰了。我這朵珠花兒,就是想着穿好了送給她。”

彩雲便又嘆了一口氣:“說起這個來,我們這老爺就更不是個東西了。縱然是個女孩兒,可好歹說起來萱姑娘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的,就恁般的不管她,連帶着彩萍姐也是過的這般不尴不尬的。”

說到這裏聲音又輕了幾分下去,手指着林太太所住的正房,悄悄的說着:“便是我們太太,若是認真說起來,其實也算不得是個什麽好東西。想彩萍姐,那般盡心盡力的伺候了她那些年,便是後來成了姨奶奶,那也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可氣這些年來,彩萍姐不得老爺的寵愛,日子過的那般的清苦,我們太太怎麽就不該出手幫得一幫?平日裏倒只會說說好話兒,讓人以為她是個菩薩心腸,最能容人的了。可內裏到底如何,也就我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才知曉的。”

彩霞聞言,冷冷的笑了一聲,說道;“便是再能容人的,見着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子睡一塊去了,那心裏沒個拈酸吃醋的?面上看起來沒事人似的,內裏其實不知道怎麽火燒火燎的呢。你忘了,先前彩萍姐有肚子的時候,她不也是害怕的跟什麽似的,就怕彩萍姐生了個男孩下來,往後這林宅就沒她的容身之地了。”

彩雲啧了一聲:“唉,大戶人家就是這般不好,三層大,兩層小的,就沒個消停的時候。依着我說啊,還不如小門小戶的,一夫一妻的過日子呢。就算是日子苦些,可你對着我,我對着你,簡簡單單的過生活,心裏還過得舒坦些呢。”

說到這裏,她見彩霞手中的珠花都快穿好了大半了,便說道:“你送珠花兒,那我這兩日沒事的時候就給萱姑娘做雙鞋吧。彩霞,你說這鞋上繡什麽的好?”

兩個人開始嘀嘀咕咕的在那商量着鞋上繡什麽花樣的好,彩雲随後就拿了筆出來描鞋樣子。

不說她們兩個人在這裏給林瓊萱準備五歲生辰的禮物,只說周秀蘭那邊,拿了林太太賞給她的兩件衣裳退下去之後,坐在自己屋子的床沿上,只覺得心裏還是在砰砰亂跳個不停。

片刻之後,她起身去桌子上揀了個粗瓷茶碗,倒了半茶碗水的,然後拿起來,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

冰冷的茶水一落了肚子,腹腔裏的那顆心才開始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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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手中的粗瓷茶碗,兩只手撐着桌子邊沿,想着,雖說是今日受驚了一場,可好歹這最後的結果卻是和自己預想中的一樣。

她成功的見到了林太太,而且就目前來說,林太太對她的印象應該還是不錯的。

那麽,接下來就應該是讓林太太更加的喜歡她。

而接下來,周秀蘭也确實是使盡了渾身的解數,就為着讓林太太能喜歡她。

而且她也深知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個事,所以對于上房裏上上下下的丫鬟仆婦,她都是刻意的讨好着。

荷包,鞋腳之類的小東小西也不知送出了多少,瓜子蜜餞之類的小吃就跟不要銀子似的往上房裏拿。

左右林老爺每次也不白睡她的,哪次不會給她個幾兩銀子的了?這些銀子正好可以拿了來為自己掙個如花似錦的前程。

一時林太太的上房裏,上上下下的丫鬟仆婦她都是籠絡得好好的,每每遇見她都是秀蘭嫂子秀蘭嫂子一口一口的叫着。林太太有什麽喜好的,林宅裏新近發生了些什麽新鮮事的,就有得是人會告訴她。

只是彩雲和彩霞這兩個丫鬟她卻是怎麽籠絡都籠絡不了的。

彩霞這個人,對誰都是禮數周全的,看起來甚是溫柔可親的。對着周秀蘭,她也是如此。

只是縱然是如此,周秀蘭在見到她的時候,總是會覺得心裏有些不大自在。

一來自然是為着上次林太太請客的那次,明明是彩霞做了那道杏仁豆腐的,她卻是為着讨林太太喜歡,壓根就沒提這件事,二來則是她覺得彩霞對她雖然也是禮數周全,連說話都是溫聲和氣的,可她就是覺得,彩霞那溫柔有禮的後面,對她的疏離也是毫不掩飾的。

至于彩雲那個人,從來就是個語言犀利的爆炭,生平最瞧不上的就是周秀蘭這種前後不一的人,所以周秀蘭別說是籠絡她了,幾次送些小玩意兒過去,都是被她冷嘲熱諷的說的面通紅的出來了。

非但這樣,周秀蘭有一次還聽見她在那裏罵着上房裏的小丫頭眼皮子淺,受些不三不四的人的小恩小惠,就上趕着恨不能叫人家是娘了,都什麽德行。

周秀蘭聽了,只暗地裏恨的咬牙切齒的。

可就算是彩雲再怎麽不待見周秀蘭的,林太太卻還是一日比一日的更喜歡她。

林太太那種苦槽出身,嫁到了林家這種銀子不過數的人家,對自己的太太身份原本就是比別人更在意些。他平日裏沒事的時候就要端個太太的身份出來訓人的,就生怕別人不知曉她才是這林宅裏的主母似的,現下來了一個周秀蘭,殷勤的前前後後的奉承着她,一口一個太太,太太的叫着,行動處都是說太太英明,太太明見,林太太聽了,如何會不喜?

所以沒多長時間的功夫兒,林太太就将周秀蘭調離了廚房那個日日煙熏火燎的地方,轉而到自己這上房裏伺候來了。

不說月銀上面的變化了,身份上那也是不一樣了,走了出來,好歹是能說自己是太太屋裏的人。更兼着周秀蘭覺得這離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的,所以心中是不甚的歡喜,也就更加殷勤的奉承着林太太了。

林太太自然是喜歡的跟什麽似的,日日的都見她不說,甚至有幾次出門去其他人家做客的時候也是帶着她的。

光陰撚指,又早是暮春初夏天氣。

林宅裏早就是尋了幾個裁縫來,自林太太往下,一應衆人都是做了幾身夏日的輕薄衣衫。

而鄭姨娘此時正在自己的屋子裏發着脾氣,将剛剛丫鬟送來的幾身衣裳扔的滿地都是。

她坐在桌子旁,一只胳膊曲着放在桌沿邊,眼裏似要噴火似的,說出來的話都帶着火藥味。

“說什麽宅子裏開銷大,要節儉的,看給我做的衣裳都是用的什麽料子。往年她怎麽就不節儉的了?不過就是瞧着我現下不得老爺的寵了,所以特意的跟着也來作踐我罷了。”

原來林太太雖然是不得林老爺的寵愛,可林宅裏這些大大小小的事還都是她在管理的。

宅子裏的進出銀錢,丫鬟仆婦的月例銀子,哥兒姐兒的日常花銷,乃至于四季衣裳,都是由林太太來做主的。

林老爺對這些事壓根就不管的,當然他也是懶得管。他整日的尋花問柳,忙着刮刺這個,刮刺那個的,又哪裏有閑功夫兒來管這些。還不是由得林太太來打理。

所以上次彩雲和彩霞背後說林太太小心眼兒倒也沒有冤枉她。畢竟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她掌家,想要照顧下安彩萍,那實在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而對于鄭姨娘,前些年林老爺畢竟是寵着她,林太太縱然是心裏再是不舒服,可到底也不敢太虧待她。但這些日子以來,她打聽到林老爺是再也沒有在鄭姨娘的屋子裏留過宿,所以這次裁剪夏衣的時候,她便打着節儉的旗號,給鄭姨娘做衣裳的料子便沒有往年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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