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搶占功勞

周秀蘭原先是一團喜色的跟着彩衣進了屋子的,心裏想着,這可算是能近距離的接觸到林太太了,到時只要讨好了她,讓她喜歡自己的,怕不是來日自己也能和安姨娘一樣?

但她進了屋子,腳跟不過才剛剛站穩的,就聽到林太太在冷聲的說着:“跪下。”

她驚愕的擡頭望了過去。

只見林太太穿着藍色繡竹葉兒的對襟襖,丁香紫色的羅裙,正面沉入水的坐在那裏看着她。

周秀蘭瞬間就只覺得心中一突,一時面上剛剛的喜色就都褪了個幹幹淨淨。

她想也不想的,雙膝一軟,只聽得撲通一聲,她就跪了下來,口中叫着:“太太。”

林太太的聲音是嚴厲的:“你可知你今日辦差了什麽事?”

此時裏間的林瓊玉早就是醒着了,聽着外面的這些個動靜,早就是将這事的原由給摸清了個七七八八。

但是她實在是不大認同林太太的這一招。

人家辦差了什麽事你直接對人家說就是了,做什麽還這麽明知故問的?沒的倒白白的浪費了唾沫星子。

但下一刻周秀蘭的回答卻是讓她很想扶額。

“奴婢不知。”

自己做錯了什麽事都是不知道的,林瓊玉只覺得也是醉了。

林太太伸手一拍身旁的桌子,怒道:“今日裏錢太太過來玩兒,我早先兩日就告知廚房了,讓你們今日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給我做這些菜的,怎麽到了吃中飯的時辰你都是沒将飯菜送過來的?沒的倒惹人家錢太太心裏笑話咱們林家是這麽待客的?”

林瓊玉在裏面隔間的床上豎着一雙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她覺得她這個身子的娘,除卻虛僞,自尊心太強,不會争自己丈夫的寵愛之外,在其他方面其實還算是有兩把刷子的。

最起碼在吓唬下人的這方面,她很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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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秀蘭這當會就被她吓唬的眼眶中都有了眼淚水了。

“太太,”她俯身下去磕了個響頭,“太太的吩咐,奴婢有個敢不聽的?太太是天,奴婢是地,您有任何的吩咐下來,奴婢都會去做的。只是今日這事,奴婢就是拼着被您責罵,也少不得要說兩句的。”

都說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周秀蘭說的這一番話,果真就是拍到了林太太的馬屁,所以她的面色一時就有些緩和了下來:“什麽話?你說。”

周秀蘭擡起頭來:“論理,今日是奴婢上竈,誤了太太請客的好時辰,理應領太太的責罰。只是太太,您說您前兩日就已将今日要請客的事和菜單都告知了廚房的,這事奴婢卻是今日上午才知曉的。太太也知道,菜單上的有些菜是要早先一日就着手準備的,奴婢今日才剛剛知道此事,又哪裏來得及呢。好在托着太太的福蔭,奴婢緊趕慢趕的終于是将太太菜單上的菜都做了出來。只是最後還是誤着了太太請客的好時辰,奴婢甘願領太太的責罰。”

說罷,又俯身下去磕了個響頭。

她這一番話說完,林太太還沒如何,彩霞就已經是先行看了她一眼。

周秀蘭這話裏話外的,那些菜都是她自己緊趕慢趕,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感情就沒着她什麽事了?

雖然彩霞是一點要搶功勞的意思都沒有,可聽了周秀蘭這般說,她心中還是有一些着惱的。

而那邊林太太因着周秀蘭這一口一個太太長,太太短的,心裏對她的怒氣已經是消散了多半了。她轉而又問着:“怎的這事你今日才知曉的?那日在廚房裏的人是誰?怎麽沒将這事告知今日上竈的媳婦子?”

彩雲上前兩步走了出來,回禀着:“太太,那日在廚房裏的人是添祿家的媳婦子。這事是我親口對她說的,菜單也是我親手交給她的。而且我也囑咐過她了,将這事和菜單都和今日上竈的媳婦子說一聲的,不知怎麽的她卻是沒有告知。”

林太太聽完彩雲的話就有些怒了,吩咐着:“彩雲,你去問着添祿家的媳婦子,這事她是怎麽辦的。也不必讓她來見我了,你自己看着辦罷。”

彩雲答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而這邊,林太太望着還跪在地上的周秀蘭,輕咳了一聲,就道:“起來罷。”

周秀蘭卻是不肯起來:“說到底今日也是因着我手腳慢,才會誤了太太請客的好時辰。還請太太責罰。”

“這事認真說起來,其實也怪不得你。做差了事那自然是要責罰的,可沒有做差事,又為什麽罰你?”

林太太很想在下人面前樹立一個賞罰分明的高大形象,于是她示意彩衣過去扶起周秀蘭,頓了頓又說道:“唔,今日的那道杏仁豆腐你做的不錯。”

林太太近來總覺得自己生完孩子之後整個人是胖了一圈的,所以輕易不吃葷,只吃素了。今日那一桌子的菜,也就那道杏仁豆腐素一點,所以這一頓飯她的筷子就只圍着豆腐轉了。

可其實這道菜從切菜到下鍋,再到出鍋,都是彩霞做的。要說周秀蘭在中間做了什麽,竈下的火倒是她燒的。

但周秀蘭聽到林太太的這句誇獎,竟然是臉都沒有紅一下的,面上一片坦然的說着:“奴婢謝太太誇獎。”

彩霞在旁側保持着眼觀鼻鼻觀心的姿勢,就像是壓根就沒有聽到林太太和周秀蘭這兩個人的談話一般。

而林太太這時面轉向了她,吩咐着:“彩霞,我記得我去年做了兩件春日裏的新衣裳,就穿過兩次的。你去我後邊箱子裏尋了出來,就賞給添福家的吧。”

彩霞答應了一聲,轉身進了隔間。

隔間床上,林瓊玉正躺在床上無聊的研究着青紗帳上的刺繡的,猛可的聽到了腳步聲,她轉過頭來,正巧就看到了彩霞走了進來。

在床邊另有一個老媽子坐在床踏上,時時刻刻的守候着林瓊玉的,見着彩霞來了,她連忙的站了起來,叫了一聲:“彩霞姑娘。”

彩霞抿着唇沒有做聲,只對她搖了搖手,示意她不要吵醒林瓊玉。

可下一刻她就看到林瓊玉正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在看着她,她不由的就笑了。

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她對着那老媽子笑道:“玉姑娘什麽時候醒的?”

老媽子忙說道:“早就醒了呢。說起來玉姑娘也真是乖,再怎麽醒着,都是不哭也不鬧的,只是睜着眼睛一個人玩兒。”

林瓊玉将目光收了回去,繼續的望着頭頂上的青紗帳。

愚蠢的凡人,就沒有一個人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的咩?勞資其實無聊的都快要瘋了好嗎。

她一時就非常的懷念以往忙成狗的時候。

耳邊這時傳來輕輕的開箱子的聲音。

林瓊玉便又循聲望了過去。

只見彩霞打開了角落裏的一只箱子,裏面疊的滿滿的都是各種綢絹绫緞衣服,雙手都插不下去的。

彩霞在裏面翻找了一會兒,尋出來一件月白色繡合歡花的淡色衫子,一件豆青色的織錦上裳,雙手捧了,而後就走了出去。

不一會,彩霞那特有的不輕不慢的說話聲就傳了進來。

“太太,您看你說的可是這兩件衣裳?”

林太太點了點頭,示意彩霞将手中的這兩件衣裳給周秀蘭。

“這兩件衣裳的顏色還新的很,很是襯你,賞了你穿罷。”

周秀蘭忙跪下來謝了林太太的賞賜,而後才起身站了起來,伸出雙手從彩霞的手裏接過了這兩件衣裳來。

可面對着彩霞的時候她心中畢竟還是有些發虛的,所以接衣服的時候眼光總是不敢看向彩霞。

彩霞也不以為意,眼光看也不看她的,将手中的兩件衣服遞給了周秀蘭之後,便又垂下手退到了一旁。

林太太這時在上面咳嗽了一聲,說道:“現下我也乏了,你先下去吧。彩衣,送送你添福嫂子。”

彩衣答應了一聲,周秀蘭也連忙告了辭。

等到她出去了,林太太便在彩霞的服侍下脫了外衣午睡。等她睡着了,彩霞便吩咐着屋裏的小丫鬟在外間小心的伺候着,而後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揀起昨日沒有穿完的珠花接着穿了起來。

她剛穿了沒一會兒,彩雲也就回來了,壓低了聲音,和她悄悄的說着閑話。

“我剛剛審問了添祿家的媳婦子一番,她倒是承認了前兩日太太交代下去的事兒她是故意的不告訴這周秀蘭的。”

彩霞就問着:“這是為什麽?”

彩雲撇了撇嘴:“說起來我都不好意思罵的。你猜怎麽着?依着添祿家的媳婦子所說,我們這個老爺竟是個沒有廉恥的,暗地裏刮刺上了這個周秀蘭。而周秀蘭也因着刮刺上了我們老爺,總以為自己是揀了高枝兒飛了,就有些看不上廚房裏那些上竈的媳婦子。你說那些媳婦子如何的甘心?所以每日裏沒事的時候就要擠兌擠兌這個周秀蘭。前兩日的事,添祿的媳婦子之所以故意的不告訴周秀蘭,也不過為的是要她今日出醜,受太太的責罰罷了。”

彩霞對林老爺有沒有廉恥的這事很是不上心,也壓根就不關心她最近刮刺上了誰,只是随口的說着:“添祿家的這個媳婦子也是個沒長腦子的。縱然是今日這個周秀蘭出了醜了,可人家就是個鋸了嘴的葫蘆,不會說話的不成?但凡她稍微的會說個一句半句話的,那順藤摸瓜也能知曉是添祿家的媳婦子在中間搞的鬼了。太太又是個那樣的人,恨不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知曉她是個賞罰分明,會做掌家的太太,又有個不責罰她的?這可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彩雲口中嗤笑了一聲,說道:“原也怪不得這添祿的媳婦子。就是我,看到周秀蘭那小人得志的樣兒,不定的會怎樣呢。一個小厮的媳婦子,不好好的做着自己的分內事,倒跑去勾-搭老爺了。也是個沒臉沒皮的貨。”

彩霞也笑了一聲,說道:“偏你就是個眼中容不下半粒沙的人。你倒是去做個女程咬金罷了,但凡遇見個有些不平兒的事,出來先砍了三板斧再說。”

彩雲對她的這幾句調-笑話也是不以為意的,只是蹙着一雙眉,口中咬着指頭在那想着事。

片刻之後,她将咬在口中的指頭拿了出來,擡頭問着彩霞:“你說,老爺刮刺上周秀蘭的這事,我們要不要告訴太太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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